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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魔尊攻x仙尊受(上) ...

  •   1

      清珩仙尊自小孤高绝尘,清冽如月。

      虽是修真界第一仙门奉天门的首席大弟子,却从不和同门的师弟师妹来往,一味地跟着早已隐世的师尊无一道人修行。

      只因无一道人看出他乃修无情道之奇才,未来苍生有一浩劫,非顾说宁不可解。

      便叫他勤加练习,万不可让黎民蒙难,叫太平盛世落入人间炼狱的境地。

      “另有一件事,为师思虑良久,还是跟你说了吧。”

      无一道人摸摸胡须,语重心长地说:“清珩,想必你自己也有所察觉。一直以来,你的修行总是受到天道庇佑,要么是无痛结丹,睡一觉起来就入了渡劫期,要么是大乘期足足降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助你洗经伐髓、脱胎换骨。而成为渡劫期,你却才不过二十岁。”

      “恐怕你是整个修真界这几千年里最有望飞升之人。”

      说到这里,天一道人叹了口气,眉头皱起,又是困惑,又是无奈,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地说:

      “可为师竟然算出你有一道情劫?”

      就他徒弟这二十年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连个知心好友也没有,一门心思沉浸于修行的武痴。

      情劫?

      心魔上他身都得饿死。

      无一道人怎么也想象不到究竟什么人能做得了他这徒弟的情动。

      他叹了口气:“不过你修的是无情道,心只会越修越冷,那人恐怕……唉,只记得天下苍生也好,为师相信,这情劫扰乱不了你的道心。你到时便痛快给一剑,也免得人家为你情难自拔、痛苦终生。”

      他的口气很淡然,有着修真者对普通人评头论足时特有的傲气,仿佛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顾说宁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师尊叫他以挽救天下为己任,却对他那个所谓的“情劫”的死活,决定地那么随意。

      难道那人便不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了吗?

      可师尊说他天资卓绝,将来一定要飞升成仙,回到真正应该属于他的地方。

      既然他手里已满是罪人的鲜血,又何妨多那么一个普通人。

      顾说宁觉得无一道人说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但到底没有反驳,只淡淡道了一声:“是。”

      2

      无一道人说他是没有朋友的,顾说宁眼里闪过一丝暗芒,却没有叫他察觉。

      朋友,他是有的。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修无情道的确会使人心境空旷,不沾染一丝杂念,最终变成无情无欲的怪物。

      这一点在顾说宁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十岁那年,才到大人们腰部的小顾,脸颊软乎乎的肥膘还没消减下去,已经能从容地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过路。

      人们用恐惧惊畏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少年,不明白他是怎么能视杀人现场如无物的。

      他的雪色龙蟒靴踏空踩在残肢断臂上,一丝血渍未曾溅到。

      于是,除了恐惧以外,在场的人心中无不升起一点希望。

      “救、救、我——”

      他很强!

      他能救我!

      他甚至能改变战局!

      嘶哑的、犹如破锣般的嗓音唤停了顾说宁的脚步。

      他低下头,蔚蓝如天空、不见一丝纤尘的眼睛注视着那个像他求救的人。

      然而他注视着的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而是一个临死之际,眼里依然闪烁着野心的人。

      至于这份野心是希望活下去,还是扭转战局,顾说宁猜不到。

      那人喉头发痒,重重咳了两声,鲜血如同最廉价之物不断呕出。

      顾说宁歪了歪脑袋。

      疑惑地问:“凭什么?”

      “战争是你们人族自己发动的,既非正义,又非邪恶,凭什么你能得到我的帮助在这场战争里活下来,而你的敌人不可以呢?”

      “如果这一次你和你的敌人都活下来了,你们又再一次战斗到一起了,那么我救你们的意义在哪里呢?”

      那名伤者:“……”

      “可发动战争不是我们的意思!”他声嘶力竭地反驳,“是统治者!是残暴的统治者!他们吃我们的血!喝我们的肉!还要逼我们当牛做马!我们凭什么不反抗!凭什么我为鱼肉!”

      顾说宁叹了口气:“那我现在救了你们所有人,战争就不会再发动了吗?你们就不会再次因为战争而丧命了吗?”

      那人喉头哽住一口血:“……”不想救人就不想救人,扯什么七七八八!

      顾说宁转头,看向和他身躯血肉搅在一起,已经分不出你我的朝廷官兵,问道:“你呢?不想求我救你?”

      这人看见了顾说宁刚刚的表现,自然知道他不是来救人的,缩缩脑袋,眼睛里晕染开一层沉重的恐惧。

      无一道人说,无情才能大爱。

      唯有对所有人施以一视同仁的爱,才是真正仙人的爱,才是超越世间所有俗爱的爱。

      于是他让顾说宁来人间历练。

      可走了一年时间,顾说宁来的很不巧,正赶上人间改朝换代,尸骨垒得比山还高。

      他救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然后看着他们再次投入战斗。

      这其中有自愿的,也有被领导者威胁生命、威胁家人的。

      到后来,甚至有人求他:

      “杀了我吧。”

      杀了我,我才能解脱。

      杀了我,我才能快乐。

      这世上的人地位都不平等,财富都不均一,幸福来源各不相同。

      无情是对谁的无情,大爱又是对谁的大爱?

      3

      那名少年是血色战场上唯一的一抹白。

      是顾说宁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看过很久很久的战争,才意外看见的一袭白衣。

      顾说宁看出他身上有一抹微弱的仙缘,不知是自己领悟,还是跟谁学的半吊子法术,能让伤口更快地愈合。施展在针灸或药物里,没有法力的人族是看不出来的。

      他的根骨很好,是最纯净的水灵。每届的仙台大会中,顾说宁见过了新生代最强大的是水灵根,都没有他身上那种纯洁漂亮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少年身上那股子“遗世而独立”的劲儿,他波澜不惊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与好奇。

      顾说宁问:“你是当今朝廷的人?还是起义军的人?”

      一个十岁的少年,背手站在尸山血海里,问他这样一个问题,百里凛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垂眸看着士兵痛苦的表情渐渐好转,松了一口气。

      这才转过头,平静地回答:“哪个都不是。我只是路过的郎中,行医救人不问来路。”

      顾说宁:“你救得了他们一次,能救他们一辈子吗?”

      百里凛反问:“这次不救他们,还谈什么一辈子?”

      顾说宁看着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就算你救了他们,也只是让他们重回战场,继续当统治者的工具。起义军又怎么样?赫宗当年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幌子,推翻自己的叔叔,最后还不是又成就了新的真宗时代。你难道认为这帮起义军就能够改变这样的局面?”

      百里凛却不去看他,继续执着地为下一个人治疗:“这些都只是甘于命运的普通人罢了,强求他们做什么。”

      “哦?”高高的尸堆上,顾说宁故意展现自己的仙力,踏空而立,“这么说,你认为自己不是甘于命运的普通人?”

      百里凛终于看向这个一来就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少年。

      人界的血气对人族而言只是难以忍受,对修真者而言却如同毒药,沉重的血气甚至会导致他们走火入魔。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因为就连他师父二十八岁的时候都做不到抵抗这么重的血气,而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比他年龄还要小。

      他的师父曾是一个门派里年轻有为的大弟子,但因为过度插手人界的事,帮助如今的皇帝夺得帝位,被自己的门派驱逐。

      师父说:‘我年少游历山川的时候,亲眼目睹暴君真宗时期民不聊生的惨状。现在的赫宗是个有野心的人,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

      但那个时候他就只有一个志向,要让天下太平,谷仓丰盈,牛马肥壮。如今,他登临帝位,却忘了自己曾豪情万丈许下的誓言。’

      师父说:‘阿凛,你很聪明,而且你是人间极少极少能拥有仙力的人,这种力量能让你征服人界,但为师只教了你医术。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百里凛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轻声却坚定地回答,“我只是一个向着百姓的人。”

      ‘因为师父只要你,做一个向着百姓的人。’

      顾说宁听在耳朵里,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

      随即甩了甩衣袖,头一次好像有了自己的脾气似的,转过身子冷哼一声:“哼,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顾说宁知道,他根本也不清楚自己的“道”究竟是什么。

      他反倒有些羡慕这个少年,起码他明白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便一往无前,无惧风雨。

      4

      百里凛的师父谢寒松师承隐山门。

      隐山门和奉天门都隶属修真界十二仙门之一,足可见其弟子的地位之高,前途之无量。

      然而他这个大师兄在仙根被废,丢弃至人界后,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也只能依靠着徒弟百里凛的仙力来续着一条命。

      百里凛是孤儿,父母在战争中丧命。他在霍溪村吃百家饭长大,后被移居至此的谢寒松收为徒弟,学习捕鱼打猎、学习治疗法术。

      这天,百里凛照常从设置在后山的陷阱里,拎回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谢寒松站在木屋的窗前看见了他,又在他身后看见了尾随而来的顾说宁,温和的眼睛里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惊讶。

      顾说宁身上毫不掩饰地流转着金色的仙力光芒,谢寒松明白他是直接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此来打消他的疑虑。

      这样的光芒传言是受到天道庇佑,他活着的二十八年来,只在那个人出生的时候见过。

      只是……奉天门那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大弟子、无一道人唯一的宝贝徒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寒松忙走上前,和顾说宁客套了几句,见顾说宁似乎对兔子十分感兴趣,蹲下身子捉着一只兔子腿把玩,便拉过百里凛问他具体情况。

      “我也不知道。”百里凛苦笑,“这位仙人非要跟着我,说我很有趣,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我法力不如他,也赶不走他,便只能让他也回来了——对了。”

      百里凛犹豫了一下,问谢寒松:“他说是师父你的旧识,而且他有把握治好您的旧疾,所以我才……”

      这下谢寒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第一仙门首席弟子都说是他的旧识,他再反驳岂不是不识抬举了?

      谢寒松叹了口气:“罢了,若是有这机会,你跟他去仙门修习也好。你天赋异禀,留在这里反倒埋没了你。”

      谢寒松总是愧疚自己害得阿凛的才华无处施展。

      可百里凛还是一如既往地摇头,沉着声音,真心实意地说:“若没有师父和大家,阿凛此生的意义,不过是在某个人的剑下,溅落一地昙花一现的血迹罢了。”

      当天晚上,百里凛动作利落地处理掉野鸡,正要连带着野兔一起剥皮的时候,他眼前瑟瑟发抖的灰毛兔子被一双皮肤细腻的小手抱起,按着脑袋压在怀里。

      百里凛抬头,对上顾说宁控诉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你怎么能忍心吃了它 (▼ヘ▼#)。”

      百里凛:“……”下午不知道是谁拉着一只兔子腿吊着人家玩儿了半天。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里烤兔。

      小坏蛋。

      还没有成为令修真界闻风丧胆的仙尊的顾说宁,在那个人间吃到了最美味的一顿烧鸡——因为是抢来的。

      小顾从此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百里这家伙其实还挺嘴硬心软的。

      他从不觉得十岁的自己是个弱者,仙台大会上,他已是同龄中无敌的存在,就连越他数级的师兄师姐,在他那样不要命的打法下,也能拼个两败俱伤。

      然而百里这家伙比会法术的那帮家伙都难搞。

      因为他只吃软不吃硬。

      你要是明目张胆从他手里抢鸡腿,他即使打不过你,也会说要克扣你明早的早点,跟他理论,他就冷笑:“仙人不是早已辟谷?”

      而你要是用小小的身躯,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眼神躲了又躲,最终还是会无奈地亲手把鸡腿夹到你碗里。

      顾说宁发现了他的这个软肋,就像得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乐此不疲地利用着百里凛这一点点良心。

      这天,天朗风和,百里凛在院子里曝晒草药,又去料理菜园子。

      顾说宁抱着他的小伙伴走过来,一点也不顾及百里凛正忙着,张口就来:“百里,兔子要吃草。”

      百里凛黑着脸,兔子要吃草关他什么事?

      这个烦人的仙人真是烦死了!兔子要他给养着,洗澡要他抱过去,每次还要在他午睡起来后叫他去吃饭。

      神仙不是给点仙力就能让野怪成精吗?神仙不是施点法术就能净身吗?神仙不是闭关三年都不用吃饭睡觉出恭的吗?

      他除了嫌出恭肮脏难耐,迟迟不肯,还有什么地方有点修真者的样子?!

      百里凛表现得再老成,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怒气烧上脸颊,涨得满脸通红:“顾说宁!那是你非要养的兔子!你让我给你照顾着算什么!”

      顾说宁瘪了瘪嘴,暗地施法在的眼睛里酝酿了一颗水珠:“不是我,是它就要你喂,我怎么劝也不听。”

      百里凛:“……”

      怕百里凛扒皮烤肉怕得要死的灰毛兔子:“……”

      百里凛恶狠狠从菜地里拔了一株水灵灵的小青菜,塞到灰毛兔子嘴边,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骂谁:“吃吃吃,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小心胖成兔猪!”

      顾说宁也不管他在骂谁,反正是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嘴角——戏弄小百里真是好玩儿。

      不过顾说宁这家伙,虽然烦人了点,干起活来倒还利索。

      百里凛每日行程安排得很满,平日里忙着料理草药和菜园,照顾谢寒松。

      偶尔白天晚上轮班随村里的青壮年去外头巡逻,确保村落安全。

      隔三差五再用点法术远走数公里,去战场救人。

      顾说宁总觉得他一个人杯水车薪,但每日他能救数十人,十日便救了数百人。虽然战场刀剑无眼,但总归那些人离熬到有一天战争停止后衣锦还乡,更多了一份希望。

      顾说宁说到做到,代替百里凛每日为谢寒松施法调理。

      他在奉天门的权限很大,医书经纶早已见过不计其数。在他的护法下,谢寒松的身体总算是好转了许多。

      偶尔他混迹在人群里,看小孩儿们斗蛐蛐,吃张大婶子家的馄饨,帮叶老爹修个屋顶——虽然他立下海口,但其实根本不会修,只能悄咪咪拖延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召唤出自己的契约兽饕餮,指使它将叶老爹的房顶修好,不然就克扣它口粮。

      饕餮气得直跺脚:可怜爷爷我四大凶兽之一,竟然沦落到了给百岁黄口小儿修屋顶,说出去颜面何存!颜面何存啊!

      有时顾说宁也会跟着男人们外出去城里采购,在酒楼里大快朵颐,偶然发善心给小百里买了一根糖葫芦,回来后百里凛面对他的脸色十分古怪。

      唉,可能是因为早上走的时候顺手取走了他的钱袋子吧。

      “小百里,做人这么不大气可不行哦……”顾说宁被百里凛拎着竹扫帚追的满屋子轮窜。

      百里凛满脸怒气:“滚!”

      不过这一来二去,顾说宁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师徒俩为什么那么爱着这人间了。

      他想,如果过着这样的生活,倒真是比外面那炼狱好了千倍百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魔尊攻x仙尊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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