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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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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府
正堂之上贺安廷高居正位,叶云峥与贺清绾分坐两侧,身边摆着茶水,贺清绾还在“抹”着泪,嘟着嘴瞪荆窈。
荆窈站在叶云峥身侧,脑袋再次如鹌鹑一般低到了胸前。
低头倒不是因为她心虚,而是她习惯了低头,更有些无颜以对,那竟是贺安廷。
她万没想到二人竟是以这样的情况碰面的。
想到昨日的丢人事件荆窈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贺安廷指节敲击着大腿,神色莫名。
“大哥,我想此事应该是误会一场。”叶云峥放缓了语气,“荆姨娘素来性子温软,想来是与四姑娘有什么误会。”
贺清绾听他维护荆窈,没好气:“能有什么误会,我与她说话,她不行礼也不理我,好个目中无人,我气不过就去拦住她,结果她竟推我。”
荆窈又开始脸红了,这次是气的。
“明明……明明是你先动手戳我脑袋的。”她话语小小,跟猫儿喵似的。
“我就是戳了戳你,那又如何?你就那般金贵碰不得?我看是二姐姐太纵着你了,竟敢如此颠倒黑白。”贺清绾嘟囔。
贺安廷被吵得头疼,更因她的身份和昨日之事脸色跟浸了霜寒一般:“云峥,那是你的妾,你自发落罢,我不好插手。”
“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如今仕途正好,朝中盯着你的人比你想的多,私宅之事我不便说什么,只是若是被那轻浮狐媚的货色勾得败坏了私德,我倒是怀疑,把你放在这个位置到底对不对了。”
这番话叫荆窈与叶云峥同时白了脸。
打一棒子给个枣,贺安廷话头一转:“我稀才,是不忍你埋没,未免多嘴了两句,私宅之事,我相信你会处理好。”
荆窈虽笨,但是她能听懂好赖话,贺安廷嘴里的轻浮狐媚、不安分说的不就是她吗?
虽然从小到底听过不少这种话,但是荆窈还是腾的一下红了脸,浑身发麻宛如置于冰窖。
云巧瞪大了眼睛,气不过要为她争辩,被荆窈死死地拉住了手。
委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她美眸浮起了水意,荆窈没忍住,泪珠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她自入府以来,一直都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她就想老老实实的,缩在兰香阁里混吃等死,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攒些银钱给给母亲治病才是首要的。
虽然都说她的宠爱都快越过贺氏了,她可心里再明白不过,她就是个妾,哪敢争什么宠爱不宠爱,以后世子的妾会有很多个,夫人只有一个,她还没蠢到敢与贺氏抢男人呢。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勾引世子,荆窈委屈不已,明明不是她的错。
那泪珠跟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的掉落。
贺安廷注意到了她在哭,拧着手,脸蛋憋的通红,甚至还有点发紫,眼泪掉个不停,大约是憋的太厉害了,还忍不住一噎一噎的。
还怪委屈的,贺安廷不合时宜的想,她看起来像快喘不过气来了。
叶云峥忍不住握紧了手,扯了扯嘴角:“大哥说的是。”
“散了罢。”贺安廷突然心情变差了,没什么耐心地挥了挥手。
叶云峥起身告了礼,回身拉着荆窈离开了。
贺安廷看着那女子抹了抹脸,一声不吭的跟在叶云峥后头走了。
他余光撇见贺清绾的神情,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贺清绾正得意呢,想着今日可要去给二姐姐说她的得意战绩,忽然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哥……哥哥,怎么了?”
“你方才所言,有没有胡说。”他冷冷睨她。
贺清绾神情很明显心虚了一瞬,贺安廷是谁,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安能看不透自己妹妹。
“没有,我怎么会胡说呢?她就是推我了啊,哥哥难道没有看到么?”
贺安廷为人刚直,规矩甚严,与已故的父亲性子颇像,两个妹妹都是被县主娇宠大的,蛮横娇纵已是常事。
“你先动手还是她先动的?”贺安廷平静的眸子压的贺清绾头皮发麻,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我……”
“若是说谎,手板二十。”
贺清绾被吓到了:“我……我就戳了一下她,也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差。”她越说声音越小。
贺安廷脸色已经冷的能冻死人了:“还有?”
“还有……就说了她几句。”
贺安廷指节敲击桌案:“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警告了几句,哥哥,你胳膊肘往外拐什么,我又没说错,她那般狐媚子,就是该好好挫挫她的锐气。”
贺安廷冷睨:“轮得到你去说,传出去,我们贺家掺和叶家事,两家都不要脸面了么?”
贺清绾被训得一声不敢吭,但心里委屈的不行,想着非要给母亲去告状。
叶云峥拉着荆窈回了府,荆窈脸色苍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想要解释清楚的:“世子,我没有推……”
话还没说出口,贺氏身边的郑妈妈就给拦住了二人:“爷,少夫人请您与荆姨娘过去一趟。”
贺氏早就知晓了此事,她正愁没机会找荆窈的茬儿呢。
荆窈只好把解释的话先吞了回去。
去暮云斋的路上,叶云峥没有牵她的手,荆窈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身体越发软。
贺氏恨死她了,肯定会借机罚她,会不会打她板子,或者关她禁闭,不给她饭吃。
以前在家中时崔氏便是如此,她怕阿娘气的身子更不好,从来不敢说。
这么想着,荆窈把一丝丝希望寄托在了叶云峥身上,若是罚她,可千万不要罚的太严重啊。
荆窈脸色好了一点,随叶云峥进了屋子。
贺氏冷着脸,屋内气氛凝滞,叶云峥坐在了贺氏一侧,荆窈想了想,没往叶云峥身边站。
“我要罚峥郎的人,世子该没什么意见罢?”贺氏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荆窈心头一紧:“少夫人,今日之事实属误会,我……”
“行了,不必解释,都是小姑娘玩闹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贺氏话头一转,竟松了语气,连荆窈都意外了。
叶云峥亦是微微一怔:“清妧。”
贺氏忍气吞声:“峥郎,荆姨娘是你的人,便是伯府的人,我是你的妻子,自是向着你向着伯府的,母亲那儿我会去斡旋的,你放心,我四妹妹虽娇纵,但也不是不识大体的。”
荆窈单纯,听不懂贺氏话里的弯弯绕绕,只是想,她是不是不用被罚了。
可叶云峥却心头微动,县主不是个善茬,咸安郡王妃也不是个善茬,若是不摆出诚意,那两位安能罢了。
“阿妧,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是错了就是错了,若是不责罚,我伯府岂非是没有规矩的地方。”
荆窈神情一滞,心头预感不太好。
“就罚荆姨娘在西门的花园中跪足两个时辰,叫郑妈妈看着。”叶云峥淡淡道,话语漠然的很。
西门,就是与贺府相连的那个门,花园中有一块鹅卵石的小路,别说跪了,便是走在上面脚底也难受的很。
荆窈身体发软,脑袋垂得低低的,果然,还是逃不过,不过倒是不用挨板子也不用挨饿。
她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贺清绾是贺家四姑娘,她呢?伯府的小妾,身份上云泥之别,地位上也是云泥之别。
想也知道世子肯定不会维护自己啊,要是维护了自己,少夫人生气了,肯定不会给她好日子过,荆窈想开了也就不委屈了。
唯一羡慕的是,贺家兄友弟恭,贺家姑娘真好命,血缘之间互相维护,有哥哥姐姐给她做主。
她又想到今日贺安廷瞅她的冰冷神色,打了个哆嗦,心里头原先那股子伤怀已经没了。
如今她是妾,人家可是首辅,她就是不为妾也没那个胆子拿着婚书上门去。
要是有如自己这样一个“轻浮狐媚”的女子真拿着婚书上门,还不得被贺安廷打出来。
更丢脸。
罢了罢了,以后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反正她躲在内宅里,也碰不上面。
待她娘原谅她了,她就让娘赶紧把那烫手的婚书给烧掉。
荆窈胡乱想着,耳边郑妈妈讥讽道:“跪着吧,姨娘。”
荆窈乖乖地跪在了鹅卵石的小路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过早难受。
郑妈妈瞧着她没心没肺的呆样儿,原本要冷嘲热讽的话也咽了回去,坐在隐蔽的地方吃茶嗑瓜子,时不时瞧上她一眼。
暮云斋内贺氏看叶云峥责罚了那狐媚子,心头舒畅的很:“峥郎……”
她还没说完,叶云峥便主动道:“我今夜留宿暮云斋。”
这话让贺氏惊喜不已:“好,好,连翘,快去把晚膳备上,要世子爱吃的,再去泡一壶云雾茶来,世子爱喝。”
叶云峥垂下了头,他告诫自己,万不可得罪贺家,不然他、伯府的仕途都将困难重重,凌云伯府的门楣还靠他撑着呢。
贺氏快步出了门对着连翘道:“明儿个早上叫那狐媚子过来伺候。”
连翘脸色一亮:“是。”
她都迫不及待的瞧那狐媚子被刺伤的模样了。
荆窈罚跪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县主和贺清绾的耳朵里,县主本来不悦的心情稍稍散了些。
贺安廷不知道他们的弯弯绕绕,他为人刚直,大小事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即便他对那女子分外不喜,但自家妹妹出言不逊在前到底是不对。
他想了想,此事还是寻个日子解释明白,免得伤了和气。
结果晚间时他身边的家臣庆梧说漏了嘴,隔壁伯府世子的姨娘被罚跪在西门那儿,跪了许久了,两府的丫鬟婆子都瞧了个遍。
“跪了多久?”贺安廷突兀的问。
庆梧微微一诧,没想到主子会问起这个:“大概一个多时辰了吧。”
贺安廷敛目沉思,没再说话,伯府要如何处置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置喙,他是万万不会在此时打对方的脸。
日暮降临,天色染上了墨蓝,寂静的夜色里,知了声在耳边清晰可闻。
荆窈跪得膝盖刺痛,垂头丧气地揉了揉,郑妈妈突然对她说:“姨娘,少夫人有令,今夜世子留宿暮云斋,明早叫您去暮云斋候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