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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过)女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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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临。
一场午后强对流雨,余田生被淋了个透,好在办公室里备有衣服,他换完出来。
万灵刚好从外面进来,给所有人都带了奶茶,最后一杯递给余田生。
她已经跟他告白过。
但那已经是几个月前,余田生没有犹豫拒绝了她,理由充分却怪异。
“我弟刚从鬼门关走一遭,我现在给他带个外人回去,我怕他一别扭又生病了。”
女朋友是外人,这是余田生的定义。
万灵那时候问他:“如果没有你弟,你会接受我吗?外面说我不能怀孕,我连检查结果和前男友的死亡记录都准备好了。”
余田生愣了一下,过后就道歉:“对不起。但是我弟这个没有如果,他会一直在,所以我暂时不考虑。”
余田生当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谢寄,他认为时间久了,万灵对他的这份莫名其妙的喜欢也就冷了。
但她显然还没有放弃。
余田生没接奶茶,万灵把它放到他身边的办公桌上,又说:“我哥骂我了。很搞笑,最早是他想撮合,现在他又来骂我。但我不会放弃。”
一旁王慧听得直笑,奶茶都没堵住她的嘴:“新时代王宝钏。”
“知道两个词就用!”万灵瞪过去,“守好你的高富帅。”
余田生如芒在背,借口去洗手间就要开溜,但门口有同事突然喊他:“小鱼,有人找。”
“谁啊?”他问,心想要是谢寄来送伞,他会骂他,这么大的雨还往外跑。
但同事说:“不认识,你自己出来,人家等你呢。”
余田生只好出去,不远处一个男人打着伞,往他这边看,他跟同事摇头表示并不认识。
男人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有钱人。
余田生想起赵小荷前男友大卫,但这人不是。
“您找我?”余田生上前问。
男人礼貌笑笑,问他:“你是余田生?”
“我是。”余田生疑惑,“您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问:“余先生下班了吗?还是说需要请一下假?是这样,我老板想跟你聊几句,这里不方便。”
余田生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奇诈骗,谁都不认识谁,上来就说让他请假。
“你老板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什么老板……”
陈光明大小算一个,但他们见面多容易,哪需要这样神神秘秘。
男人笑着放低声音答:“我老板姓徐,徐寒芳徐小姐,不知道余先生听过没?”
徐寒芳,那个出现在评论区很多次的名字,竟然已经近在咫尺。
她到底还是来了!
虽然也想象过这种情况,而且预感这一刻迟早会来,余田生还是本能地不想面对。
“不,我不认识什么徐小姐。”
余田生转头要走,却听到男人笑着又说:“余先生稍等,至少让我把老板的意思传达到。她只是想跟你聊聊,如果不行,她换个人聊也是可以。”
换个人聊?换谁?当然是谢寄!
余田生收回脚。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老板本来想直接去,但考虑到你和家人的感受,还是决定先跟你见面聊聊,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请问余先生要请假吗?”
余田生看着他,心里已经掀起一波波巨浪。他很生气,但也有些后怕。
如果徐寒芳直接找上谢寄……
他不敢想,毫不客气地瞪着眼前的人:“你们怎么可以……”
男人打断他:“老板在等你。请吧。”
余田生心里乱哄哄的。
一会儿想谢寄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一会儿又想这个徐寒芳既然连房栋都一清二楚,这么有备而来所以她想要什么?
她想把谢寄带走吗?
余田生抽空给王慧发信息,告诉她临时有事先下班,然后跟在男人后头出了小区。
一辆黑色豪华商务车静静地停在金地大门口外,车窗是被帘子挡住的,但越是这样,路人越是好奇侧目。
余田生走近,车门自动打开,坐在驾驶位后位置上的女人透过墨镜看过来。
她就是徐寒芳,那个据说十八岁就火遍全国的超级女明星。
但余田生这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是谢寄的妈妈,甚至不用验证,她就是。
这种笃定奇异又恐怖。
“余先生?”男人提醒余田生上车。
余田生回神上车,男人也坐进副驾驶。车子从驶离金地,往不知目的方向前进。
他突然想,真该早点给谢寄买一个手机。
他之前害怕他看到网络上那些信息,但现在那个漩涡中心的人找上门来,他却没办法跟谢寄招呼一声。
“去哪?”余田生问。
他其实有点犯怵,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徐寒芳。
论年龄论地位,徐寒芳都值得一句尊称,但情感上,余田生觉得她不配。
徐寒芳没有说话,副驾驶的男人说:“余先生稍等,很快就到。”
余田生便不问了。
大概十几分钟,车子停下,副驾驶的男人先下车,打着伞到另一边接徐寒芳,余田生则顶着自己的胳膊跟在后面往路边走。
那是一家咖啡馆。
余田生只扫了一眼。他自然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但他理解女明星的派头,确实只适合在这里跟他谈话。
咖啡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女明星落座,依然没有摘下墨镜,对余田生点点手指示意他坐,又问:“余先生喝点什么?”
余田生不知道喝什么,也不想喝:“不用了,你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急着回家。”
徐寒芳不理他,略一扭头,旁边站着的男人马上过来,她说了句什么,男人点头走开,过一会儿送来两杯饮料。
“不知道你的喜好,给你点了一样的美式,天热,喝点冰的解暑。”
余田生看着男人把一个杯子放到他面前,杯子里是黑色或者深褐色的液体,看起来像中药。
他没有动,又催女明星:“不好意思,我真的赶时间……”
“回去做饭吗?”墨镜将女明星的眉眼遮去,但她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嘴唇勾了勾,“不,这个时间你应该是买菜。每天你的袋子里都是不一样的东西,有肉有水果有蔬菜,你很注意营养均衡。”
余田生头皮发麻,徐寒芳显然已经关注他们一段时间,而他毫无察觉。
如果这个人有心对谢寄做点什么……不过应该不会,她毕竟是谢寄的妈。
余田生懊恼他已经对这个认知根深蒂固,而不是第一时间否认她跟谢寄的关系。
这种心理就好像敌人还没动手,他自己已经捧起珠宝奉上。
他鄙视自己,顺便从沙发里起身:“对不起,你如果没有要说的,我先走了。”
“他是我儿子。”徐寒芳说话的同时,抬手摘下脸上的墨镜,她朝余田生看过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余田生愣住。
徐寒芳保养得宜,看起来跟那些照片差别不大,只是脸颊上的痣没有了。不知道是否已经哭过,她的眼角鼻尖都有点红。
但她在笑,眼角红晕漫开,眼泪瞬间落下。
犹如这个夏天傍晚的大雨,毫无征兆,又汹涌至极。
不愧是影后,余田生想。
“我找了他十八年。”她说,“从他离开我的肚子,我就一直在找他。”
余田生重新坐下。他在想谢寄连哭都像这个女人,基因塑造的奇迹这么强悍,不会因为时间距离而有任何改变。
徐寒芳讲起她的过去。
她年少成名,一部电影就让她名利双收红极一时,十八岁拿下当年所有电影节影后桂冠,她因此认识了谢寄的父亲,陷入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
“我怀孕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徐寒芳又把墨镜戴回去,“孩子生下来后,他们把他带走了,一开始我被告知他心脏缺陷需要治疗,后来我就再也找不到他……”
“他们是谁?”余田生问。
在他的认知里,一个红极一时的女明星,即便是碍于名声或者别的什么,也完全有能力给这个孩子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而不是颠沛流离。
听到余田生的疑问,徐寒芳迟疑了一下,但这种迟疑很好地掩藏在她端起咖啡的动作里。
她动作优雅,只有微微颤抖的手让余田生一窥她的内心。
也对,她毕竟是妈妈,丢失的孩子失而复得,她没有任何理由不激动。
但从谢寄的角度,余田生无法对这个女人施与一点同情。
谢寄的苦是从他出生那一刻开始的,不,其实应该是在出生之前,胎里带来的病,他本人毫无选择。
女明星放下杯子继续:“我一直在找他,哪怕我结婚了,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我没有一刻不在想念我的孩子。我也不止一次怀疑我到底能否找得到他。大概老天为我的真诚打动,终于让我偶然看到那段视频……”
余田生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那不是她的真诚打动老天,那是谢寄用跟他身体条件不符的善良拯救一对母女,老天拿来跟他开了这个玩笑。
“你说你想他,从没放弃找他,但如果不是一段视频暴露他的存在让你找过来,你又有任何可以找到他的办法吗?”
十七年,过几个月就是十八年,几乎是她从平凡走向辉煌的全部人生,她却并没有找到谢寄。
所以她的诚意太缺乏说服力了。
被余田生问得一怔,徐寒芳接着笑道:“当然。就算没有那段视频,也会有别的视频或者照片,他长得那么像我,总有人代替我看到他不是吗?”
“我知道,”女明星漫不经心把玩着墨镜,眼睛并不看人,“余先生为我儿子付出很多,我会报答。”
“不是报答的事!”余田生很生气,却还是压着声音,“你应该考虑的是他的感受!他长大了,在即将成年的时候突然知道自己竟然有一个妈妈,你知道这种感受吗?”
反正他知道!
他太懂谢寄的苦,所以哪怕徐寒芳的出现是以爱为伪装,却根本无法掩盖他被她抛弃的事实。
毫不夸张地说,对谢寄而言,妈妈这两个字的替代词就是遗弃。
女明星或许有苦衷,但谢寄只有苦。
余田不想再多说,想了想,还是提醒徐寒芳:“我知道您能找到我,也随时可以找到他。但您应该也清楚他刚经历过一次手术,先天畸形的心脏只得到部分修正,也就是说……”
徐寒芳一反优雅,抬手打断:“我已经见过他的医生,包括你们之前体检的那位。我拖了两个月才出现,代表我做过必要的功课。”
余田生皱眉,第一次对女明星这样反感,但他尽量保持平和。
安静了几十秒或许更短,余田生起身,准备离开。
徐寒芳从沙发一侧拿过她的包,掏出一张名片放到茶几上,抬头望着余田生:“我的名片。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交个朋友,毕竟你是我儿子的恩人。”
傲慢,自以为是!但她是谢寄的母亲。
余田生克制地看着她,最后微笑拒绝:“朋友就算了。我会找机会告诉他,至于接受不接受是他的事,我不会勉强,希望您也是。”
从咖啡馆出来,外面的雨还在继续,余田生抬头看天,看到无数雨点利剑一样扑向他。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买了一部手机,跟上次的一个牌子和款式,换了个颜色。
他不知道这个手机会给谢寄带来什么,但他确信有了手机,他们可以随时找到彼此。
比往常足足晚了一个小时才到家,好在谢寄乖乖在家待着,余田生顾不上换衣服,先把手机递给他。
谢寄很意外:“怎么又买手机?”
余田生正脱衣服,脑袋被衣服蒙着,说话声音也被蒙在里头。
谢寄什么也没听到,目光从他的脖子往下,落到某处才仓皇逃开。
“你说什么?”他故作镇定摆弄手机,“没听清。”
余田生光着膀子到阳台收衣服,一边说:“我说应该早点给你买,没手机怎么都不方便。”
谢寄把手机拿出来,看出同款不同色,又是余田生一个多月的工资,他有些心疼。
“我不需要这么好的手机。不然咱俩换吧,你工作可能用得上。”
余田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怎么行?!我给你买的,用不用由你决定。不过最好还是多用用,我上班也无聊,你多给我发发照片什么的。”
谢寄没再坚持,只是有些不理解余田生在发信息这件事上的执着,但他喜欢他这样说。
“知道了,每天给你发。”
他就是说说,余田生也知道,所以隔天他如愿收到来自小鬼的信息,照片毫无新意,拍的是鱼缸里的胖头鱼。
那条小胖鱼最近不再长胖,身体更长更瘦了,脑袋因此显得有些大,谢寄给它取名胖头鱼。
余田生把照片设置成自己的头像。
胖头鱼,panpanfish,有种憨憨的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