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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求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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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秦戟都十分忙碌,每天几乎天一亮就离开,等到晚饭时才回来。
齐景行疑惑的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好像怎么都捋不清那些信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秦戟。
他像一只无意间闯进镜子迷宫的猫,被惊吓得背部弓起,面对四面八方似是而非的景象,找不到出口,只能自暴自弃地茫然躺平。
树林渐渐有了秋意,叶片染上深浅不一的橙和黄。
齐景行坐在摇椅上看被切割的天空,幻想着把自己的脑浆摇匀。
秦钺小心翼翼询问:“小齐哥……你还好吧?”
齐景行瞥他一眼,摸索摆弄着手链上的匕手挂件。
“没什么不好的。”
他甚至在想,要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放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反正秦戟现在对他也挺好的。
每当深夜时,身后的怀抱总是令他眷恋,体温的交融让他充满安全感,生出和怀疑相悖的幸福。
可每次升起妥协的念头,他就会在同一时刻感到恐惧,恐惧自己竟然会因为想逃避现实而选择麻痹自己。
他随意打发秦钺:“只是闲着无聊而已。”
秦钺在隔壁坐下,露出担忧的神色:“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他失落地垂下脑袋,“我是不是不应该把那件事告诉你……”
“跟你没什么关系。”指甲陷进掌心,齐景行若无其事地说。
“可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就像我爸妈那样,幸福到哪怕面对死亡也可以从容地告别。”
齐景行的内心突然一刺,摇椅停止摆动。
他骤然起身,弯腰俯视秦钺:“既然如此,那不妨再告诉我更多事情。”
在听话这方面,秦钺非常有自觉,他立刻正襟危坐:“小齐哥还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虽然我不想你难过,但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齐景行:“你们秦家有一门造傀儡的秘术,对吗?”
“是有这样一门秘术,不过已经没用了,灵植逐步消亡,很多材料都已经找不到了。”秦钺问,“小齐哥你想造傀儡?”
“只是好奇。”
想到躺在墓园里的骨灰盒,齐景行眯了眯眼:“怎么辨别对方是傀儡还是人呢?”
“很好认的!”秦钺不假思索回答,“傀儡本质上是植物造的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有人的体温和心跳,但肢体受伤不会流血。”
齐景行沉默片刻。
张刻舟做事向来很小心,从来没有受过伤,就算有也已经无从查证。齐景行摸了摸手心月牙形的一排凹陷:
“用火烧呢?”
“呃……”秦钺不太确定地歪了歪脑袋,“会变成草木灰?这个倒是从没有人验证过。”
草木灰和骨灰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齐景行面色如常地站起,同秦钺道了声谢。
“我出去一下,如果秦戟回来,就说我去找楚弈了。”
他没有找秦家的司机,而是叫了一辆网约车。
外头的阳光有些炫目,他站在路边等待司机过来接人,因为即将到来的审判,呼吸微微颤抖着。
他仰起头深吸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去往墓园的路上,司机师傅抱怨秦宅的偏僻,见齐景行看着窗外没什么反应,大着胆子说:
“跑这趟太不划算了,来回我要多耗不少油钱,得涨价。”
齐景行从后视镜和司机对视。
或许是目光过于空洞冷淡,且乘客始终一言不发,几秒之后,司机欲言又止地瞟两眼后视镜:
“算了算了,这一带风景挺好的,开开眼界也不错……”
齐景行撤回一个眼神。
松鹤园内,云杉高大茂盛,树荫垂下,刚好遮蔽了照在墓碑前的烈日。
齐景行俯下身挪开石板,抱出骨灰盒,重新直起身子,定定看着手上简陋小盒子。
——答案就要揭晓了。
沉重的心跳隔着肋骨敲击木盒,齐景行咬着牙,手掌握住骨灰盒的顶盖。
“抱歉。”
干燥的风拂过发梢,像有人用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齐景行眨眨泛酸的眼眶,最后再看一眼墓碑上的名字,一鼓作气打开了盒子。
灰白色的粗糙粉末,混着几颗碎块,还有一些黑色的细末。
他拨开那些粗大的颗粒,手指撵了撵最底下那些细小粉末。
粗粝的触感在指尖滚动,白色颗粒随着他的动作落回盒中,最后手指上只剩下细滑的触感。
灰黑色的粉末沾在手指上,细腻而光滑。
齐景行干脆捡起更完整的骨灰,碾碎那些碎块,到最后却没得到细腻的触感。
他克制着呼吸,把手上沾着的粉末抹在骨灰盒边缘,冷静地将骨灰盒重新封好。
戒指盒好好地躺在凹槽里,是他被戏耍的证据。
“你是个骗子……”
嘴角尝到又苦又咸的滋味,齐景行呼吸逐渐急促,颤抖着声音说:“你又骗我,又在算计我……”
从一开始你就决定好了吧?你可真聪明,知道我从小就是个可以被放弃的选项……
墓园里隐隐有抽泣声传出,秋风吹过所有墓碑,不为任何人停留。
齐景行在墓园坐到天黑,直到保证自己可以若无其事地扬起嘴角,才打车回了秦宅。
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脸上挂着淡然。
刚一进门,就遇上了春风满面的秦戟,花香飘来,让他的心跳控制不住颤动。
齐景行被热情的玫瑰塞了满怀,对面的人认真地望着他,好像真的有多爱他似的。
秦戟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齐景行垂下眼拨弄玫瑰上的水珠:你又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嘴上却答:“好。”
转角的楼梯口,秦钺缩回脑袋,总觉得后脑勺凉凉的。
*
第二天一早,秦戟迫不及待带着齐景行出发。
安全带穿过肩膀,他吃痛地嘶了一声,见齐景行看自己,露出既苦恼又甜蜜的笑容:
“你昨晚好热情,咬我这一口都够留疤了。”
齐景行挑眉:“不喜欢吗?”
秦戟笑得贱兮兮的:“喜欢,喜欢死了。”
“喜欢就好。”
秦戟把齐景行带去了一处大别墅,迎面就是巨大的草坪和欧式喷泉。
如今秋意渐浓,无人打理的草坪枯黄,喷泉里堆着被风吹来的落叶。
秦戟说:“我想把这里买下来,所以叫了中介来带我们看房子。你看看有哪里不满意或者想改造的地方,到时候直接交代给中介。”
齐景行心不在焉地张望旷野一般的草坪,随口应答:“秦宅还不够大吗?”
秦戟摇头:“那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不肯说。
齐景行也不强求,自觉把自己划分到了外人的行列,但还是满足秦戟的要求,提出了自己对别墅的想法。
他不想让秦戟太早发觉自己离开的意图,以给对方做准备的时间。
“小天使喷泉太难看了,换成动物的。草坪太秃了,多种点绿植应该会热闹一些吧?”
往里走,是一栋欧式大别墅,别墅外一侧是地面车库,另一侧是巨大的派对泳池。
“泳池还行。”
秦戟:“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
泳池因为无人维护,水体有些发绿。齐景行望着秦戟的侧影,想起了和对方在江城的那些天。
那趟旅程让他直面了自己的感情,在他鼓起勇气向未来迈出脚步的时候,秦戟是发自真心喜欢他的吗?
秦戟牵起他的手:“别墅里面现在是空的,你看看有没有特别想要的设计。”
别墅里里外外被点评了一遍,中介笑容不改,眼里却透露出难以压抑的兴奋:“请二位跟我来,别墅后面别有洞天,保证二位喜欢。”
在二楼的时候齐景行就已经注意到了,后面有个只有一层的建筑,神神秘秘地被黑色篷布笼罩着。
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出了点汗,齐景行亦步亦趋跟在秦戟侧后方,生出一些模糊的预感。
中介向着不明建筑抬手:“二位请看——”
黑色篷布倏然落下,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齐景行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艳了一瞬。
——一间彩色的花房。
里头种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几乎填满整个空间。
秦戟发现了他对玫瑰的喜爱,为他种满了整个花房。
秦戟向着他单膝跪地,打开早已被体温捂热的戒指盒:
“单一的玫瑰无法包含我的爱意,所以我选择全部送给你。景行,我会一直陪着你,爱你……”
秦戟诉说着表白的爱语,齐景行与他目光相接,用力去看那双透着绿意的琥珀色的眼睛,企图从中捕捉到一丝虚情假意。
可无论怎么打量,都只有满腔爱意。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到头来是他像个小丑一样被作弄,无知无觉当过一回工具以后,还要感恩戴德地庆幸对方爱的是自己?
齐景行调整呼吸,看起来就像是因为被求婚而紧张。
戒指上的宝石比上次更加璀璨夺目,秦戟仰望着他,真诚地问出那个问题:“齐景行,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齐景行张了张嘴,很想说我不愿意,但话到嘴边,突然拐了一个弯。
玫瑰的香气随着风袭来,他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