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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过)晕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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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王胜还在说不停,哀叹命运不济,怕余田生笑话又找补,也怪自己年少不知读书好,现在就在吃文化水平不高的苦。
余田生心情不好,顺口说:“说你自己就行了。我也没学历,但我没觉得苦。”
“还不苦?活都我们干,工资比姓万的低了几个档次。跟王慧都没得比,凭什么?”
余田生不说话了。王胜这个人,用奶奶话说就是手长袖子短,也可以说是眼高手低,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快到金地,王胜不知怎么又说回余田生,说话一股子酸气:“你小子就是不知好歹,占了这张脸的光还装!以前肯定没少人追你吧?要我说那个万灵也不错,长得白还大……”
听他越说越离谱,余田生再好脾气也受不了,半笑不笑地开口:“我哪装了哥?我是个瘸子,谁看得上?”
王胜明里暗里拉踩的小心思被当面戳穿,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讪笑说:“哪里瘸,我就没看出来。”
“我跟你说过。”
前几天小区里抓野猫,王胜也在,看他跑动的姿势奇怪还问了他,余田生说摔断过腿,这人原来一点没听进去。
余田生没好气:“王哥你别酸我了。我也没你有志向,有点事做就行了。你要喜欢万灵就去追,诚意到了说不定就成了。”
“这话说的。”王胜打哈哈,“我跟你开玩笑你还上脸了。”
余田生不是开不起玩笑,但也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加上今天跟陈光明见面,还愣是同桌吃了饭,他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回办公室汇报完工作,余田生打卡下班了,心情也收拾收拾,回家却发现谢寄今天既没在写字,也没在阳台看鱼看猫,而是窝在被窝里睡觉。
他心里一惊。小鬼但凡没有不舒服都不愿意躺在床上,他忙把刚洗的手塞进衣服里暖暖,然后贴到谢寄头上。
温度确实有点不对,不过还不太高,他怕不准又换一只手再试,一边问谢寄:“怎么发烧了?这几天降温着凉了吗?”
谢寄半张开眼睛,神情有些不耐烦,伸出一只手把额头上的手拉下来,却不答话。
余田生一担心就唠叨:“怎么手还这么冰?被子太薄了吗?不是,你这温度还要往上走吧?我看还是去医院看看,真烧起来了更难受……”
“不去。”谢寄满脸厌色,“我没事,睡会儿就好了。你别吵。”
余田生在床边看着,谢寄脸色发青,嘴唇颜色也有点泛紫,这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怕是要发病。
他没再犹豫,走开去衣柜拿病历,刚拉开抽屉,身后却传来谢寄呕吐的声音,忙又冲回去。
“怎么还吐了?”余田生扶着谢寄,手忙脚乱给他拍背拿纸巾,又问,“又发烧又呕吐,白天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谢寄只吐了一点酸水,却还是涕泪横流,他胡乱擦干净,脱力地躺回去。
头晕得厉害,整个人像浮在空中飞速地旋转,心口被挤压着,酸水不停地往嘴巴里涌。
他不是着凉,也不是吃坏东西,而是晕车了。
余田生问个不停,谢寄听得头更晕,只好求饶:“别念了。我是晕车,白天出去了。”
晕车?!
余田生震惊,这家伙一身懒骨,平时都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自然别说去那些远到需要坐车的地方。
况且他对这里也不熟悉,一个人能去哪里?
余田生心情跌宕,不是发病固然幸运,但晕车对小鬼来说也未必多轻松。
他起身去客厅倒水,回来扶起谢寄喝了一点,虽然看他受苦的样子很心疼,但也控制不住地语气严肃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啊?这么冷的天,万一吹风着凉了怎么办?坐车晕车也不是第一次,我不在你旁边……”
谢寄无声躺着,忍受眩晕和呕吐就已经够难受了,还要被迫接受教育,他张开眼,幽幽看着喋喋不休的人。
他白天去了趟医院,就是之前做检查的那家,还找到了那个医生。
虽然他没挂号,但运气不错,那医生还记得他,抽空免费为他解读上次的检查报告。
余田生没有骗他,但也没有告诉他全部事实,他的心脏在恶化,速度还会越来越快,最后只有手术一条路,或者也有可能赶不上手术。
那医生问谢寄怎么一个人来,提醒他做检查的话需要另外挂号约时间,但下次一定要让家人陪同。
谢寄从医院出来,在公交车站坐了好久。风很大很冷,行人在他面前走过一拨又一拨,直到余田生快下班他才坐上车回家。
他一直在想,余田生不告诉他的那些话,是因为不想他有负担,还是觉得说不说都没关系,反正结果都一样?
谢寄原本想当面问余田生,但现在又不想问了。
他想清静一会儿,出声打断余田生:“我有手有脚,只是随便走走,你能一直守着我吗?”
小鬼语气生硬,是生气的表现。
余田生愣了愣,终于冷静下来。他承认谢寄的质疑合情合理,他这么大了,自己还要上班,确实没有能力也没必要时时刻刻守着。
他只是关心则乱。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小声解释,“出去走走是好,别太远了……”
谢寄闭着眼睛,眉头皱着,不再出声。
余田生坐了一会儿,再探谢寄额头,温度还没下去,他拿来湿毛巾给他盖额头上,小鬼也没张眼,他索性脱了衣服上床,将他搂在怀里。
冬天是谢寄最难熬的季节,以前在老家他也多在冬天生病,一个人睡不暖和床,休息也不会好。
想到这些余田生又有些自责,本来分开睡是不想自己进进出出影响他,倒忘了这一层。
半夜谢寄烧高了一阵,好在吃了药温度退得算快,汗打湿了衣服,余田生想帮他换,被他嫌弃地拒绝了,还把人赶到门外。
余田生听着门里的动静,无奈之下又有些好笑。
小鬼这是长大了要避嫌吗?可又不是女孩子,怎么连换衣服都不让看?
隔天余田生请假在家,谢寄不舒服,他不放心他一个人。
一早起来熬了粥,但小鬼睡到中午才醒,还是没什么精神,吃不下东西,在沙发上也是没骨头一样歪着。
“你请假了?”他半天才发现似的。
余田生拿毛毯给他盖上,觉得不够又把他的手拉过来塞进自己衣服里,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去买个电暖器。
“可以调休,过几天再补上。”
谢寄把身体往毛毯下缩了缩,手也抽了回去,余田生有些奇怪地看他,他又闭上了眼睛。
小鬼不喜欢身体接触,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余田生仔细想了想,真算起来好像也没有多久,大概就是从他们搬来这里之后。
不喜欢被他搓脑袋,不喜欢给他夹菜,不喜欢拉手,对了,尤其不愿意睡一张床,昨天晚上就是,一开始还顺从地被搂着,但没那么难受后就翻身拉开了距离……
这些以前都是习以为常的事,现在都成了小鬼不能忍受的了。
可是为什么呢?青春期会让人的好恶有这么大的变化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余田生不得其解。
他无声陪着,谢寄这会儿没睡,脸朝着阳台那边看,他顺着视线发现他看的是鱼缸里的鱼。
余田生凑过去笑着问:“天天看都不腻吗?要不要搬进来放到茶几上?省得扭到脖子了。”
谢寄置若罔闻,但许久之后还是说:“你问问赵小荷,要不要把鱼拿回去。”
“啊?”余田生不理解,“为什么拿回去?她送你的,你养得又很好。”
谢寄说:“不想养了。麻烦。”
余田生不理解外又多了惊奇:“你还会嫌麻烦?我看你每天在它们身上花的时间最多,就差钻进去跟它们一起玩了。”
谢寄转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虚弱的原因,眼神也变得软弱,细看之下隐隐藏着难过。
余田生短暂地住了口,见谢寄转开头,他又没话找话地补充。
“做鱼也不错啊,你看它们整天无忧无虑,饿了有人喂,我还挺羡慕。下辈子我就做一条游来游去的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谢寄咬了咬嘴唇,不确定他这说的是鱼还是他,吃饭有人喂,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听起来说谁都对。
但回到那个问题,他坚决不想。
做人会生病会难过,做鱼会被吃掉,也可能人不喜欢了就会丢开,所以下辈子最好什么都不做,这样才能杜绝一切风险。
但余田生自以为他这个梦想很好,推搡着谢寄追问:“要不要要不要?跟我一起做鱼?”
谢寄不想理他,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岔开:“红烧还是清蒸?你擅长你做。”
余田生被谢寄的脑回路逗笑,终于不再问了。
谢寄精神不好,重回房间躺着,没一会儿睡着了。余田生趁机出门,飞快买回来取暖器和电热毯。
笑归笑,不理解也要理解,他不能给小鬼取暖,总不能让他挨冻受凉。
门铃突兀地响起来,把趴在桌子上的余田生惊醒,同样吵醒床上的谢寄。
余田生起身先探谢寄额头,冰凉冰凉的,他放下心出去开门。
门外赫然站着几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