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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迷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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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天池水灌入肺部的瞬间,顾时舟的精神链接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水下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悬浮的冰晶定格在坠落轨迹上,爆炸产生的气泡凝固成玻璃珠般的球体,甚至顾迁禁被水流拂起的发丝都静止在半空。唯有那些蓝色触须仍在舞动,如同深海中的发光水母。
「认知界面。」
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顾时舟转头,看到镜像人再次出现,这次它穿着李青的白大褂,手里捧着北斗七星的微缩模型。
「你母亲是第一个桥梁。」镜像人指向水底的菱形晶体,「她自愿成为稳定器,延缓播种程序。」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年轻的李青在通古斯坠坑边采集样本;她在实验室发现晶体中的休眠指令;她将未激活的Ω单元植入自己子宫,用母体孕育出能改写程序的新生命...
「你们本应是钥匙,也是锁。」镜像人轻触顾时舟胸口的七星疤痕,「但有人篡改了标记。」
静止突然打破!
顾时舟呛着水浮出水面,看到现实世界正陷入噩梦般的场景——顾迁禁被三条触须缠住四肢,皮肤上的蓝纹被逆向抽取;苏珊娜的机械义肢冒出电火花,正用匕首砍断缠绕飞行员的丝茧;而天池中央,Mark Lee的躯体已经大半晶体化,额头射出的蓝光直冲天际,在云层中勾勒出巨大的星图。
最可怕的是,水底那些菱形晶体正在上升。切尔诺贝利的晶体中,李青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即将醒来。
“妈...妈?”顾时舟无意识地伸出手。
精神链接突然被暴力入侵!
不是顾迁禁熟悉的波动,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意识——它顺着链接反溯,瞬间冻结了顾时舟的所有动作。他的瞳孔扩散成完全的蓝色,皮肤下浮现出与Mark Lee相同的放射状纹路。
“时舟!”顾迁禁的怒吼隔着水面闷闷传来。他竟用匕首割断自己被缠住的左臂,鲜血如雾般晕开,染红了大片池水。
剧痛让精神链接短暂恢复。顾时舟趁机将全部精神力场压缩成针,狠狠刺入控制自己的那股意识。反馈来的信息让他毛骨悚然——那不是播种者,而是某个更黑暗的存在,一个本该在恐龙时代就被Ω物质消灭的...
「天敌。」
镜像人突然具现在水下,双手按住顾时舟太阳穴:「看仔细!」
新的画面炸开:远古地球,某种硅基生命体如银色苔藓般覆盖大陆;播种者投下Ω陨石,蓝光扫过之处,硅基生命化为水晶雕像;唯有一个个体钻入地壳深处,休眠、等待...直到通古斯爆炸将它惊醒...
顾时舟突然明白Mark Lee额头印记为何扭曲——那根本不是桥梁标记,而是寄生体的拟态!
“迁禁...不要...链接!”他在意识被完全吞噬前嘶吼,“是陷阱!”
但已经晚了。
顾迁禁染血的手掌贴上他额头,精神链接全开。两股庞大的意识在链接中相撞——一边是七星桥梁的纯净蓝光,一边是寄生体伪装的扭曲星图。顾时舟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两股巨浪撕扯,直到...
「放手。」
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女声切入混战。
水底的李青睁开了眼睛。
切尔诺贝利方尖碑的光芒突然增强百倍,蓝白色光柱横跨欧亚大陆,直抵长白山上空。光柱中浮现出无数DNA链状的光纹,与顾时舟二人胸口的七星疤痕完美共鸣。
Mark Lee的晶体身躯出现裂缝。
“不...不可能!”他的声音变成高频尖叫,“桥梁应该服从休眠指令——”
「我的孩子从不服从任何指令。」
李青的声音通过七个观察站同时放大。她的晶体外壳开始融化,露出下面真实的躯体——瘦削、苍白,但双眼亮如星辰。更惊人的是,她锁骨下也有七星疤痕,只是更加复杂,如同分形几何图案。
顾时舟感觉控制自己的黑暗意识突然松动。他与顾迁禁同时发力,精神链接如超新星爆发!
「母亲协议,启动。」
七个菱形晶体应声炸裂,释放出彩虹般的粒子流。这些光粒在空中重组,形成一张覆盖整个天池的巨网,每一处节点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一个坐标。Mark Lee的躯体在网中剧烈抽搐,额头印记如烧坏的灯泡般闪烁不定。
“现在!”李青的虚影握住两个儿子的手,“用桥梁权限改写指令!”
三人的精神力场叠加共振。顾时舟“看”到了程序最底层的代码——那不是休眠指令,而是一段古老的杀戮协议,专门针对硅基生命体的基因武器。
「目标确认:异种寄生体。」
「净化范围:地壳表层0.5公里内。」
「执行。」
天池的水瞬间汽化!
蓝白色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所有丝茧化为灰烬,触须崩解成普通海水。Mark Lee的躯体如沙雕般坍塌,只剩额头那块扭曲的晶体叮当落地。
寂静。
然后是一声微弱的啼哭。
顾时舟循声望去,看到天池边缘的碎石堆里,一个婴儿正裹着蓝光漂浮——没有寄生体的痕迹,只有纯净的Ω能量在其胸口形成小小的星形胎记。
“Mark的...克隆体?”顾迁禁喘着气问。
李青的虚影轻轻抱起婴儿:“不,是新生的桥梁。寄生体清除了,但Ω物质需要容器。”她看向远方,“就像当年选择了我。”
苏珊娜拖着断腿爬过来:“所以现在...?”
“七个观察站归位。”李青指向正在沉回水底的菱形晶体,“我会继续休眠监管。而你们——”她依次抚摸两个儿子的脸庞,“要教会这孩子,力量的真谛不是控制...”
“是共生。”顾时舟接话,与顾迁禁同时按住婴儿的小手。
三人的星形疤痕同时亮起,投影出新的星图——这次是真正的播种者航道,指向半人马座α星,旁边标注着「下次访问时间:300地球年后」。
李青的虚影开始消散。最后时刻,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像极了顾迁禁恶作剧时的表情:“顺便说,你们外公做的红烧肉...真的很咸。”
随着这句话,切尔诺贝利的光柱缓缓收回。天池恢复平静,唯有岸边融化的雪线勾勒出巨大的七星图案,提醒着这里发生过的奇迹。
抱着熟睡的婴儿,顾时舟望向南方——亚马逊和撒哈拉的方向,还有两座观察站等待激活。但这次,他们有了新的向导。
婴儿的小手突然抓住顾迁禁的断臂处,蓝光流转间,新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见鬼,”顾迁禁瞪着完美再生的手指,“这小崽子把我当乐高了?”
顾时舟大笑出声,笑声惊飞了山巅的雪鸮。晨光穿透云层,将三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
亚马逊雨林的雨季来得悄无声息。
顾时舟蹲在古老的石阶上,指尖轻触苔藓覆盖的象形文字。这座被藤蔓吞噬的金字塔是玛雅文明的遗迹,也是第五观察站的所在地。在他身后,已经五岁的“星孩”——他们给那个天池婴儿起的名字——正用小手按在石壁上,蓝光顺着她触碰的纹路流淌,唤醒沉睡的机关。
“比上回熟练多了。”顾迁禁靠在石柱上抛着匕首。他的断臂早已再生,但保留了故意让匕首划破掌心的习惯——星孩总会被血腥味吸引,然后不情不愿地帮他愈合伤口,噘着嘴说“舅舅坏”。
地面突然震动,金字塔顶部的石块滑落,露出下方闪烁着蓝光的晶体结构。与长白山不同,这里的观察站呈现出蜂窝状,每个孔洞里都沉睡着某种昆虫形态的Ω共生体。
“蜜蜂?”顾时舟用精神力场扫描。
“传粉者。”星孩仰起脸,瞳孔中倒映出无数数据流,“它们会把蓝光变成花粉,净化被污染的土壤。”她突然指向雨林某处,“那边有坏人。”
顾迁禁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精神力场扩展至极限,果然在三百米外的沼泽里探测到三个热源——不是人类,也不是改造人,而是某种半机械化的鳄鱼,眼睛泛着与当年虎鲸相同的红光。
“苏黎世余孽的宠物。”顾迁禁冷笑,“要留活口问话吗?”
顾时舟摇头:“先激活观察站。”
三人同时将手按在晶体表面。星形疤痕亮起的瞬间,蜂窝状结构如花朵般绽放,无数蓝光蜜蜂倾巢而出。它们掠过的地方,枯死的树木抽出新芽,被汞污染的河水恢复清澈,就连那些机械鳄鱼也被蓝光笼罩,装甲接缝处渗出黑色黏液——寄生体正在被驱逐!
“原来如此。”顾时舟在精神链接中看到蜜蜂的工作方式,“它们不杀死寄生体,而是…改造?”
星孩突然挣脱他的手,跑向最近的那条鳄鱼。顾迁禁想阻拦,却被顾时舟按住肩膀:“等等。”
五岁的小女孩毫无畏惧地抱住鳄鱼狰狞的头颅。她额头上的星形印记亮如朝阳,蓝光顺着鳄鱼的眼眶流入。机械装甲一块块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绿色鳞片。当鳄鱼温顺地伏下身躯时,它额头上多了个微缩版的七星图案。
“新桥梁!”星孩骄傲宣布,“动物也能当守护者!”
顾迁禁挑眉:“这算不算童工?”
撒哈拉的观察站激活过程更为壮观。
在沙漠深处的陨石坑底部,第六座菱形晶体对星孩的血液产生反应,释放出数以万计的沙虫形态Ω共生体。它们钻入滚烫的黄沙,将地下水脉改造成发光的蓝色网络,宛如大地的血管。
顾时舟站在沙丘顶端,看着绿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棕榈树的影子投在他手中的平板电脑上——老陈发来的监控画面显示,全球已有十七处污染区被未知力量净化,而各国政府正逐渐将这种现象归功于“新型微生物技术”。
“南极是最后一个。”顾迁禁嚼着能量棒,冰镐指向南方,“苏珊娜的探测器发现冰层下有异常热源。”
星孩突然拽两人的裤腿:“有飞机!”
精神力场几乎同时捕捉到高空的黑点——不是普通飞行器,而是带有苏黎世集团标志的太空梭,正以诡异的角度突破大气层,仿佛被什么牵引着。
“轨道电梯。”顾时舟放大图像,看到太空梭连接的纳米缆绳,“他们在同步轨道上藏了东西!”
更惊人的是,精神力场反馈显示,太空梭舱内有个熟悉的生命特征——Mark Lee的克隆体,额头上的扭曲印记比五年前更暗沉,但能量读数却呈指数级增长。
“调虎离山。”顾迁禁啐了一口,“故意等我们激活六个观察站,好让第七个脱离掌控。”
星孩的小手突然插入两人的精神链接。她共享了一段模糊的预视:南极冰盖崩裂,露出下方的巨型飞船残骸;Mark克隆体站在船体中央,将某种黑色晶体插入控制台;然后整个地球的Ω网络突然反色,蓝光变成血红...
“寄生体的母船。”顾时舟浑身发冷,“它们想反转净化程序。”
顾迁禁已经拨通卫星电话:“苏珊娜,准备‘末日’协议。”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臂运转的嗡鸣:“我就知道会用到那个——老陈的棺材本全砸在哈萨克斯坦的发射井里了。”
星孩突然变出三张手绘的“船票”,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火箭:“我也要去!”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小女孩的蓝眼睛立刻泛起泪光。顾时舟蹲下平视她:“听着,你的任务是守住地面网络。如果太空的坏蛋得逞...”他在她掌心画了个七星图案,“只有你能重启系统。”
星孩咬着嘴唇点头,突然掏出一把蝴蝶刀——顾迁禁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划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没有滴落,而是悬浮成七个微缩光点,环绕着她旋转。
“我造了小桥梁!”她骄傲地宣布,“会保护雨林和沙漠!”
顾迁禁揉乱她的卷发:“这才像我的外甥女。”
哈萨克斯坦的发射场寒风刺骨。
老陈坐在轮椅里,膝盖上摊开泛黄的相册。照片上是年轻的李青抱着婴儿时期的顾时舟和顾迁禁,背景赫然是这座发射场的控制塔。
“你妈当年就在这修改了Ω单元的参数。”老人指着照片角落的火箭模型,“把杀戮指令变成共生协议。”他咳嗽几声,“现在该你们完成闭环了。”
苏珊娜的机械臂正在给两人安装宇航服:“‘末日’其实是李青留下的反制程序——把你们的精神链接通过火箭送入轨道,直接冲击寄生体的母船核心。”她顿了顿,“副作用是...”
“可能烧毁桥梁神经通路。”顾迁禁满不在乎地检查氧气阀,“变白痴而已。”
顾时舟看向监控屏。南极传来的画面显示,冰层下的飞船残骸已经部分激活,伸出数公里长的黑色触须,正贪婪地吸收观察站的蓝光能量。更可怕的是,全球其他六处观察站的光芒正在减弱,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取生命力。
“星孩能撑多久?”他问。
老陈调出亚马逊的实时影像:小女孩站在金字塔顶,七个血滴形成的光点如卫星般环绕着她。每当有黑雾试图侵袭观察站,光点就会结成盾牌阻挡。但她的鼻血已经染红了衣领——过度使用能力的征兆。
“发射倒计时十分钟。”苏珊娜的声音突然严肃,“还有个坏消息...轨道上的寄生体克隆体不止一个。”
光谱分析显示,太空梭里坐着七个Mark Lee的复制体,每个额头都有变异星印。他们围成环形,中间漂浮着一块与长白山发现的同源的黑色晶体。
“七对七。”顾迁禁咧嘴一笑,“挺公平。”
火箭升空的轰鸣震碎了控制塔的玻璃。顾时舟在超重压迫下,通过精神链接感受着星孩的坚持、老陈的祈祷、苏珊娜的机械义肢在键盘上的敲击...以及最深处,那个沉睡在切尔诺贝利晶体中的温柔意识。
「我们来了,妈妈。」
穿过电离层的刹那,某种超越物理的共鸣突然建立。七个观察站的光芒同时聚焦到火箭上,在漆黑的太空中绘出横跨半个地球的北斗七星。
而南极上空,寄生体的母船终于完全苏醒——它像一只巨大的金属水母,每条触须都链接着一个黑色晶体。当火箭进入攻击范围时,七个Mark克隆体同时抬头,嘴角撕裂到耳根...
火箭穿过电离层的瞬间,顾时舟的视网膜上炸开一片银蓝色的光斑。
重力消失,安全带勒进肩膀的疼痛也随之而去。舷窗外,地球弧线泛着柔和的蓝光,而南极上空那片狰狞的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寄生体母船展开的触须已经超过十公里长,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金属蜘蛛。
“对接倒计时90秒。”通讯器里传来苏珊娜被静电干扰的声音,“注意,你们的精神链接会暂时增强到...”
杂音吞没了后半句。顾迁禁解开安全带,在失重环境中灵活地翻到舷窗前:“七个目标,母船核心还有个大号的。”他指向那片阴影中央微微发红的光点,“分头行动?”
顾时舟检查宇航服右臂内置的精神力场增幅器——老陈的杰作,能将他们的意识波动放大三百倍:“老规矩,你左我右。”
舱体突然剧烈震动!
一根黑色触须不知何时缠上了火箭,金属外壳在诡异的吱嘎声中变形。顾迁禁的匕首划过触须表面,溅起的却不是液体,而是某种闪烁的数据流——这条“触须”本质上是高密度信息束,物理攻击几乎无效。
“换这个。”顾时舟从装备箱抽出两把造型古怪的枪械,枪管透明,内部流淌着蓝光,“苏珊娜用‘希望’的分泌物改造的脉冲武器。”
第一枪命中时,触须如触电般痉挛,表面浮现出与星孩额印相似的七星图案。顾迁禁吹了声口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火箭终于突破最后一道屏障,寄生体母船的全貌赫然展现——它不像任何已知的飞行器构造,更像某种深海生物的骨骼标本被粗暴地机械化。七个Mark克隆体悬浮在中央舱室,他们的身体由黑色晶体拼接而成,额头上的扭曲星印共同聚焦向中央那团暗红色能量体。
“那是什么?”顾迁禁的脉冲枪锁定目标。
顾时舟的精神力场传来刺痛:“母体意识...通古斯样本里被剥离的杀戮程序本体!”
没有时间制定更复杂的计划。火箭在距离母船三百米处解体,两人借助推进器冲向目标。失重环境下,顾迁禁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本能,脉冲枪每击必中,将沿途的黑色晶体结构转化为无害的蓝光网络。顾时舟则全力展开精神力场,在意识层面构筑防线,阻止母体入侵他们的思维。
第一个克隆体在脉冲弹下粉碎时,整个母船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第二个克隆体突然自爆,飞溅的黑色晶体如霰弹般袭来!顾时舟的精神屏障挡住大部分,仍有一片划破顾迁禁的氧气软管。
“没事。”顾迁禁在精神链接里轻笑,随手扯断漏气的管道,“反正太空也用不着呼吸。”
他们背靠背突破到中央舱室。剩余五个克隆体同时转身,额头的星印射出猩红光束!顾时舟将精神力场压缩成棱镜,折射开致命射线,顾迁禁则趁机连开五枪——
四中,一偏。
最后一个克隆体闪避成功,突然扑向中央的暗红能量体。融合的瞬间,舱室内所有黑色晶体共振起来,形成某种吞噬光线的奇异场域。顾时舟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场被暴力撕开,无数充满恶意的记忆碎片涌入:
硅基生命体吞噬森林;
播种者飞船在轨道上解体;
李青在实验室里将Ω单元注入自己腹部...
“别分心!”顾迁禁一把拽住他,推进器全开冲向能量体,“老陈说过,这玩意儿最怕什么?”
顾时舟在剧痛中抓住关键信息:“同频共振...需要七个纯净Ω信号同时冲击!”
他们同时看向地球方向。六处观察站的光芒已经微弱如风中之烛,唯有亚马逊方向还有稳定的脉冲——星孩仍在坚持,但显然快到极限。
“算上我们也不够。”顾迁禁的瞳孔映出逼近的暗红光芒,“除非...”
顾时舟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
精神链接全开状态下,他们可以分裂自己的意识频率,模拟出额外五个纯净信号。代价是...
“脑组织过载。”顾迁禁咧嘴一笑,“早想试试当白痴是什么感觉了。”
没有犹豫的余地。暗红能量体已经膨胀到充满半个舱室,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呈现扭曲的皱褶。两人额头相抵,星形疤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精神链接超频启动」
「意识分裂计数:5」
「总信号数:7」
七道蓝光从他们身上迸发,每一道都精确对应北斗七星的一个坐标。当第七道光束成型时,整个母船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锡纸,在寂静的太空里扭曲、折叠、最终坍缩成一个奇点。
最后一刻,顾时舟“看”到暗红能量体中被剥离出一个银色光团——那才是真正的硅基生命意识,它朝两人发出近似感激的波动,随即消散在宇宙背景辐射中。
返回舱坠落在切尔诺贝利隔离区时,顾时舟已经失去了四分之三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有个弟弟,记得星孩甜甜的笑容,但想不起母亲实验室的密码;记得如何使用脉冲枪,但忘了第一次开枪是在几岁。最奇怪的是,他锁骨下的七星疤痕变成了银色,偶尔会无意识地在墙上画出复杂的拓扑图形。
病床边,顾迁禁的情况更糟。他记得所有战斗技巧,却分不清刀叉的用途;能精准说出轨道力学公式,但对着老陈喊“那个做饭难吃的叔叔”。
“永久性神经损伤。”苏珊娜的机械臂调整着输液参数,“好消息是,星孩的Ω物质正在修复你们的大脑,只是...很慢。”
门被推开,已经十岁的星孩跑进来,手里捧着自制的小火箭模型:“舅舅!今天老师问我北斗七星的故事...”
顾迁禁茫然地眨眼,突然蹦出一句:“北极星才是最好的。”
星孩愣住,眼圈瞬间红了。顾时舟伸手揉她的头发:“他开玩笑的。”虽然自己也不确定。
窗外,暮色中的切尔诺贝利方尖碑一如既往地散发着蓝光。更远处,福岛、太平洋、亚马逊、撒哈拉和南极的观察站同步闪烁,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对话。
老陈推着轮椅进来,膝盖上摊着一本相册:“孩子们,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火箭发射前最后的合影:顾时舟和顾迁禁穿着宇航服,中间站着做鬼脸的星孩,背景里苏珊娜的机械臂比着V字。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
“昨天?”顾时舟困惑地抬头。
“记忆会回来,就像候鸟认路。”老陈神秘地眨眨眼,“尤其是当某个睡美人在梦里帮你们整理碎片的时候。”
他指向窗外的方尖碑。顾时舟突然“听”到一段旋律——母亲曾经哼唱的摇篮曲,从地底深处传来,轻柔地拂过每一条受损的神经通路。
顾迁禁突然跳下病床,动作灵活得不像病人:“我想吃红烧肉。”
“看吧。”老陈得意地掏出一瓶伏特加,“连挑食的毛病都回来了。”
星孩欢呼着爬上窗台,指向夜空中格外明亮的北斗七星:“它们今天特别亮!”
确实。七颗星星的排列方式与观察站的位置完美重合,而最亮的天权星位置,隐约可见一颗新生的蓝色小星。
顾时舟胸口的银痕微微发热。他忽然想起母亲最后一课的内容——
桥梁永不真正断裂,只是偶尔需要星光指引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