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魔尊攻x仙尊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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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凛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人族没有灵力，跟魔族比简直跟切菜一样轻松。天道为了制衡妖魔鬼怪对人族的残害，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修真者。
修真者由此定下的衡量升仙的标准之一，称为“功德”。
另一个则是至高无上的实力。
所以修仙有时也要看气运。越是战乱，其实越有助于修真者成仙。
可是，要拿百里凛给他的仙途铺路……他做不到。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难道只因百里为报仇入魔，难道只因斯人已逝，活人尚存，便能将他所受的苦一笔勾销吗？
顾说宁想起自己小时候听着长老们讲学，便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尊者，何为大爱？”
讲学长老说：“大爱就是心怀仁慈，宽恕大度，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与仁慈。唯有大爱，方能渡人渡己。”
“那为何玄风师弟拔了您的胡子，您不宽恕他，而要罚他抄书？”
讲学长老摸着大白胡子的手一顿，表情有点黑阴阴的，但看在询问的人是顾说宁，到底没有说什么。
长老语调高深莫测地说道：“大爱是一种至高、至纯、至善、至最之境，非一般人不可大成也。成之，则为仙；不成，则无有仙缘。”
随后他叹了口气：“所以能成仙之人甚少。”
“清珩，你是奉天门最有希望飞升的弟子，莫要辜负这样的机遇。”
爱憎不分，六亲不认，这就是成仙的路吗？
可为什么他觉得，比起失去成仙的机会，失去百里凛更加令他难过呢？
顾说宁飞身掠过大殿，顺着一条血路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宫殿。
百里凛发冠半散，一副阎罗模样，提剑缓步走向藏身于废墟中的新朝真正的皇帝——致使霍溪村无一人存活的刽子手。
“甘惕守，你以为寻个太监在大殿里冒充你，我便认不出了吗？”
瞧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站立在废墟旁的幼子害怕地大哭。
“父皇！父皇救我！”
百里凛瞥了他一眼，踩着血的脚步顿了顿，嘴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没过多久，他继续向前走，走到新皇藏身的的地方，用重剑挑开木板，露出底下瑟瑟发抖、完全被恐惧压迫得不成人形的人。
“百里凛！”甘惕守带着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怒吼道，“我早该连你一起杀了！”
百里凛冷笑：“你说的对，我该早点把你杀了…以慰藉我家人！”
凶狠的话音刚落，血淋淋的头颅飞溅到了幼童身边，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父…皇…”
好一会儿，他终于回过神，表情悲恸地尖叫：“父皇！！父皇！！！”
百里凛体内受功法反噬，再无力举剑，哐当一声，重剑落地，了却了这长达八年的恩怨。
他望着幼童跪在父亲身边失声痛哭，神情十分复杂。
顾说宁落在了他身后，静静等着他回头。
百里凛并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喜悦。
他神情疲倦地垂眸，说：“凡生最后一程，劳你送我走了。”
顾说宁却是不动：“你明知我不会。”
“为什么？”百里凛回身轻笑，“还指望我替你喂兔子？”
“百里。”顾说宁声音艰涩地说，“我离不开你。”
“……”
百里凛笑不出来了，他瞧着顾说宁拧着眉的表情，也冷下脸，竟看着比人前的清珩仙尊更不近人情。
“你不该遇见我的，顾说宁。”他说，“当你的神仙去就好了。”
“啊——！！魔贼去死！！”
身后传来一道崩溃撕裂的吼声，百里凛忽地看见顾说宁有些惊慌的神情，他抬起手，最后使出一道法术，却是阻止了顾说宁要救他的动作。
重剑穿过他的腹部，让本就支撑不住的身体丧失了生命力。
他看着顾说宁空白震惊的表情，抬起手，却没能触碰到那个人。
幼童哪有力量抬起比他身体还沉重的剑身。
是仇恨给了他力量。
就像八年前的百里凛一样。
就像他曾为了获得一份复仇的力量，闯过十杀阵、百鬼山，永受寒毒钻心之苦一样。
百里凛吐出一大口血，眸光已经被一层雾蒙住了，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还是笑着对顾说宁说：
“便让他…一报还一报吧…”
在他倒下时，顾说宁扶住了他。
他的手无力垂下，终于碰到了顾说宁一如此前的细腻皮肤。
干净、白皙。
不像他的手，布满了杀戮的伤疤，血色污浊，瘦如枯木。
“其实那时候，师父交了个好友，是个下棋高手，整天来村子里和师父比棋艺……阿穗嫁给了醉仙楼掌柜的儿子，不会再被她爹卖给郭员外……景姨说，她的酒酿丸子比醉仙楼好吃多了，阿穗的婚宴就是请景姨做的酒酿丸子……她还说……等你回来就做给你吃……咳咳——”
“百里……”
顾说宁手心都在颤抖，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变凉，却无力挽留自己的爱人。
他刚刚才和百里凛重逢，他刚刚才确定心意……
“不要…离开我…”
顾说宁头抵着他的肩膀，身上被百里凛的血染成了嫁衣般的艳红色。
“还有狼叔和叶老爹……狼叔的腿已经痊愈了…叶老爹的屋顶已经修好了…你放心吧……”
顾说宁仍然埋首在他肩膀上，咬着唇，眼底泛红：“若是真有神仙，合该睁开眼，看看这天道有多不公才是。”
他的手覆在百里凛的心脏上，感受着微薄的心跳。
百里凛弯眸笑道：“若是真有神仙，便叫我下辈子都赔给你。”
顾说宁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前，咬牙切齿：“一言为定。”
百里凛动了动僵硬的小拇指，碰了碰他的指尖，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9
“三百年前，你们曾经有个师兄是我门最有希望得道飞升之人……哎，只可惜天意弄人。”
“讲学老头又再怀念他那个得意学生了，可惜啊，据说倾尽百年时光，到了仙人跟前却只说，就算散尽功德也要求还他爱人一条生路……哎…呦！”
付子坤摸了摸被远远打了一巴掌的脑袋，撅着嘴，气闷地戳了戳屈云的背。
“干嘛？我又没再说你师尊坏话，感慨一下冲冠一怒为蓝颜而已～”
屈云挥开他的手，怒目瞪视他：“师尊威名，岂容你放肆。”
“切，不说就不说。”付子坤最讨厌屈云这种连玩笑也开不起的人，拎起自己的剑，扬长而去。
屈云表情仍是臭臭的。
等到下了学堂，他立刻回了云间峰，推开院门，顾说宁正在料理药材。
“师尊，我回来了！”
屈云是顾说宁从战乱中捡回的孩子，见他天赋不错，便收作唯一的弟子。
这孩子如今七岁，平时勤奋刻苦，又天资卓绝，顾说宁对他几乎是倾囊相授。
“嗯，今天学了什么？”顾说宁问他。
“讲学长老问我们如何理解大爱，说我们明日便要下山去历练，好未来成才，护佑一方安宁。”
顾说宁端着洒水壶的动作顿住，问：“那你是怎么看的？”
“百里哥哥说，大爱是用来约束自己的！唯有爱人，才不会去想着害人！”
顾说宁微微笑了一下，继续浇水：“他倒是个有想法的人，上辈子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啊？师尊你说什么？”
“没事，我说…这个时辰，你百里哥哥该回来了。”
说谁谁到。
云间峰孤寂的院门被打开，十五岁刚刚从当归化形的百里凛冲了进来：“说宁，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哎呦！”
突然，“嘭”的一声，百里凛变回了药材身，被顾说宁接在手里，他的另一只手心则落下了一根糖葫芦。
自顾说宁向仙人许下愿望后，百里凛的孤魂野魄就被安置到了奉天门唯一一盏可保魂魄的长明灯中温养，随后附身到一株千年人参上。
顾说宁低头没好气道：“又偷我钱袋子下山好吃好喝的去了？”
小当归心虚地蜷了蜷身子，用头顶毛毛的叶子勾他的指尖。
顾说宁无奈地安抚他的叶片：“不是怪你，但你化形还未稳，一颗千年当归，被人捉去煮汤了你就不闹腾了。”
小当归闻言更加心虚，在他掌心来回翻滚身子。
屈云仰头望着顾说宁手心里的当归精，眼神茫然，直言道：“百里哥哥你被师尊训了？”
“你才被训了！我堂堂百里凛，怎么可能会被人训！”
当归气愤地直立起身子，药材表面隐隐浮现出一副愤怒的五官。
与人不同，百里凛药材身的五官小而精致。
顾说宁危险地扬眉：“你早就能开口了？”
百里凛顿时感觉一层冷汗都要下来了：“顾说宁……其实我不能……”
顾说宁听也不听：“那正好，我早就说过，等你能开口说话了，我就要听一百遍‘百里凛离不开顾说宁’”。
百里凛嘴唇动了动，当归竟然渐渐在变红：“能不能不说……”
“不行。”
“那就一遍……”
“不行。”
“……顾说宁离不开百里凛。”
“……”顾说宁这次却低低地应了一声，“再也不会离开你。”
顾说宁其实一直在想，如果那些年他回去过哪怕一次霍溪村，结局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踌躇，因为他的不自信，他失去了百里凛，也失去了那些他在乎的人。
百里凛虽然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但他见不得顾说宁一副难过的样子，他凝聚起散乱的力量，又化成了人形，将顾说宁抱在怀里。
“好吧，其实百里凛也离不开顾说宁。”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魔尊攻x仙尊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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