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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咬疼你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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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呼啸,岛上废弃的灯塔时不时地闪出凄凉的光。
街道上偶有人路过,其中有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身形高挑,手里紧攥着一个暗红色的密封袋,从袁代民的店里大步跨出。
他将密封袋封口直接叼进嘴里,用力一吸,双手狠狠揉捏挤压袋身,仰头大口吞咽着。他像是吞咽不及,猛地呛咳一声,暗红色的液体瞬间从他嘴角喷出。
苏吝下意识地跟着呛了一口,嫌弃道:“长得不错,但吃相怎么那么难看!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幽静的巷道内,三个身高差不多的男生亲眼目睹了那袋子从鼓胀到松瘪的过程。
最后那空空的密封袋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程且之不紧不慢地点评道:“不过还算文明。”
苏吝不耐烦地推搡了他一下,急道:“哎哟先别管别人了,你们赶快吧。”
等苏吝和施芫两人在对面汇合后,纪辞序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稳靠上墙壁,从容地拨开衣领,脑袋微微一歪,轻声吐出:“来吧。”
其实不用拨开衣领,只要没穿高领衣服,他完全能保证进食时衣服不会沾到红色,他实在搞不懂纪辞序为什么每次都执着于这个步骤。
从那天在船上达成合作后,二人就商量好了一个对策。纪辞序便提议,让程且之在他身上咬一口,如此既能留下伤口引那个东西上钩,又能满足程且之的口腹之欲,两全其美。
程且之一开始不太同意,毕竟在与纪辞序联手之前,他就已经思忖过这个方法。有没有作用倒是其次,主要是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它的下酒菜。
纪辞序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个风险,因此便叫上了祝浮和施芫,让他们在角落藏着静观其变。
因四周昏暗无光,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个探照大灯。一旦发现那虫子的踪迹,在它伸出吸盘之前迅速点燃火机,那虫子怕火光,身体会下意识蜷缩,祝浮和施芫可趁此机会拿出捕捞器将它抓住,后再交给研究所。进一步证明那虫子的毒液才是致命伤,凶手伏法,那就可以给受害人的父母一个交代了。
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他现在只能想到这些。
程且之也不是没提过让自己当诱饵,被纪辞序婉拒,纪辞序跟他说它们对匸族人的血不感兴趣。
那虫子的生长环境跟匸族人是一样的,同样喜欢阴暗,同样畏惧日光,同样喜食血液。唯一不同的是它有毒性。
或许有着这些相似,才有些排斥吧。
程且之只得无奈叹气,原是我不配。
这个自认为是十捉九着的计划实行了好几天,结果却如入海算沙,枉费功夫。
不过捉虫小分队没有气馁,这不,今天又按部就班的过来工作了。
程且之的牙齿在食欲膨发的时候会变得尖细,在本能反应的驱使下锋利又迅速地刺进他的皮肤,还是那个咬过的位置。伤口扎的不深,几乎没有痛感,程且之的呼吸像羽毛一样在他脖子上轻扫,丝丝痒痒的,令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栗。
程且之感受到了他轻微的瑟缩,轻声问:“咬疼了吗?”
不知道别的匸族咬人的时候是不是都这样知轻重有分寸,反正程且之咬他的时候他从没感到疼,他还挺舒服的。
纪辞序眯着眼睛,喉结滚动,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好了吗?”
程且之“嗯”了一声,舐了一下伤口溢出的液体,紧接着拿出消毒棉涂抹,棉片带过的地方一片冰凉。棉片自带的少许液体因为挤压而往下沿淌,淌进锁骨窝里,汇聚成了水珠。跟随纪辞序的呼吸起伏泛起涟漪,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纪辞序将头扭过来,鼻尖差点跟程且之撞上。那颗水珠也因为身体的动作分散下滑,滑进衣服里没了踪迹,只留下一条水痕。
胸膛应该打湿了吧,程且之想。
纪辞序本人似乎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倒是迟迟不见止血贴。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近的缘故,他把声音压得特别低:“怎么了?”
程且之滚了滚喉咙,睫毛轻颤,“哦我看入迷了……你平时照镜子不?”
纪辞序的脸上泛起一丝疑惑,“很少,怎么?”
程且之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调笑意味:“你回去多照照镜子,那你就知道你的锁骨有多性感了。”
程且之拿出纸巾帮纪辞序擦拭了一下湿润的锁骨,最后再在伤口处粘上止血贴。
对于消毒棉创可贴止血贴之类的东西他都是随身携带的,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用苏吝的一句话来说,这些东西的使用率可比套子高很多。
程且之每次吃到这块儿蛋糕,心情都会变好,就跟采了花蜜的蜜蜂一样,沾满花粉的跳着摆尾舞。
苏吝见他一副餍足的事后感,忍不住揶揄出口:“哎哟你不就是吃了口饭嘛,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里面干了一炮呢。”
程且之顾及到有女生在场,音量特意压低,跟说悄悄话似的:“吃到对味儿的东西,应该会比打炮爽。”
苏吝“切”了声,“你这说的跟我没有吃过好东西一样。”
眼看话题没什么色彩,程且之这才把话声调节到正常:“好东西跟喜欢的东西能一样?”
苏吝面露疑惑,问:“喜欢的东西不就是好东西吗?”
程且之将视线转向纪辞序所在的方向,只见纪辞序身姿僵硬地伫立在原地,面庞冷峻,毫无表情的变化。看得出来程且之从那里离开后,纪辞序一直就未曾挪动分毫。身旁漆黑一片,他像一盏笔挺的路灯屹立不倒。
许久没得到程且之的回答,苏吝胳膊肘擓了一下施芫,没好气地问:“问你呢!”
眼下他们几个所在的位置,恰巧可以观察对面巷子里纪辞序的周围环境。程且之和祝浮正细细地盯着,不敢马虎,不让那虫子有偷袭的机会。
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收获,反正就是等呗、守呗、熬呗。苏吝想着这下无事,打个马虎眼,多聊几句找点乐趣。
施芫无语的同时也不忘冷嘲热讽:“你脑袋是摆设吧。我问你,帝王蟹是好东西吧?”
苏吝下意识地点点头。
施芫接着问:“那你喜欢吃吗?”
苏吝摇了摇头,一脸嫌弃道:“不好吃……”
“那不就对了嘛。它会因为你不喜欢就变得不是好东西了吗?”
苏吝回答的认真极了,摇摇头:“那倒不会……”
施芫挑眉,继续问:“你不是好东西吧?那也不会因为谁喜欢就变成好东西吧?”
苏吝被这一来二去的绕晕了,想也没想就喊道:“对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施芫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她笑得畅快淋漓,笑得肚子生疼。
苏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靠!你耍我玩呢!”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沉浸在寂静中,两辆汽车先后缓缓驶入这条安静的街道。
前车被后车紧紧跟随,车窗也被深色玻璃覆盖,看不太清,不过此时此刻,他们没心思去窥探车内的景象。
果然没出意外,还是一无所获,连那虫的气味都没有闻着。
纪辞序眉心微蹙,眼里的情绪跌沉至海底。脖颈上的伤口像两颗朱砂痣,鲜红夺目,让人很难不去注意。旁边似乎还有几道淡红色的痕迹,应该是被挠出来的。
但让苏吝注意却很难,他只是盯着纪辞序的脸,不带任何恶意且严肃认真,分析道:“难道那东西怕冷?”
好似飞蚊见了光,苏吝此话一出,他们分散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施芫好奇宝宝代表提问:“为什么这么说?”
苏吝抱着双手,越看越认为自己分析的忒有道理,“那东西肯定不喜欢冷食吧,他看起来很冷啊…”
祝浮在镜片上哈了口气,用专门清理的眼镜棉布细细地擦拭,这才重新戴上。他嘴角拉出一个弧度,道:“他可不冷,看到他脖子了吗?那都是烧出来的……”
施芫神色鄙睨地睇了苏吝一眼,不屑道:“切,还以为你有什么发现呢!我就知道你不靠谱!你咋不说你看起来就很笨啊!”
这边说完之后她又将视线转移阵地,看向纪辞序。关心道:“纪所,你的脖子没事吧?是不是伤口感染了?他没给你消毒吗?”
程且之连忙解释:“哎芫妹你不知道就别乱说,我是给他消完毒才出来的。”
这几日的相处,程且之还挺喜欢这个姑娘,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小妹妹”转换成了“芫妹”。
“哎我说你这小妹妹,你这咋还人身攻击呢!我实话实说而已。况且当事人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急了。” 苏吝笑得诡异,“你怕不是暗恋人家…”
当事人纪辞序对这俩的争论不以为意,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施芫道:“暗恋又怎么样?那是我们纪所,年轻帅气,温柔多金,换做谁谁不喜欢!”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祝浮的笑点,他不禁闷笑一声。
施芫向祝浮投去一个白眼,“你笑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啊?”
祝浮扶了一下眼镜,没有回答,给人一种看小孩撒泼的无奈,摇了摇头,笑意渐渐褪去。
苏吝一个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打击道:“你看看,连祝浮都笑了,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吧,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三号看客程且之咳咳两声,道:“苏吝,过了啊。”
“我……”苏吝抬眸,见到一个缓缓上前的苗条身影,他双眼放光,连忙上前迎接,热情道:“媞媞,你来啦。”
程舒媞身披白色西服,里头是一件紫色的裙子,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系的腰带,韵味十足。秀长的头发松松地扎在后脑,随意但高级,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完美的发际线,还有恰到好处的五官分布。
一见到程舒媞,苏吝的语气软了不少,“你今天不是去做美容了嘛,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
程舒媞最近每天都掐着点来这里打个卡,像个视察工作的领导来去匆匆。施芫一开始想不明白她对这件事如此上心的原因,最初猜测她是因为那个李诉华的死而心怀愧疚。后来见到她和程且之之间的磁场强度,又猜测是为了程且之。
她不禁感叹:“男帅女美,实在般配!”纪辞序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听她这么一说,步伐向后退至她面前,轻轻地敲了敲她的头,说:“别乱搭配,他们是亲兄妹。”
她又惊又喜,他们竟然是亲兄妹,他们是亲兄妹。
这么说的话,现在细细想来也是有迹可循的。他们之间时而亲近,却恰到好处;时而疏远却不陌生。她的关心他窃喜,她的冷语他包容。
施芫没有哥哥,所以不懂。她还以为这是独属于美女与帅哥之间的相处模式。
苏吝双眼放的什么光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那一瞬间,一道炫丽的极光飞速在她眼前闪过。尽管这几天都能见到程舒媞的容颜,可是每一次见到的程舒媞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傲娇的公主、清冷的女王以及富贵的千金大小姐,她一次又一次的被反复惊艳。
她有很多赞美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觉得多美的词语形容都不贴切。她只是向程舒媞招了招手,热情道:“姐姐,你来啦!”
程舒媞想起这姑娘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又吼又叫,又蹦又跳的样子。对比现在,倒是淡定了不少。
程舒媞笑着点头回应,又问程且之:“怎么样了?”
程且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或许该换个方式。
恰在此时,一个颇为突兀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程舒媞?真的是你啊舒媞,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程舒媞转身,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面露疑惑,开口问:“你是?”
男生答:“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章槐啊,是你的男朋友啊!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吗!”
“男…”程舒媞不太确信的停顿,“朋友?你确定?”
章槐轻微的睫毛颤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看着她,答道:“嗯……以前是,”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想去拉她的手,补充道:“我一直在等你,分手后没有一天不想你,我一直没有放弃爱你……我一直……”
程舒媞错开章槐的手,受不了这虚情假意的长篇大论,她出声制止:“等等!你先听我说。”
程舒媞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前男友没有一丝波澜,语气平平道:“你都说分手了,就该做好前任的本分。”
“我没……”章槐显然误解了程舒媞的意思,上前一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苏吝拦在程舒媞身前,将程舒媞护在身后,吼道:“你没听到媞媞说的吗?还不滚蛋!”
对于章槐,程舒媞一无所知,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什么时候谈的,又什么时候分的,这些通通都没印象。甚至他这个人,章槐这个名字也是刚刚才知道。如果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永远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不过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早已见怪不怪了。
殊不知,有些见怪还怪的事情已经向他们悄悄地靠近,于黑暗中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