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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现)心疼 ...

  •     一直到中午,温妮过来找到徐寒芳,邀请她和老太太赏面共进午餐时,她才终于得以跟谢寄站到一起。
      他们在展馆门口等待上车,老太太始终被温妮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徐寒芳小声地忍耐地问谢寄:“你已经恨我恨到话都不跟我说了是吗?今天我要是不来,是不是还见不到谢总的面?”
      旁边一众贵宾有说有笑,对于母子俩的对话并不在意,谢寄因此放任自己走神,对徐寒芳的话置若罔闻,
      这一上午他看到余田生三次。
      似乎为了应和今天这个场合,他特意打理过自己,新剪了头发,常穿的T恤牛仔裤换成衬衣西服,只是衣服看起来有点旧,质感也一般,照他那个抠门法大概还是当年跟赵小荷拍照的那一套。
      画展是余田生负责布置的,他守在现场以备不时之需也合情合理,谢寄在看到他之前就有过猜测,但真正看到他在人群外跟赵小海说话时,他放弃了走上去的打算。
      要应酬的人太多,再瞥到那个人时他正往一个出口走去,西服外套被脱下来拿在手里,衬衣下摆也从西裤里扯了出来,而他浑然不觉。
      再就是现在。
      临近中午,早上的人潮渐渐褪下,余田生和他那个小徒弟又再次从外面走进场馆,他们有意避开门口等车的贵宾,连视线都没有往这边瞥过来。
      背影消失在一侧小门内,谢寄也收敛余光,听到徐寒芳说她最近头痛得厉害,夜里睡不着觉,觉得她可能活不久了却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说,他终于将视线转向她。
      徐寒芳今天盛装出席,不,应该说她一向都以女明星的浓妆示人,谢寄看不出她的脸色好坏,但她身形看起来确实瘦了不少。
      生了那样的病,她的日子应该不好过才对,但她还是有精力有闲心对他提出匪夷所思的要求。
      “你搬来寒芳园住吧,那里只有我和你外婆,两个人太冷清了……”
      谢寄不觉得在徐寒芳那个艺术城堡里,在以她为中心的家庭中,自己能起到多大烘托气氛的作用。当然,如果吵架也算一种的话。
      “抱歉,我从没想过搬过去住。”他用的是跟与外人说话一样疏离客套的语气,“觉得冷清,周意和他妈应该很乐意提供你想要的天伦之乐。”
      徐寒芳脸色蓦地沉了沉,也不在乎旁边还有人,厉声问谢寄:“你这什么语气?我在认真跟你商量,你一定要阴阳怪气吗?”
      她总是这样问,他什么态度,什么语气,下次估计还会问他为什么会呼吸,因为不如她的意她总要挑出他的毛病。
      “你跟我商量,我正常回复,不存在阴阳怪气。”谢寄克制着没有把不耐烦表露到脸上,还善意提醒,“今天来的都是艺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确定要在这里闹出笑话也随你。”
      “笑话?我哪句说的是笑话?”
      徐寒芳声音扬高,旁若无人地拽谢寄的手臂,强迫他面向她。
      谢寄抿嘴。
      徐寒芳掐紧手指,有意让他痛,见他不为所动,她厌恶地骂道:“谢寄,你心理有毛病,脑子也不清楚吗?秦温妮跟你什么关系,她男朋友搞个画展,你又是广告又是捧场,我把昭风交给你……”
      接人的车排着队开进来,一些人已经上车,落在后头的听到这不合时宜的谴责纷纷投来目光,就连徐老太太早不灵敏的耳朵也听到动静,被温妮搀扶着快步走过来。
      温妮自然听到了,徐寒芳这番指责实在说不上体面,她跟谢寄之间错不在她,虽然也不在谢寄,廖郑轩被扯进来更是无妄之灾,然而不管以哪种身份,她都只能承受。
      “徐阿姨,”温妮保持着一贯礼节礼貌,“外面天气冷,外婆也累了,您看要不要先上车去吃饭?”
      温校长也走过来,对徐寒芳点点头,建议道:“徐小姐,不介意的话跟我坐一辆车怎么样?咱姐俩说说话。”
      徐寒芳跟温妮父母上次在澳洲见过一面,真假男朋友正是从温妮妈妈这里得知,所以回国后她第一时间向谢寄求证,得到的是他在电话那头破罐子破摔的回复。
      谢寄那时回她:“妈,我不会结婚,这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绝无可能改变。至于您认为温妮假扮我女朋友让您受骗,您是否应该先想想是您的要求让我困扰,她作为朋友仗义相助?”
      徐寒芳打几次电话谢寄都是这个态度,所以次次通话都以吵架结束。
      她过去在事业上在家庭生活里获取的成功和满足,就是在这一次次无疾而终的争执里分崩瓦解。
      很多个因为癌痛而陷入虚弱的瞬间,徐寒芳都忍不住一遍遍想,她过去或许对不起这个儿子,但在她拼尽全力为他置换心脏,又把毕生心血和无穷财富都交到他手上时,她认为对他的愧欠已经足以填平。
      而现在,她唯一的儿子成了她跨不过去的劫。
      徐寒芳无比清晰地知道,他拒绝结婚,拒绝女人,不过是因为,因为他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
      男人爱男人,多么令人恶心的局面!偏偏萧岚山如此,萧睿如此,她的儿子也如此。
      他们都是她生命里称得上重要的存在,却有着一脉相承的基因,因为这个基因,她多么精彩辉煌的人生都不可避免地一步步滑向深渊。
      但谢寄跟萧岚山萧睿不同,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她有责任挽救他,也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和念想。
      只要谢寄是个正常人,她就可以假装她爱着的那个男人也是正常人,她用尽全力得到的婚姻也并不是利弊权衡下的选择。
      对上温妮妈妈始终温和的目光,徐寒芳后背陡然生出一串寒意,犹如癌细胞,一点点爬进她的脑子里.
      他们全都知道,然后微笑着看她的笑话.
      徐寒芳连维持表面风度都做不到,冷硬拒绝秦家母女惺惺作态的示好,转向谢寄,不无严厉地问:“你真要这样对我吗?”
      谢寄没有抽出被她抓着的胳膊,面色如常地示意温妮她们先走,等车子一辆辆驶离视线,他才平淡开口。
      “妈,萧睿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身体里的这颗心脏能跳多久医生都说不好?但如果你想要回去,我随时可以,包括昭风。”
      “至于其他,”谢寄垂下眼睫掩藏眼底的悲哀,近乎冷酷地扯动嘴角,“我不欠您,恕不能配合您演绎母子情深的戏。”
      他话音未落,徐寒芳扬手就要往他脸上扇,却被徐老太太尖叫着拉住手。
      还未散去的媒体原就对这边引颈张望,这下干脆端着长枪短炮围上来。
      但今天是为画展捧场,这些媒体大多是谢寄的安排,他没有授意,他们只是职业本能地守着,并不敢真的拍下什么,很快又被示意散开。
      “妈,您不介意的话,”谢寄嘲讽地低语,“明天头条热搜都会是您。人民艺术家画展家暴,昭风新一代难堪大任,您觉得这题目怎么样?”
      徐寒芳剧烈喘息,被徐老太太拉着哄着,老太太到底不忍斥责谢寄,只是痛心疾首地抬头对他说:“孩子,她是你妈……”
      “她是您女儿。”谢寄苦笑,“可惜不是唯一。您和大姨当年替她送走我的时候,您想过您也是她妈吗?还是知道也无所谓,因为没有我这个累赘,她就可以保证你们所有人一生荣华富贵?”
      徐老太太嘴唇颤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眼里迅速涌上泪水,她双手紧紧抓着徐寒芳的手,母女连心地双双后退一步。
      “外婆。”
      谢寄吞咽了一下.其实说出这些,他并不比她们轻松,更不比她们好受,但他别无选择。
      他低着头继续说:“如果您真心疼您的女儿,不如劝劝她,我们放过彼此,您和我妈大姨好好过日子,我尽力履行作为儿子的责任,直到我无法继续的那一天。”
      徐寒芳试图挣开老太太的手,但老太太丝毫不肯松怠,她挣扎着急火攻心地质问谢寄:“放过彼此,你说要怎么放过?我放过你,那你打算怎么放过我?”
      手机突然响起来,谢寄看了一眼屏幕,划开接起,温妮提醒他午宴即将开始,客人们都在等他们,他答应很快到就挂了电话。
      “外婆,Andrew绘画造诣很高,您爱画画,今天是很好的机会可以和他交流手法。”
      谢寄不是示弱,只是希望维持体面,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妈,客人都在等你,好多人难得有机会跟您见上一面……”
      “见我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徐寒芳推开老太太的手,径直往前上了跟她来的车,老太太还站着,似乎有话要说,谢寄这次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平静地也可以说是麻木地对视。
      “谢寄,”徐老太太眼底滑下泪来,“外婆当年确实糊涂,如果没送你走,我这二十八年也不会活在自责里。但你妈她尽力找你补偿你,你可以不原谅外婆,能不能别再跟你妈置气?”
      徐寒芳在车里发问:"您走不走?今天过来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少说,言尽于此。”
      老太太摇摇头往外走,只是脚下踉跄了一下,谢寄正要扶她,司机已经迎上来,他索性站着没动。
      直到那辆车绝尘而去,他依然目视着远处,脊背挺直地一动未动。
      隔着百来米的距离,余田生也以差不多的姿势站着,看到一辆车开进来又离开,谢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回神把一副有些歪斜的画扶正。
      赵小海从另一幅画前扭头问余田生:“师父,你说这画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出来有多好。”
      好在这个时候展馆闭展,没有外人在,余田生原谅赵小海和自己的无知,:“听他们说这是抽象派,我们这些人看不懂正常。”
      赵小海背着手走开,不经脑子地又说:“有钱人就喜欢搞这些,以后我有钱了也搞,随便画几笔就成了艺术,说出去都牛逼。
      余田生没搭话,仰头看这次画展最大的一幅画,从二楼悬挂着垂下来,画面上是一块块颜色各异的扭曲的色块,他愣没看出来是什么,画幅最下方的文字提示他这是“午夜的街道”。
      午夜的街道余田生看过不少,省城的滨城的,起早贪黑从街道匆匆而过的时候也总能看到比他更辛苦的人。
      但余田生习惯了辛苦,所以并没有留意哪天的街道是清冷的悲苦的寂寞的,因为他会留意的只有路灯亮不亮车多不多或者那些不归的人做什么。
      人在忙着生活的时候是会忽略感情上的某些东西,只有停下脚步,才会从某一瞥中感受到来自心脏的悲与喜。
      刚才徐寒芳跟谢寄争执,徐寒芳离开后谢寄站在那里,他在看什么想什么,余田生一无所知,但他的背影落在他的视网膜上时,他的心脏狠狠地揪痛起来。
      跟过去在老家时的心疼不同,余田生从没有过刚才那样的念头,谢寄挺直的背随时都会折断倾倒,以至于他很想过去抱一抱他。
      冲动只是一个人的事,余田生在那短短几秒内冒了一层汗,无人知晓。
      下午展馆依然开放,来的人不见少,谢寄没有出现,隔天也没有。
      但隔天下午展馆即将闭馆前,温妮过来跟余田生和赵小海道辛苦,正说笑着,门口开过来一辆黑色商务车,随即车门打开,李小姐从车里下来,视线扫了一圈找到目标,然后走过来。
      余田生纳闷李小姐会找到这里来,但李小姐似乎没看到他,停在温妮面前,把一个文件袋交给她。
      温妮笑着道谢:“丽莎你已经下班了吧,真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丽莎回道:“您客气,替老板送东西也是我的工作之一。秦小姐,恭喜您,画展很成功,外界评价很高,等周末我也要来接受一下熏陶。”
      “好,欢迎。”温妮说着扬了一下手,似嗔非嗔,“谢寄大概是怕我急用,但我跟他说了晚几天也可以,他估计没听到,还麻烦你来回塞车。”
      余田生条件反射地从手机屏幕上抬头,震惊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本来还感慨世界好小,李小姐跟温妮竟然认识,正好想问问李小姐小洋房装修的事,却万万没想到她的老板是谢寄!
      突然想起谢寄住院那次,他确实在医院见过李小姐,可他那会儿没有把谢寄和她练习起来。
      “谢,谢寄?”他舌头都有些打结,“李小姐,你老板是……”
      李小姐这才看到旁边的人,也有些惊讶:“余师傅,是你!我刚没留意。”
      温妮看看他们两个,把文件袋在手里拍了拍,笑着说:“哎呀我忘了介绍,田生哥,丽莎是谢寄的得力助手,丽莎,这位是谢寄的大哥。真没想到你们会认识。”
      李小姐点点头:“真没想到。”
      余田生更是被这巧妙的缘分砸得晕头转向,他从混乱中艰难地捋了捋思绪。
      当初赵麻子和他老婆打架血溅钟小姐的婚房,谢寄帮忙解决,之后钟小姐卖房,李小姐替他老板买下,也就是说那房子是被谢寄买下。
      谢寄买下房子并且付清尾款,而他则是拿着那笔尾款赔偿谢寄代付的游艇清洁费。
      所以,所以到头来还钱的人还是谢寄自己。
      难怪那次在医院谢寄问他,是不是自己也觉得还了钱他就值得尊重,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还钱,尊重在他这里是个一晃而过的虚影。
      等等,那小洋房呢?
      如果说谢寄买钟小姐的房子或许是为了帮他兜底,弥补对钟小姐的愧疚,那买小洋房交给他装修又是因为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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