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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滋……
滋滋。
微弱的电流声在机器之间响起。
屋子里,幕后工作人员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说话。
紧张,期待,和终于开始录制的微妙松懈感糅杂成紧绷的眼睛。
众双这样的眼睛盯着镜头。
[“两位准备好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镜头前,两个男人隔着约一米的距离,同排坐在两张木椅上。
偶然间对视上一眼,下一秒就都撇开。
视线往外偏,嘴角往下撇。
[“请看着镜头。”]
看天看地,两双眼睛收到指令后都望向前方。
开始录制的信号由导演发出。
红色的圆点闪烁,标识为时间的数字逐渐改变。
面向镜头。
左边的男人先出声说话:“我是孟年。”
右边那位也开口:“我是邹放。”
孟年和邹放上的这个节目是邀请分了手、离了婚的前任来同一屋檐下共度七天二人生活的观察类综艺。
他俩勉强算分了手的前任。
“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邹放说。
一笔烂账。
“我和他在22年5月认识。”孟年说下去。
认识是模糊的,相处是虚浮的。
起承转合全是缥缈,能明了说得出的也就那点儿东西。
“我们当时在同一个地方工作。”邹放说。
“同一个酒店,”孟年补充,“我在那做前台。”
“我在餐饮部做文员工作。”邹放解释说,“一开始也就是互相见过面的关系,后来一起出去玩,慢慢熟悉起来。”
[“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依然在酒店行业工作,现在在一家知名连锁酒店的子公司旗下当行政经理。”邹放穿着一身挺括休闲装,穿着外套,戴手表,戴眼镜,戴帽子,浑身上下冒着一股平和接地气的精英范儿。
孟年身上的衣服没有邹放的贵。
但孟年身上有股有钱人家的味儿。
肤色白,肤质细嫩,像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孩儿。
实际上的孟年:“我无业游民。”
[“你的意思是是自由职业吗?”]
“不是,”孟年眼神相当平静地看着镜头,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没有工作,不想工作,不喜欢工作。”
孟年特别能胜任前台工作。
长得帅不说,眉浓眼深,唇角一抿就能抿出个看不出真实情绪好赖的微笑。
性子稍微冷一点儿,刚好能应付酒店那一堆不讲理的糟心龌龊事。
就像现在,甭管有理没理,孟年看着是一点儿不怯场心虚的。
谁想工作,谁喜欢工作?
邹放找不着几个人能像孟年这样不工作还那么理直气壮的。
邹放嗤了一声,说:“他因为想啃老而被家里赶出来了。”
孟年是不想工作,可他没这个背景资本。
他因为这事儿和家里三天两头吵得厉害,就离开家去找工作了。
其实也是因为孟年出外打工了,邹放才认识孟年的。
“你的车你的房全是你自己付的钱吗?”孟年问。
“基本是我付的。”邹放自打一读完书就出社会工作了,实在坐得端行得正。
“基本是你付的,那就是不完全是你付的,”孟年抓住漏洞反问,“首付靠父母,全款靠自己?”
“他们只给了一点儿,我有把钱还给他们,我现在每个月都有给父母生活费。”邹放说。
“生活费不是你应该给的吗?”孟年微微挑眉。
“这能算啃老吗?”邹放有点儿无语。
“这不算啃老吗?”孟年视线往下垂了垂,拇指和食指捏着另一只手的食指缓慢搓揉,“不去工作,在家吃住,这是虚假的啃老。出去打工,找父母买车买房出钱筹备婚礼带小孩,这才是真正的啃老。”
邹放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一个从小到大正直守法勤恳踏实好青年,从孟年嘴里过一遭,好像变得就不怎么正面了。
邹放搞不明白说孟年这算是厚脸皮还是想得通透,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居然指责有工作的人啃老……
虽然按孟年那逻辑来说,工作的人花了父母更多钱和精力。
越上进的人越要父母付出。
这对头吗?
越上进,越倒霉。
越努力,越啃老。
不对头吧?
“好,你没有啃老,你被家里赶了出来。”邹放也懒得和他掰扯。
“不啊,”孟年承认,“我想啃老,没啃成而已。”
“你还想啃我。”邹放说。
“也没成功啊。”孟年松开手,想起某些往事,往邹放那边看了一眼,“比不上有些人想当狗。”
“比不上有些人当了狗,末了还咬主人。”邹放转过头。
“谁啊?”孟年故作惊讶地问,和邹放对上视线的时候眉眼轻佻,带着点儿挑衅。
邹放盯着孟年,交换的视线噼里啪啦闪着一触即发的火花,喉咙和指尖都有点儿痒。
邹放差点儿都忘了和孟年分开那时候说的那一句“汪”。
往事,提起来好像几个字、几句话就能概括清。
只言片语撬动各自主观完整记忆。
中间冷热亲疏转折都被掩盖。
再提起来,没有一个人用怀念和乐意的语气诉说。
22年5月,邹放和孟年在公司聚餐上坐在一块儿,后来在KTV房间里昏暗交错的光线下交换了联系方式。
刚认识的几个月,他们在饭堂里相遇,彼此进入到彼此眼中再也不是那个不知道名字但有点儿眼熟的陌生人。
他们一起去外边吃饭,改善伙食。
邹放开车,孟年带零食,两个人经常一起出门玩。
23年3月,孟年离职。
在家里躺了几个月,找工作找了几个月,和他妈吵架也吵了几个月。
孟年没找到工作也搬出去住了几个月。
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公司,孟年手上也没那么多闲钱能成天和邹放一起玩了。
见面时间和频率减少,邹放在看不到孟年的日子里咂摸到点儿孤单寂寞的滋味。
23年12月,邹放邀请孟年和他一起住。
邹放看上了孟年,给吃给喝给钱,得不到孟年几个笑脸。
但没办法,他想和孟年谈恋爱。
用点小“技巧”就能把人留在身边,挺好。
邹放也没弯过,还以为可以慢慢来。
24年5月,邹放父亲因政治原因入狱,家里赔了一笔钱,母亲气急了身体也不那么好。
邹放公司、租房,家里几头跑,忙了,琢磨的东西反而变多了。
邹放想不明白他和孟年那算什么。
是前同事?
是好兄弟?
是恋人?
还是金主和小情人?
邹放突然醒悟:不对啊,天底下有他这么憋屈的金主吗?
邹放先提的分开:“拜拜,我不和你玩了。”
孟年迷惑,不解,还很不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是狗?”
邹放心想每一次的分别都有可能会是再也不见,他不图好聚好散,但逗孟年玩还是有一点乐趣:“汪。”
孟年的无语到达极点:“滚。”
邹放滚了,孟年没留他。
爱不成,恨不至于,不爽是真的。
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
没有一个准确的开始,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结束。
从互相不认识彼此是谁,到互相靠近,互相对彼此有了点了解有了点好感,到后退,到热烈,到冷淡。
到谁也没有约定好,就从彼此的生活中搬离。
聊天记录只剩下似是而非的几句话,两个人线上的交集剩下几个月不更新一次的朋友圈。
你不再来找我说话,我不再来找你说话,工作上见不到面,生活里不再相邀,他们就这样就回归到两条平行线。
弯过的平行线直不回来。
一颗石子被投进了水中,哪怕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了,石子也已经留在水底了。
硌着。
膈应。
24年12月,一个节目组找上半年多没再联系过的两人:“请问您是否愿意出演和前任共度一周的综艺?”
孟年和邹放都不知道他们这种关系算不算前任,
没关系,只要能让对方不爽……
“我愿意。”
邹放在镜头前评价孟年:“懒惰,无能,不思进取。”
孟年反击邹放:“懦弱,虚伪,胡混过日。”
邹放用不赞同的语气指责孟年:“他做个前台都敢跟客人和总经理吵架。”
孟年以嘲讽的腔调回忆邹放:“他倒是会当王八,天天陪酒打电话给客人道歉。”
邹放说孟年不务正业。
孟年说邹放的正业是端盘子写报告检查下水道管客人有没有偷揣多一份早餐。
邹放说孟年总是得过且过。
孟年说邹放总是想要教人怎么做。
邹放说孟年死宅。
孟年说邹放乱逛。
“渣男。”
“骗子。”
邹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狗,但他觉得孟年是真的狗。
凭什么吃过他的,穿过他的,住过他的房子,用过他的钱,辜负了他的感情……
现在还能那么毫无愧疚感地坐在他身边?
还骂他。
孟年弄不明白邹放是怎么想的。
是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太蠢?
还是装傻,想什么都不失去却又想什么都得到,太坏?
总之不觉得邹放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不约而同地叩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糟心玩意儿。
他们最默契的地方是都觉得对方对不起自己。
他们都看到对方就要撇开头,翻个白眼,恨不得再呸几声。
看见对方就不爽。
很好。
就是要对方看见自己不爽。
要你看着我。
要你知道我不高兴。
要你因为我而不高兴。
你不高兴了,我才能有一点儿高兴。
所以,
难听的话必定要从嘴巴里冒出来。
“很不高兴见到你。”邹放不看邹放,漆黑的眼睛看着漆黑的镜头。
“彼此彼此。”孟年冷漠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这俩是我写《和前男友上恋综后》前设想过的一对,然而写着写着就没影了。
现在再来写写看,(试图写成)乐子文,不会很长,不日更,不要想太多地快乐地看吧!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仓央嘉措)或许挺适合形容他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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