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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愿跟我走吗? ...

  •   纪辞序第一次见到爷爷的时候,爷爷身着白T,头戴一顶鸭舌帽,脖颈环着头戴式耳机,笑得温和可亲。
      纪央文蹲下身来,视线跟他平齐,双手分别抓着他的手臂,问:“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同样的几个字每天都有人反复,仿佛是一张没有感情的问卷上的姓名框,他负责提笔回答就是:“楚璟祝。”

      纪央文打量着这个冷漠的小孩,问了一个不抱希望的问题:“你愿意跟我走吗?”

      毫不意外,纪辞序拒绝了。他的确渴望有一个爱他的家人,这份爱是发自内心的真挚,并不是心血来潮想要一个孩子那般简单。对他而言,如果注定遇不到,那他宁愿在这里潦草过完自己的一生。

      后来纪央文每个月都会来看望他,每一次来都会问他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像一道固定的程序,固定时间,固定地点,按时开启。
      坚持了六个月,第七个月的时候纪央文没来。
      纪辞序不足为奇,相反,不来才是符合常态。他心里明白,并不会有人是为他来的,都只是为了要个孩子。既然他这个孩子不领情,那换个孩子就是了,人之常情。

      第八个月的时候,纪央文又来了。
      此时已经入秋,纪央文穿着灰色卫衣外套,手里拎着一个灰色迷你小水桶。

      只见纪央文将手伸进水桶内,轻轻一掬,将那物什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说:“咯,你们这一代的小男孩流行玩这个,上次来的时候看见你一个人坐那发呆,感觉好无聊,以后你可以拿着这些跟小伙伴玩。”
      是颜色各异的玻璃珠。
      他在外面的时候看见别的孩子玩过。

      有一颗貌似不太合群,它只身掉在地上,哒声脆响,滚了好远。
      纪央文连忙追去,弯腰拾起,连同他遗失的童真。
      那颗玻璃珠被放回玻璃珠堆里,一经混合,瞬间淹没,甚至可能再也找不见。
      就像人群中平凡的他,毫不起眼,永远不会被发现。
      他喃喃道:“不见了。”

      “谁说的!”纪央文一边说着,一边耐心地将它们一颗一颗进行筛选。最后确定了目标,把那颗单拎出来。柔声道:“你看,这不就找着了吗?”

      纪央文轻轻地吹去玻璃珠上附着的灰尘,见上面还有残留,便凑近呵了一口气,随即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将它裹住,仔细擦拭,直到玻璃珠干净剔透。

      原来不被注意,也是可以被珍视的。

      纪央文捏住他紧握的拳头,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把那颗玻璃珠放他手心里。
      “收好,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说罢,纪央文起身,挥挥手走了,这次没有问那句公式。

      纪辞序摊开手心,这颗玻璃珠被擦得亮锃锃的。通体干净清透,冰凉的载体,红色的内芯。
      那形状就像是湖泊中一叶扁舟,沧海一粟却又无处藏匿。
      他下意识叫住纪央文:“等等,叔叔!”
      纪央文回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犹豫片刻,握紧拳头,冰凉的玻璃珠已被捂热。
      他咬咬牙,鼓足勇气,问:“您愿意收养我吗?”不等纪央文反应,便又迅速垂下头去。

      纪央文被这小孩的别扭劲逗笑了,他蹲下身去,伸手刮了刮他白嫩的脸颊,说:“就等你这句话呢!”
      纪央文牵着他手,将他引向院长办公室。说:“以后你就跟我姓吧!我叫纪央文。”
      纪央文独自纠结了一阵,默念着什么。“辞掉过去,重开序章。你就叫纪辞序好吧?”

      纪辞序想了想,不解道:“那不是辞去序章?很多文章开头都有序章的……”
      “唔……大部分序章是为了吸引读者阅读兴趣,而你自己的人生篇章不需要那么多观众……辞去序章,直入正文啊!”
      纪央文的手掌很大,包裹着他的小手,很温暖。
      他笑着点点头:“可以。叔叔。”
      纪央文犹豫再三,摇摇头:“你叫我叔叔不太妥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爷爷。”

      纪央文看上去最多三十岁,如果他爸还在的话,应该跟他爸差不多的年纪,叫叔叔再合适不过。
      他仰起头,眼里满是疑惑:“您那么年轻,我为什么要叫你爷爷呢?”

      纪辞序从未见过他爸爸,每每好奇,妈妈却满眼悲伤地跟他说他没有爸爸。可他知道,没有爸爸他怎么出生的呢。
      他想,或许是爸爸走了,又或许是爸爸真走了。

      纪央文笑得和蔼,摸着他的头发,想了想说:“因为啊你年纪太小了。”

      连续几声“咚咚!咚咚!咚!”毫不留情地炸开这场平和静谧。
      纪辞序遽然睁眼,爷爷的笑脸从他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发光的吊灯,爷爷温柔的声音也被这敲门声淹没。

      张旸前去开门,敲门声戛然而止,呵斥声盖地而来:“都说了别敲门!别敲门!放门口就行!没看到我备注的吗?”

      纪辞序靠在沙发上从假寐到熟睡的整个过程,张旸都亲眼目睹。从严肃到展颜,他一个不落地尽收眼底。

      见纪辞序睡得这样好,怎么忍心打扰。因此点个外卖也没忘备注别敲门,怕外卖员没看见,他还特地备注了三次。

      外卖员身着黄衣,他低下头,脸被掩盖在黄色的帽子下,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没看备注……”
      张旸还想说些什么,纪辞序走到门前,接过食物。语气平平:“没事,辛苦了,先去忙吧。”
      张旸跟在他哥背后,“对不起啊哥,吵醒你了。”
      纪辞序把东西放餐桌上,瞄了一眼手表,显示七点半。他摇摇头:“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三个又打从听到敲门声响,就叼着它的饭碗,早早地等在门口。它似乎知道那响亮的敲门声代表着它即将吃到美食的预告。
      说来也怪,有人来拜访的时候,也会敲门,但它不会携碗期待,而是出声吼叫,威慑别人离开。
      张旸一直很好奇,不知道它是如何分辨的。

      不管是在特管所,还是在家里。无论是谁,只要点了外卖,就必定会给三个又加一份无辣无盐的鸡腿,当作是它的零食。
      一份爆炒蛏子,一份藤椒鲈鱼,一份香辣鱿鱼,一份虾仁蔬菜沙拉,两份米饭,一个油炸鸡腿。
      很普通的家常便饭,他们都会做。
      以前纪辞序还会做好等他放学回家的,只是后来纪辞序便很少回来,或许是因为他长大了,又或许是因为其他。
      家里的厨具都生了厚厚的灰。
      张旸每天放学回来,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也就更没那个必要开锅了。他基本都点外卖,简单方便,还不用清洗。

      纪辞序把鸡腿夹到三个又的碗里,三个又不为所动,而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珠期待地看着他。纪辞序明了,一点一点将那些肉撕成小块,剩下的骨头随手丢进垃圾桶。
      三个又慢条斯理张嘴取肉,细嚼慢咽。
      张旸感叹道:“以前三个又都是狼吞虎咽,骨头都能嚼碎直接咽下去的。”
      纪辞序取来湿纸巾擦了擦手,看着三个又,眼中宠溺不减,唇角微弯:“斯文点也挺好。”

      张旸夹着绿色蔬菜送进口中,淡淡的甜味充斥着口腔。他眯了眯眼,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特喜欢吃菜叶子的人影。
      他忍不住好奇道:“哎对了哥,浮哥呢?怎么最近没见你和他一起玩?他以前放假都会来家里玩的。”
      那是因为以前没在一个地方上班,现在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默然无言。
      好不容易放假,大家都各忙各的。一个忙着谈恋爱,一个忙着追恋爱。
      纪辞序夹起一只蛏肉,淡淡地回了了句:“他陪女朋友。”说罢,便将它丢进嘴里缓缓咀嚼着。
      张旸吞掉刚入口来不及细嚼的鱿鱼,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他谈恋爱了?”

      岛上的深秋彷如初冬,夜晚的风很凉且狂,夹杂着一股海腥味,招呼都不打就窜进屋内。
      海风伸出爪子钻进纪辞序的毛衣里面,一番上下其手。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夹着的食物停在半空中。
      另一只手下意识紧了紧衣服,点点头:“嗯,谈挺久了。”

      张旸起身走到窗边,拉上那扇贴满黑色的窗门。海风当头一撞,被阻拦在外面。
      夜景自然也被随之遮盖,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与外面的喧嚣隔离。

      张旸回到餐桌前坐下,搓了搓手,重新操起筷子,“我之前听他说过,他喜欢的人已经去世了,难道他现在移情别恋了?”

      祝浮曾经确实有一个喜欢了很久、至今仍念念不忘之人。可这并不是他恋爱路上的阻碍。
      纪辞序和祝浮两人没有联系的那些年里,祝浮谈没谈过以及谈过几个,纪辞序都不知道。
      但就凭纪辞序见过的、听说过的,在近几年里,祝浮前前后后谈过不下三个。

      不等纪辞序回应,张旸啧啧两声:“果然,男人都是不甘寂寞的,有喜欢的又怎样,不代表他就只喜欢一个,也不代表他就不会另谈啊!”

      张旸夹了一筷子鲈鱼到纪辞序的碗里。回味过来,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他连忙改口:“不对!除开我,还有你。”

      纪辞序轻扯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张旸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纪辞序不除外。
      他希望他不甘寂寞,不要只喜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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