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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暮色霭霭,水光流滴,华灯初上,喧嚣渐起。
      还有三日,五月就过半了,天气有些炎热,让春夏交替的傍晚透着一丝妖娆,汴安城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天空也染上了一层粉紫,一片柔白的云纱横跨天际,流光溢彩中显出哭泣之色。
      汴津上河园位于汴安城正中央,远远看去,园林四四方方,规规整整,往里细看,却迷津似海,幽深莫测。一条大河穿园而过,此河名为汴津河,是汴安大运河的支流,白天的河水溪溪潺潺,而夜间则水流湍急,暗影绰绰,让人望而生畏。
      河中央立着一座孤岛,岛上有一水榭,掩映在一片摇曳闪动的飘絮中。微风轻起,柳枝拨开夜色,一个束着单螺发髻的女子正站在榭中倚栏遐思,她发髻两侧垂下的几缕青丝被风吹乱,缠绕在耳畔间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上,女子并未理会,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远方,好像一眨眼就会错过些什么。
      晚风悄然转强,女子身上的浅色襦衫被吹得沙沙作响,搭在后背的一条淡粉色披帛“呼”地一声被风吹走,落在身后的石板砖上,女子提起长裙捡起,重新披好后在水榭的长椅上坐下,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远方。
      汴津河上有了动静。一艘周身用樟木打造的画舫犹如一座宫殿徐徐驶向孤岛。画舫的船头飘着一个不怒自威的龙头,龙须随风飞舞,犹如刚刚从河底泛起的一条蛟龙。画舫顶部有一个观景台,台子的屋顶是飞檐翘角的亭阁式样,其正中央挂着一块匾额。
      女子一看到画舫便站了起来,一袭淡淡荷花紫的长裙随风扬起,如暗夜中一朵盛开的白莲。她死死地盯着缓缓而来的画舫,耐心地等着它靠近。夜色渐浓,风越来越凉,女子迎风而立,丝毫不觉得冷,她的视线半刻也没有离开过画舫,眼神中满是期待与渴望,还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画舫渐渐靠近,她双手抓着水榭栏杆,越握越紧,紧到指节泛白,但那艘大船行进地太慢,女子不由得身体前倾,好像迫不及待地想穿透夜色,更早一些确认些什么。终于!当画舫的轮廓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她的目光落在了屋顶高悬的匾额上——清风明月。这四个大字以行书雕刻,笔力遒劲,银钩铁画,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她心跳如鼓,一阵狂喜,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地冲到了头顶,她哭了,满心满意尽是喜悦和激动。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她哽咽地擦着眼泪,又高兴又委屈,声音里带着哭腔,但也充满了希冀与笃定。
      画舫在靠近小岛的不远处停了下来,船舱大门被打开,里面灯火通明,不时地传出丝竹的奏乐声以及觥筹交错的欢歌笑语。
      涌出船舱的灯火照亮了舱外的甲板和周围的水域,刚刚还漆黑一片的河面顿时影影绰绰,光斑摇曳。女子在水榭中尽力地朝画舫内看过去,但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一阵由古筝、琵琶、竹笛混杂在一起的乐声和此起彼伏的噪杂声。
      不急!不急!晚些时候我们就能见面了!
      就在这时,画舫里走出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五个吹拉弹唱的乐师,随后又跟出来三个伶人,一个是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一个是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还有一个是披着青色长衫但坦胸露乳的妇人。这个妇人拿着一个提线木偶,木偶是一个头戴幞头的大骷髅,大骷髅又提着一个小骷髅。
      女子看着那妇人的服饰,不禁脸颊一红,心中甚为鄙夷:“《骷髅幻戏》本是用来寓意‘人生如梦,生生不息,看破生死,剔除烦恼’,却被改成了这副模样……一定是那人的要求!真不知……”想到这里,女子心里一紧,钻心之痛遍袭全身,愤怒之情交织着痛苦、心疼与惋惜犹如一把利剑刺入胸膛,让她喘不上气。她眼前瞬时模糊,热泪夺眶而出,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的声音传到了对面。
      然而画舫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甲板上的一众乐师已坐定,伶人摆好“货郎担”等道具后,一个家仆模样的男子站在船舱门口朝里毕恭毕敬地做了个手势,于是一众身着绫罗锦缎、微醉嬉笑的男女老少便鱼贯而行走出了船舱。他们在乐师和伶人的周围站定后,丝竹声四起,伶人便开始表演了。
      小男孩手足着地地爬来爬去,不断地想要伸手去抓小骷髅,而妇人则控制着骷髅,在一旁不停地躲闪。挑着“货郎担”的男子路过,见妇人貌美,于是上前挑逗,结果引得妇人四处奔跑,而小男孩就更难抓住骷髅了。众人一边看一边大声嬉笑起哄,好不热闹。
      水榭中的女子无心看戏,她的目光穿透喧闹的人群,逐一辨认着那些身着华服的男女老少。最终,她把视线锁定在了一个身穿深红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身上。“就是他!”女子看着男人腰间系着的翡翠玉带,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男人,好像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刻在脑海中。
      那男人并不知在画舫对面的孤岛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右手握着琥珀酒杯,左手捋着精心修剪过的胡须,面带微笑,心满意足地环视着众人,一副颇感自豪的样子。
      在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看其装束不像本地人。那人大腹便便,双颊通红,已酩酊大醉。此人不怀好意地看着那坦胸露乳的妇人,不时地发出□□和斥骂声,随后他凑在中年男人身边耳语了一句,男人听罢哈哈大笑,招呼众人行至画舫的观景台上,随后他对家仆吩咐了一句,便也摇摇晃晃地走上了观景台。
      水榭中的女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到事情不妙……她着急地看向河面,寻找舟船或筏子,希望能看到那个让自己心安的人,但河面上除了一些小型游船之外并无其他。
      不多时,乐师和一群身披轻纱霓裳的舞妓缓步走上观景台。掌声四起,随即,伴随着悠扬的乐声,舞妓开始表演。那领舞的是个红衣女子,她轻启莲步,缓缓旋转,手臂如柳枝,腰间如弯月,裙摆如水波荡漾,带起阵阵清香。水榭中的女子看着那红衣舞娘心如刀绞,而人群中目不转睛盯着舞娘的中年男人以及那大腹便便的胖子脸色淫邪,不怀好意。女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再次焦急地看向河面,怎么还没有来?为什么还没有来!再不来就要出事了!
      果不其然!正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画舫上的丝竹声戛然而止,所有的观众都走下了观景台,乐师和一众舞娘也走下了观景台,只留下红衣女子、中年男人以及那个胖子。水榭中的女子顿时脸色煞白:“这是要做什么!”
      女子话音刚落,观景台上就传来一阵狂笑。伴随着笑声,那胖子猛地扑向红衣女子,粗暴地将她按倒在地,寂静的夜空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衣裙被撕破的声音,还有男人疯狂兴奋的叫喊声。
      “停下来!停下来!快停下来!我们马上就要做到了!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停下来!快停下来!”目睹着发生的这一切,水榭中的女子泪流满面,她一边无声地哭喊着,一边第三次看向河面,但河面寂静无比,就连之前的几艘游船也不见了踪影。船舱的门也死死地关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我不会游泳!
      观景台的惨叫还在汴安城上空回荡,女子心里明白,不能再等了!即便是淹死在这河里,我也要奋力游过去!她摘下那条淡粉色的披帛,跳下汴津河,拼命地朝画舫游去。
      惨绝人寰的伤害还在继续,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大笑不止,他饮尽杯中酒,扔了酒杯,加入恶行,趴在舞娘身上一通乱摸。就在这时,那胖子突然“啊”地一声像弹簧般弹射了出去,仰天哇哇大叫,满嘴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那中年男人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往地上一看,一条血淋淋的肉舌被舞娘吐了出来!
      这可闯了大祸了!
      男人大骂一声,怒不可遏地拖着舞娘走到船边,一把把她扔下了汴津河。
      这时,远方飘来一艘小船,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的男人正站在船头,火速地朝画舫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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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创作这部小说时,我脑海中一直浮现南宋才女严蕊的身影。她清丽脱俗、柔中带刚,像无数宋代女子一样,将智慧与坚韧绣进诗词与针脚之中。 苏葳与苏蕤是一对双生姐妹,一人善针线,一人擅谋略。她们像镜中彼此,又各自承担命运。在她们的身上,藏着我想象中“古风女性”的模样:细腻、坚定、自成光芒。 “花落花开自有时”,愿这场故事,亦如绣图般葳蕤生花,绽放于纸上与人心。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