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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囚笼与哨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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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顾时舟的胃部绞成一团。他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顾迁禁今天有全天的模拟考试,他不想让任何消息打扰到他。
纸条上的地址是生物学院的旧实验楼,位于校园最偏僻的西北角。顾时舟穿过渐渐稀疏的人群,梧桐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摸了摸胸前的哨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吹响。
实验楼比想象中还要老旧,墙皮剥落,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顾时舟按照纸条上的指示来到三楼最里面的实验室,门牌已经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得出“遗传与基因”几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张教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实验室里摆满了各种仪器和标本,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张教授站在一台显微镜旁,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几支钢笔。
“准时,很好。”他推了推眼镜,“把书包放那边,先看看这个。”
顾时舟警惕地将书包放在门口的椅子上,走近张教授指着的显微镜。镜下的样本呈现出奇特的螺旋结构,与他平时在生物课上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是...”
“你的DNA样本。”张教授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确切地说,是第23对染色体的特殊变异。”
顾时舟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实验台:“你什么时候取的我的DNA?”
“去年校运会,你跑完三千米喝过的那瓶水。”张教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别紧张,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一个被收养的孩子,会和我二十年前研究的项目样本有如此高的匹配度。”
文件夹里是一沓发黄的资料,最上面那张印着一个婴儿的足印和一组编号:G-13。顾时舟的手开始发抖,纸张在指尖沙沙作响。
“这是什么项目?”
“基因优化实验。”张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们筛选了数百对高智商夫妇的受精卵,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增强特定序列...你是第十三个成功存活的样本。”
顾时舟的耳边嗡嗡作响,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他扶住实验台,强迫自己深呼吸:“你是说...我不是自然出生的?我的父母...”
“严格来说,你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张教授翻到文件后面,“那对夫妇提供了卵子和精子,但胚胎经过了基因重组。项目被紧急叫停后,所有样本应该被销毁,但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时舟一眼,“显然被某个参与实验的人偷偷带走了。”
顾时舟的视线落在文件末尾的签名处——几个已经被涂黑的签名中,有一个依稀可辨的姓氏:顾。
“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我妈妈是大学老师,她不会...”
“顾教授当时只是项目组的行政助理,负责文件整理。”张教授突然靠近,呼吸喷在顾时舟脸上,“但她和你养父结婚前,曾经是项目负责人李教授的女朋友。”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助理走了进来。她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个与顾时舟一模一样的铜哨。
“教授,您要的数据...”她的声音在看到顾时舟时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极大。
张教授不耐烦地挥手:“放那边就行。小琳,今天你可以先走了。”
名叫小琳的助理匆匆放下文件,但在经过顾时舟身边时,她微不可察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眼神中传递着某种警告。
门关上后,张教授继续道:“我需要你配合做一些简单的测试,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更多关于你身世的信息。”
顾时舟的余光瞥见小琳留在桌上的文件——最上面那张印着顾迁禁的照片和学生信息。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你调查我哥哥?”
“只是好奇。”张教授耸耸肩,“一个普通家庭同时收养了一个基因编辑婴儿和一个天才少年,这种巧合值得研究,不是吗?”
顾时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必须争取时间,必须警告顾迁禁,但又不能打草惊蛇。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后退一步,“下周一给你答复。”
张教授的笑容消失了:“我不是在请求你,顾时舟。如果明天中午前我没收到你的消息,你哥哥的班主任会收到一封关于你们‘特殊关系’的邮件。”
顾时舟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随后完全熄灭。
“又跳闸了。”张教授恼怒地嘟囔,“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电箱。”
黑暗中,顾时舟听到张教授的脚步声远去。他立刻摸出手机,正要给顾迁禁发消息,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出声。”是小琳的声音,近在咫尺,“想活命就跟我来。”
她拉着顾时舟在黑暗中穿行,熟练地避开各种障碍物。当他们从消防通道溜出实验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你是谁?”顾时舟甩开她的手,“为什么帮我?”
小琳警惕地环顾四周,拽着他往树林深处走:“没时间解释。听着,张教授不是唯一知道G项目的人,但他是最危险的一个——他相信基因编辑人类应该成为‘优等种族’的起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所有能找到的关于G项目的资料,包括你的真实身世。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看。”
顾时舟接过U盘,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哨子:“这个哨子...”
“共振哨,G项目的联络工具。”小琳的眼神变得复杂,“我哥哥也有一个,和你的一模一样。”
“你哥哥?”
“李星洲,G-7号样本。”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在五年前‘意外’死亡,就在准备向媒体曝光这个项目的前一晚。”
远处传来张教授的呼喊声,小琳猛地推了顾时舟一把:“跑!别回宿舍,直接去火车站!你哥哥有危险!”
顾时舟没来得及问更多,小琳已经消失在树丛中。他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顾迁禁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顾时舟拼命往校门口跑去。路过垃圾桶时,他灵机一动,将U盘塞进了袜子里,然后把空书包扔进了垃圾桶。
刚跑到校门口,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急刹在他面前。车门打开,张教授阴沉的脸出现在眼前:“上车,顾时舟。你不想你哥哥出事吧?”
顾时舟后退几步,却被两个穿黑衣的男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人亮出了证件:“安全局的,请你配合调查。”
“什么调查?我才不会...”
“顾迁禁现在在我们手上。”张教授轻声说,“上车,否则我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顾时舟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想起小琳的警告,想起文件上顾迁禁的照片,想起那个奇怪的G项目。如果这些人真的抓走了顾迁禁...
他咬咬牙,钻进了轿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顾时舟悄悄摸了摸胸前的哨子。在黑衣人没注意的瞬间,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响。
没有回应。
轿车驶入一条偏僻的小路,最终停在一栋废弃的工厂前。顾时舟被带进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坐。”张教授指了指椅子,“我们谈谈条件。”
“我哥哥在哪?”顾时舟站着没动,“我要见他。”
张教授叹了口气,对黑衣人点点头。那人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顾迁禁学校的实时监控画面——他正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起来安然无恙。
“你骗我!”顾时舟愤怒地冲向门口,却被黑衣人一把按住肩膀。
“安静。”张教授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这个。”
屏幕上是顾迁禁的完整档案,从出生证明到每一次考试成绩,甚至包括他近期的通话记录。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后几页全是顾时舟和顾迁禁在一起的照片——天台上的吻,音乐教室的拥抱,甚至昨晚视频通话的截图。
“你们监视我们?”顾时舟的声音发抖,“这是违法的!”
张教授不以为然地笑了:“G项目的所有样本都受终身监控,这是当初参与者签署的协议。至于你哥哥...”他翻到档案最后一页,“顾教授当年偷偷带走的可不只一个‘孩子’。”
顾时舟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顾迁禁,原名G-5号样本。”张教授的声音像毒蛇般滑入耳中,“你们根本不是偶然被同一个家庭收养,而是被故意安排在一起的对照组实验。”
世界在顾时舟眼前天旋地转。他扶住桌子,胃部一阵痉挛。那些共同成长的记忆,那些自以为是的偶然相遇,甚至他们之间无法解释的吸引力...全都是被设计好的?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们之间的感情...”
“基因层面的契合度会带来强烈的亲近感,这是项目设计的副作用之一。”张教授冷漠地打断他,“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我们完成后续研究,二是看着你哥哥的档案出现在所有主流媒体的邮箱里。”
顾时舟的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你想要我做什么?”
“简单的生理测试和认知实验,每月一次。”张教授推过来一份合同,“作为回报,你们可以继续现在的生活,没人会打扰你们。”
合同上的条款密密麻麻,顾时舟只注意到最后一行小字:参与者同意放弃所有基因样本的隐私权及衍生成果的收益权。
“如果我拒绝呢?”
张教授合上电脑:“那么明天一早,全国都会知道顾教授家的‘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想想看,你父母的事业,顾迁禁的清华梦...全都毁了。”
顾时舟的视线模糊了。他想起了顾迁禁在月光下的承诺,想起了梧桐树上的红绳,想起了那个共振哨的约定。无论真相如何,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他必须保护它。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艰难地说。
“到明天中午。”张教授站起身,“现在,有人会送你回学校。记住,别做傻事。”
回程的车里,顾时舟紧握着胸前的哨子。当车停在宿舍楼下时,他假装系鞋带,迅速将袜子里的U盘塞进了鞋垫下面。
宿舍空无一人。顾时舟锁好门,立刻拨通顾迁禁的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他转而打开电脑,登录了他们秘密注册的云盘——那里本该只有他们知道的相册里,多了一个新建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一段十秒的视频。画面中的顾迁禁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有血迹,但眼神依然锐利。视频最后,他对着镜头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和小指伸直,其他手指弯曲。
那是他们小时候发明的暗号,意思是“我没事,别担心”。
顾时舟的眼泪终于决堤。他关掉视频,颤抖着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你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
他输入“初中操场”,错误;“老城墙”,错误;“天台”...文件夹打开了。
数百份文档和照片呈现在眼前,最上面是一份标着“G-5 & G-13 长期观察报告”的文件。顾时舟点开它,第一行字就让他如坠冰窟:
“对照组实验目的:测试基因编辑人类在亲密关系中的情感发展模式及伦理边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顾时舟擦干眼泪,开始仔细阅读每一份文件。他必须找出真相,必须救出顾迁禁,必须保护他们来之不易的感情——无论那是不是某个疯狂实验的一部分。
雨声中,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共振哨的声音,遥远却清晰,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又像是来自两百公里外的某个地方。
雨点敲打着宿舍窗户,顾时舟将U盘里的文件全部备份到云端,然后删除了浏览记录。他盯着屏幕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婴儿并排躺在保温箱里,手腕上的标签清晰可见:G-5和G-13。
“原来从一开始...”顾时舟的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婴儿的脸,喉咙发紧。
文件详细记录了“顾氏对照组”的整个实验设计:两个经过不同基因优化的婴儿被故意安排在同一家庭收养,定期接受认知测试和生理监测。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报告中明确提到“通过创造亲密关系环境,观察基因编辑个体在伦理边界下的情感发展模式”。
顾时舟突然想起小时候每隔三个月就要去的那家“儿童发展中心”,想起顾迁禁总是被单独叫进另一个房间做“智力测试”,想起养父母书房里那个永远上锁的抽屉...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看G-5的最新体检报告吗?明早8点实验室见。——张」
愤怒如岩浆般在胸口沸腾。顾时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外套,将U盘藏进内衣口袋,又检查了一遍鞋垫下的备份。哨子贴在胸口发烫,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吹响。
这一次,远处似乎真的传来微弱的回应。
宿舍门突然被敲响,顾时舟浑身紧绷:“谁?”
“快递。”一个女声回答,“有顾时舟的加急件。”
透过猫眼,顾时舟看到门外站着小琳,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
“你怎么找到我的宿舍?”
小琳闪身进屋,迅速锁好门:“没时间解释了。张教授派人抓走了你哥哥,关在西郊废弃化工厂。”她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平面图,“这里是警卫分布和监控盲区。”
顾时舟的心脏狂跳:“为什么帮我?”
“我说过,我哥哥也是G项目的受害者。”小琳摘下手腕上的红绳哨子,“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你们是最后的希望,如果连你们都逃不出他们的控制...”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从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一个与顾时舟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手术刀。
“五年前,星洲哥发现了项目的真相——那些‘不合格’的样本都被秘密处理掉了。他准备向媒体曝光,结果...”小琳关闭视频,“张教授表面是学者,背地里为跨国生物科技公司服务,他们需要基因编辑技术创造‘超级人类’。”
顾时舟的视线落在平面图上:“就我们两个去救人?应该报警...”
“警察里也有他们的人。”小琳摇头,“而且你哥哥的情况很特殊,他是G项目最成功的样本之一,他们不会轻易放手的。”
窗外雨势渐大,雷声轰鸣。顾时舟抓起书包,将水果刀和手电筒塞进去:“走吧。”
“等等。”小琳按住他的肩膀,“你需要知道一件事——你和顾迁禁之间的感情,可能受到基因配对的影响。”
顾时舟的手顿在半空:“什么意思?”
“报告中提到,你们俩的基因序列存在互补性,会自然产生强烈吸引力。”小琳小心地选择着措辞,“这可能是实验设计的一部分...”
“不重要。”顾时舟打断她,眼神坚定,“无论起因是什么,现在的感情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小琳怔了怔,随即点头:“那我们得抓紧时间。张教授明天要给你哥哥做脑部扫描,如果发现他的前额叶发育异常...”
“什么异常?”
“自由意志。”小琳拉开宿舍门,“G-5样本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他总能在测试中做出‘非预期选择’——这是他们最害怕的。”
雨夜的街道空无一人。他们搭上一辆夜间巴士,坐在最后一排。顾时舟借着小琳的手机灯光,仔细研究化工厂的平面图。
“正门有两个警卫,都配枪。”小琳指着图纸,“我们从后面的排水管爬进去,这里有个监控死角。”
顾时舟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顾迁禁是‘最成功的样本’,为什么?”
“因为他证明了基因编辑无法完全控制人类思想。”小琳的声音带着敬意,“无论他们如何设计环境,如何引导训练,他始终保持着独立思考能力——包括爱上你这个‘实验意外’。”
巴士在雨中缓慢行驶,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灯光。顾时舟握紧胸前的哨子,想起顾迁禁教他弹钢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在老城墙上刻下的爱心,想起他每次说“我在”时坚定的眼神...
那些瞬间里,没有什么实验,没有基因配对,只有两个真心相待的少年。
下车时雨更大了,他们冒雨跑向化工厂外围。生锈的铁丝网上挂着“危险勿入”的牌子,小琳熟练地剪开一个缺口。
“跟紧我。”她压低声音,“巡逻车每二十分钟经过一次。”
化工厂的废墟在雨夜中如同怪兽的骨架,巨大的反应釜投下恐怖的阴影。他们沿着墙根移动,避开地面的水洼。排水管比想象中更滑,顾时舟几次差点摔下去,手掌被铁锈割出几道口子。
爬进厂房后,小琳示意他蹲下。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对话:
“那小子真能折腾,打了两针镇静剂才安静。”
“教授说了,明天扫描完就直接送走,总部等着要这个样本呢。”
顾时舟的血液几乎凝固。小琳拽了拽他的袖子,指向一条昏暗的走廊。他们猫着腰前进,躲过一组巡逻的警卫,最终来到一扇铁门前。
“就是这里。”小琳检查门锁,“电子锁,需要密码。”
顾时舟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有个老旧的消防箱。他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
“让开。”他举起斧头,用尽全力砍向门锁。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厂房。小琳咒骂一声,抢过斧头补了几下,铁门终于松动。
“快去!我去引开警卫!”她推了顾时舟一把,转身跑向相反的方向,边跑边喊:“这边!他往这边跑了!”
顾时舟冲进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顾迁禁被束缚带绑在一张金属床上,额头贴着电极片,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听到动静,他艰难地抬起头,肿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时...舟...”
“我来带你回家。”顾时舟手忙脚乱地解开束缚带,声音哽咽,“能走吗?”
顾迁禁虚弱地点点头,却在试图坐起时倒抽一口冷气。顾时舟这才发现他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浸透,腰部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取样...肝脏细胞...”顾迁禁咬牙撑起身体,“别管我,你快走...他们有枪...”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顾时舟架起顾迁禁,半拖半抱地往外走:“还记得老城墙上的约定吗?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两个持枪警卫。顾时舟本能地挡在顾迁禁前面,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傻瓜...”顾迁禁突然从他肩膀上方伸出手,按下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刺耳的消防喷淋系统瞬间启动,整个走廊被水雾笼罩。在警卫的咒骂声中,顾迁禁拉着顾时舟拐进一条侧道。
“你怎么知道...”
“观察。”顾迁禁喘着气,“被带来时...记下了路线...”
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迷宫般的管道区,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顾迁禁的体力明显不支,脸色苍白如纸。顾时舟看到前方有个通风井,咬牙将他推了进去。
“爬上去...通到屋顶...”
通风井狭窄潮湿,顾迁禁的伤口在攀爬过程中再次裂开,鲜血顺着铁梯滴在顾时舟脸上。当他们终于爬到屋顶时,雨已经小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那边...”顾迁禁指向相邻的一栋矮楼,“跳过去...”
三米宽的距离,下面是十几米高的深渊。顾时舟看着顾迁禁虚弱的状态,摇了摇头:“我背你。”
“不行...太重...”
“闭嘴。”顾时舟强硬地背起他,“抱紧我脖子。”
助跑,起跳——他们重重落在对面楼顶的边缘,顾迁禁闷哼一声。顾时舟的膝盖擦破一大片皮,但奇迹般地没有掉下去。
矮楼后面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是公路。顾迁禁的意识开始模糊,头无力地垂在顾时舟肩上。
“别睡...求你别睡...”顾时舟拖着他在林中穿行,泪水混着雨水流下,“还记得你送我的哨子吗?我每天都吹...你听见了吗...”
顾迁禁微弱地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每...次...”
远处传来警笛声,不知是敌是友。顾时舟拼尽最后的力气将顾迁禁拖到公路边,拦下一辆早起送货的卡车。
“求求你...医院...他需要...”
司机看到满身是血的两人,吓得差点踩油门逃走。顾时舟扒住车门,掏出学生证:“我们是学生...被抢劫了...”
好心的司机最终让他们上了车。顾时舟将顾迁禁平放在后座,脱下外套按住他流血的伤口。
“坚持住...快到医院了...”
顾迁禁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U盘...小琳...”
“在这里。”顾时舟拍拍胸口,“所有证据都在。”
“不...安全...”顾迁禁艰难地摇头,“发出去...现在...”
顾时舟恍然大悟,立刻掏出手机连接U盘,将全部文件上传到各大社交平台和媒体邮箱。上传进度条缓慢移动的同时,他紧握着顾迁禁冰凉的手。
“别离开我...求你...”
顾迁禁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扬起一个微笑:“记得...钢琴曲吗...”
“记得,我都记得。”顾时舟哽咽着,“等你好了,我们再去音乐教室,你弹琴我唱歌...”
“这次...换你弹...”顾迁禁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唱...”
上传完成的提示音响起,与此同时,顾迁禁的手突然垂了下去。
“不!”顾时舟的尖叫划破车厢,“迁禁!顾迁禁!”
卡车一个急刹停在医院急诊门前。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过来,将顾迁禁抬上推车。顾时舟踉跄着跟在后面,胸前的哨子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
“患者失血性休克!准备输血!”
“血压测不到!上肾上腺素!”
急救室的门在顾时舟面前重重关上。他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手里紧握着那枚破损的哨子。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满是血迹和泪水的脸上。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上传的文件已经引爆网络,#基因编辑婴儿#、#G项目黑幕#等话题迅速登上热搜。屏幕上不断弹出陌生号码的来电,有媒体,有警方,甚至还有政府部门的号码。
但顾时舟只是盯着急救室上方的红灯,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重复同一个名字。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琳一瘸一拐地跑来,脸上带着淤青:“他们...都看到了...张教授已经被控制...”她的目光落在急救室门上,“他怎么样?”
顾时舟摇摇头,将脸埋进掌心。小琳蹲下身,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肩膀。
“他会挺过来的。”她坚定地说,“G-5样本最擅长的,就是打破他们的预期。”
仿佛回应她的话一般,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患者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立即手术。你们谁是家属?”
顾时舟站起来,声音嘶哑却坚定:“我是他弟弟。”
顾时舟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模糊的印记。病床上的顾迁禁浑身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患者失血过多,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才能醒来。
小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顾时舟摇摇头,眼睛一刻不离病床上的人:"我不饿。"
"你已经守了十八个小时了。"小琳叹了口气,"至少去洗把脸。"
洗手间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冲在脸上,顾时舟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疲惫。镜子里的他双眼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茬,衬衫上还沾着顾迁禁的血。他机械地搓洗着手掌,直到皮肤发红。
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影。
顾时舟猛地转身,后背撞上洗手台——顾迁禁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病号服下隐约可见腰腹间的绷带。他反手锁上门,一步步走近。
"你...你怎么..."顾时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
顾迁禁的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危险:"惊喜吗?"
"医生说你至少还要昏迷一天..."顾时舟伸手想碰他,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按在墙上,"迁禁?"
"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顾迁禁的声音很轻,却让顾时舟浑身发冷,"关于基因配对,关于实验设计,关于我们的感情可能只是...程序反应。"
"不是那样的!"顾时舟急切地解释,"小琳只是猜测,我根本不在乎那些——"
"但我在乎。"顾迁禁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所以我做了个小测试。"
顾时舟突然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你是...故意的?那些伤..."
"大部分是真的,除了最后昏迷那段。"顾迁禁的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我想知道,在以为我快死的时候,你会不会选择别人。"
"你疯了..."顾时舟的声音发抖,"我差点以为你真的..."
顾迁禁突然低头吻住他,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药水的气息,强势得不留余地。当两人分开时,顾时舟的嘴唇微微肿起。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顾迁禁贴着他的耳畔低语,"即使知道了所有真相,即使可能只是实验的一部分,我还是想把你锁起来,让你只看得到我一个人。"
顾时舟的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恐惧:"你不需要锁...我本来就是你的。"
顾迁禁的眼神暗了暗,突然扯下顾时舟脖子上的红绳,将那枚裂开的哨子握在掌心:"从今天起,只有我能决定你什么时候吹这个哨子。"
门外传来小琳的呼唤声,顾时舟下意识要回应,却被顾迁禁捂住了嘴。
"嘘..."他的呼吸喷在顾时舟耳后,"告诉她你要回家休息。"
"可是你的伤..."
"已经处理好了。"顾迁禁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出院证明,"我比医生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顾时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门外喊道:"小琳,我想先回家换件衣服...迁禁的情况稳定了。"
"好,那我在这守着。"小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迁禁满意地捏了捏他的后颈:"乖。"
他们从医院后门溜出去,打了辆出租车。顾时舟本以为会回顾家,车却停在了城郊的一栋陌生公寓前。
"这是..."
"我们的新家。"顾迁禁牵着他的手走进电梯,"爸妈去B市后,我就开始准备了。"
公寓装修简约,客厅的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城市。顾时舟还来不及多看,就被拉进卧室——然后他愣住了。
床头的墙上挂满了照片,全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合影;书桌上整齐摆放着他们交换过的所有小物件;最令人吃惊的是,角落里放着一台与学校音乐教室同款的二手钢琴。
"喜欢吗?"顾迁禁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以后你弹琴,我唱歌。"
顾时舟转身面对他:"你真的没事了?那些伤..."
顾迁禁解开病号服的上扣,露出绷带:"皮外伤,我计算过角度和深度。"他顿了顿,"不过疼是真的。"
"疯子..."顾时舟心疼地触碰绷带边缘,"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确认..."顾迁禁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的感觉,到底是基因的骗局,还是真实的心动。"
顾时舟仰头看他:"现在有答案了?"
顾迁禁没有回答,而是将他推到床上,双手撑在两侧,形成一个囚笼般的姿势。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我要把你关在这里。"他轻声说,"每天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只能依赖我。"
顾时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你已经这么做了...从我们第一次在天台接吻开始。"
顾迁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笑起来:"你说得对。"他俯身,鼻尖蹭过顾时舟的颈侧,"但我想要更多。"
他的吻落在锁骨上,带着轻微的刺痛。顾时舟抓住他的肩膀,既像推拒又像邀请:"门...没锁..."
"没人会来。"顾迁禁咬住他的耳垂,"这栋楼只有我们一户。"
窗外,暮色渐渐降临,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顾时舟在眩晕中想起那个共振哨的约定——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吹响,必有回应。
而现在,哨子的主人正将他困在双臂之间,呼吸交错,心跳相闻。或许他们的相遇始于一场实验,但此刻的体温和颤抖,绝不是什么基因程序能够模拟的。
钢琴上方的墙壁,一道新鲜的刻痕在暮光中若隐若现——G&G,这次不是刻在老城墙的砖石上,而是刻在属于他们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