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过)友谊 ...

  •     学校生活没有谢寄以为的有意思,但也好过日复一日独自待在家里对着两条鱼发呆。
      开学一星期,谢寄对同学两个字的感受还不太深,只知道秦温妮真的是个话很多的女孩子,即使不跟谢寄说话,她也会跟他的同桌或她自己的同桌叽喳个不停,他不想听也会听一耳朵。
      谢寄没仔细看过秦温妮,只是有种朦胧的感觉,她是长大了的吴双,活泼热烈无所畏惧。
      比起秦温妮略有些别扭的示好,那些针对谢寄的恶意就来得直接很多。
      有人在学校论坛里发布他之前打架的视频,还有人言之凿凿他长成这样性格又孤僻绝对是个同、性、恋,甚至连他独自看心理医生都入了不知谁的镜头。
      谢寄也好奇这些人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不过终归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不认为他该跟他们一一对质。
      关于学校的一切,谢寄都没有跟余田生说,倒是余田生在他的老本行里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每天下班回来都有说不完的话,新项目做什么他的职责又是什么或者又学到什么……
      “对了,”余田生兴致勃勃之下偶尔也会不爽,“你还记得王胜吗?以前金地的同事。他在申请调到我这边来,我其实有点不喜欢这个人,嘴巴太碎,什么都往外说。”
      谢寄正写作业,头也没抬:“你说过不能断人财路。”
      余田生边摘菜边笑:“那是。所以我也不能说不行。走着看吧,毕竟也是前同事。”
      谢寄想到另一件事,提醒余田生:“吴双下午过来很生气,她不理解你突然不去她家饭店做了。”
      “我跟她说过啊。对了,”说到吴双,余田生认真跟谢寄商量,“你开学了功课一下这么多,不然她这边……”
      “不行。”
      余田生愣了愣又笑:“我都没说完。”
      “你不是想说让我不要教她了?我教得挺好的,她愿意我就继续,她不愿意再说。”
      谢寄顿了顿,抬头看院子里的小鱼,又说:“一学期有两三千块,够买鱼粮了。”
      养不起大鱼养小鱼,谢寄是知道退而求其次的。
      余田生闻言,知道劝不住也就不劝,只感慨说那俩鱼真能活。
      当初赵小荷买鱼还问过这鱼能养多久,鱼老板不敢保证,只说反正便宜养死了再换。可能它们跟谢寄有缘,被他照顾得好才延年益寿。
      想起赵小荷,她前几天发了一条朋友圈,应该是还要读博,所以戏称自己赖在象牙塔里出不来。
      凤凰于飞,余田生现在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她了。
      转眼又是余田生生日,不过今年不巧,生日不是周末,他自己忙,谢寄又在学校,所以他压根没想着过。
      但他深夜饭局回来,看到饭桌上的礼物,余田生还是忍不住咧了嘴。
      谢寄已经睡下了,不知道睡没睡着,余田生没叫醒他,自己把礼物拆了,是一双浅色运动鞋,他上脚试了一下特别合适。
      比起脚上舒服,他心里更舒坦。
      前几天他下班洗澡,谢寄看到他脚上磨出来的血泡,小鬼当时什么都没说,实际却把这点小事都记在心上。
      隔天在饭桌上,余田生真心感谢谢寄的礼物,谢寄还是没有太多情绪,只问他合不合适。
      “合适,太合适了。我上午见供应商就穿上了,跟你送的那件衣服搭配,感觉我都一下年轻好几岁。”
      他没夸张,陈光明还说自己带了个大学生谈生意,余田生当时只是笑,大学生他这辈子没戏,但他肯定能养出个大学生。
      谢寄拄着筷子,嘴角露出很浅的笑:“年轻几岁?跟我差不多大了。”
      余田生也笑:“那我还是比你大,不然怎么做你哥。”
      谢寄不争辩,垂下眼睫说:“生日快乐。”
      清明前夕,余田生突然接到徐寒芳电话,他正忙着,一见号码就犯怵,拿着手机远远躲到一边才接。
      徐寒芳已经好长时间没联系,连她那些保镖也是说不见就不见了,他还暗自庆幸她这个人没长性,劲头过了就忘了。
      “徐小姐,”余田生不喜欢也还是毕恭毕敬,“您找我?”
      徐寒芳大概在电话那头也戴着墨镜睨人,态度倨傲说她已经买下他们现在租的房子,以后就不用交房租了。
      “你不要跟他讲,”徐寒芳又说,“臭小子牛一样犟,过年红包都不要。房子就当我投资,你们先住着。”
      余田生只觉得窘迫难堪。徐寒芳要为谢寄打算情有可原,自己沾一份便宜总说不过去。
      “那我每月把房租转给你吧。”他这样说。
      徐寒芳却大为恼火:“我看出来了,我儿子那脾气学你的吧,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缺你这几个钱?让你住就住,别说我不知道感恩。”
      她打的电话,她又把电话撂了。
      余田生感觉自己就像徐寒芳手里的一个什么道具,需要展露她的阔绰时就拿出来摆一摆。
      他在想这事要不要跟谢寄说,说了小鬼肯定不高兴,说不定还要记上徐寒芳一笔,不说他心里又说不清的别扭,感觉连那房子都住不自在了。
      余田生这时甚至开始佩服起徐寒芳,竟然想到这种看似与人为善实则侮辱离间的办法。
      他到底没跟谢寄说房子的事,只是最近工作确实忙,陈光明有意栽培他,既要抓技术又要管人事,他连着好长时间都加班到深夜才回家,有那么几次干脆就在工地宿舍住下了。
      不回家的几天,谢寄只发过一次信息问余田生下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余田生回说不确定,小鬼就没再问。
      陈光明某天饭局上大发感慨,说他没有看错小鱼,男人要干事业就该像他这样,哪怕家里有个需要时时看顾的孩子也得狠心放一边。
      供应商们大为惊奇,问余工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陈光明大笑,说何止呢小鱼家孩子都上高中了,成功惊得一桌人掉眼镜。
      余田生借着二分酒意暗暗反思,他到底是工作忙得顾不上谢寄,还是因为想离谢寄远点才让自己这么忙。
      可能都有,但他知道故意的成分还是多一点。
      谢寄长大了,谢寄有徐寒芳了,谢寄对他或许还有那么点让他恐惧的喜欢……所以他选择躲开。
      四月一过,劳动节前,余田生加了几天班后回了一趟家,原因还是因为谢寄的班主任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老师说学校正在组织一次教学活动,地点在市外的某个生态基地,谢寄自己申请不参加,老师认为这有背于学校集体活动不落一人的原则。
      班主任又说谢寄样样都好,就是过于安静,除去身体原因,感觉他主观上也不太愿意跟人打交道。
      “……我们做老师的当然尊重每个学生的个性,不强求一致……但必要的社交还是需要的,谢寄同学这方面的能力目前来看确实没有得到明显锻炼和发展……”
      余田生听得汗流浃背,尤其老师挂电话前,语焉不详地表示担心谢寄有自闭倾向,他更是如坠冰窖。
      晚上他早早下班,到家时谢寄还没回来,余田生忙忙碌碌打扫卫生后又整治出一桌好菜。
      谢寄进门时也只是微微一怔,如常问道:“今天不加班吗?”
      余田生笑:“又不是卖给工地,总要喘口气吧。快洗手吃饭。”
      谢寄洗完手换身家居服出来,余田生忙着给他夹菜,大有弥补他最近很少做饭的意思。
      碗里渐渐堆成了山,谢寄也不拒绝,只慢慢地沉默地小口吃着。
      许久之后他放下筷子主动开口:“你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说吧。”
      余田生已经预演了很多遍,就怕说话轻一点重一点都不合适,但临到头被小鬼一问,他只剩尴尬。
      “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拒绝参加学校外出教学活动,为什么不去啊?不喜欢还是担心钱,还是怕晕车?”
      这些都是余田生能想到的理由,但也有他想不到的,谢寄不愿意说,只无所谓道:“不想去就不去。”
      “总要有个理由吧,班级活动老师还是希望你跟同学们同进同出的,不耽误教学进度,也能培养跟同学之间的友谊……”
      谢寄抬头打断余田生:“你呢?”
      余田生讪笑:“什么我?我们这不是在说你学校的事吗,怎么扯到我?我都毕业多少年了。”
      “你读过高中,有那么多同学,所以你跟同学之间的友谊有多深厚?你跟他们谁还有联系吗?”谢寄面无表情,少顿冷笑,“别提赵小荷,她都算不上你同学。”
      余田生被抢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就觉得小鬼跟徐寒芳个果然是母子,很懂得怎么戳人痛点。
      他确实跟过去的同学联系甚少,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当初不明不白提前辍学来不及留下联系方式,另一方面他内心里也没觉得有联系的必要。
      他对友谊不抱热情,却又反过来希望谢寄能在同龄人里交游甚阔。
      “我只是,”他心虚地摸鼻子上的汗,“只是觉得既然上学了,还是要跟老师同学保持步调一致……”
      谢寄目光沉沉地看着余田生,他说不下去,他才嘲讽地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本来以为对我来说能够上课就足够了。”
      “这么说也不错,但人总要跟别人发生交集,你们班主任也说处好同学关系是必修课之一……”
      谢寄无奈地想,如果真是必修课,他大概都没有办法毕业。
      但他习惯性地还是选择了退让:“知道了,你希望我去我就去。”
      外出前一天,余田生特意请了半天假给谢寄买了很多零食,没有直接给他,而是送到学校交给老师。
      他还是对待小朋友的那一套,以为给同学们分些吃好的,他们就会相应地给谢寄一些优待。
      班主任也笑余田生把谢寄当小孩,才会让谢寄对除他之外的人缺乏兴趣,又说他应该学会从他的生活里适当抽离才有助于培养小孩的独立人格。
      余田生半懂不懂,因为恰好是课间,老师邀请他去教室看看,他还没见过谢寄在学校的样子,欣然前往。
      高一四班在一楼,余田生知道谢寄不用爬楼梯感到欣慰不少,老师已经从前门进教室,他留在后门外站着。
      谢寄的位置靠窗,此时他正侧身靠着墙,一只手撑着头,视线落在桌面上,前桌女同学扭头跟他说话,他眼皮也没抬,那样子看起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余田生隐约理解了班主任让他过来看看的意思,但老师不知道的是,这样落落寡欢神游天外的谢寄,跟在家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惊奇地想起老家的那条河,纵然四季变化,可无论是山花浪漫还是皑皑白雪,它始终都是那样缓缓流淌,无动于衷。
      谢寄在这个青春的世界里如此格格不入,让余田生心里陡然一坠。
      他那么希望他开心,希望他在适合他的环境里也像其他学生一样朝气蓬勃,然而很显然,没有人能让他开心让他朝气蓬勃。
      他陷在自己的世界的已经太久。
      余田生正犹豫是离开还是打招呼,谢寄却在女同学的提醒下抬眼看过来。
      那是很意外的一眼,谢寄甚至眨了眨眼睛,然后就从桌位起身走出来。
      他眼睛里是少见的光彩,语调却依然平淡:“你来干什么?我已经跟老师说了会去。”
      “我顺路过来,”余田生随口扯谎,“下午没事正好接你放学。碰到老师她让我进来看看。”
      “顺什么路?回家才几步,有什么接的必要。”
      谢寄说着不高兴的话,嘴角却有些藏不住的笑意,余田生有些恍神,就见那个跟谢寄说话的女孩子在门里探头,一副好奇的样子。
      “你就是他哥哥?”女同学自来熟地问,“我妈说过你几次,第一次见。”
      余田生也好奇:“你妈妈是?”
      “温校长。”谢寄说。
      余田生恍然大悟,这就是陈光明说的校长掌上明珠,看着机灵可爱,确实是会被捧在手心的样子。
      “你好,帮我跟你妈妈问好。”
      秦温妮索性走出来,歪着头打量余田生,又看看谢寄,俏皮地摇头:“你俩一点都不像兄弟。”
      谢寄抿着唇不说话,视线落在余田生脸上,余田生红了脸陪着笑:“也有不像的兄弟。你跟温校长倒是很像。”
      秦温妮摆摆手进了教室,余田生看到小女生跟同桌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笑成一团。
      上课铃响了,谢寄让他回家自己也回了教室,从课桌拿出书本,依然是刚才一手撑头的姿势,既不看讲台也不看谁。
      余田生看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