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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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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同桌的秘密与母亲的未来
晨光中的巧克力
2000年11月4日，星期一。鹿城的晨风里带着初秋的凉意。
杨予宁推开初一（3）班教室门时，晨光正斜斜照在第三排靠窗的课桌上。一个微胖的混血男孩已经坐在那里，穿着合身的校服，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男孩抬起头。他有着深栗色的微卷头发，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但那双眼睛是纯粹的东方黑色——像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
“早啊，同桌。”男孩露出温和的笑容，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叫顾北辰，上周转学来的。”
他的普通话标准得过分，只有尾音隐约透出一点特别的韵律。
“杨予宁。”她简短回答，放下书包。
顾北辰从课桌里掏出一个铁盒，印着花体德文：“瑞士巧克力，我妈妈寄来的。尝尝？”
杨予宁前世在奢侈品柜台见过这个牌子——Sprüngli，苏黎世百年老店，2000年国内几乎没人知道。
“谢谢。”她接过一颗，没有立即吃，“你从瑞士来？”
“一半一半。”顾北辰剥开一颗丢进嘴里，“我妈是瑞士人，我爸在北京工作。他临时调到鹿城，我就跟着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杨予宁注意到了几个细节：书包角落露出的IBM笔记本电脑电源线，以及那种与生俱来的从容——这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气质。
顾北辰。
这个名字在她记忆里掀起了波澜。2023年《福布斯》杂志专访：顾北辰，北辰科技创始人，全球商用无人机市场占有率第一。文章提到他少年时曾在鹿城读书两年，父亲是……
“你爸爸在开发区工作？”杨予宁假装随意地问。
顾北辰眼睛微微眯起：“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指了指窗外远处林立的塔吊，“鹿城现在最忙的就是开发区。”
“聪明。”顾北辰笑了，又递过一颗巧克力，“我爸确实在开发区，不过具体做什么……保密。”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陈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来。
“马上就要数学竞赛选拔了，这次进行初次筛选。”陈老师发下试卷，“时间四十分钟。”
教室里响起紧张的低叹声。
杨予宁扫了一眼试卷——初二水平的四则运算、简单方程，对她这个前世理科生来说简直是儿戏。但她没有急着动笔，而是观察顾北辰。
男孩做题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用草稿纸。更让杨予宁惊讶的是，他在一道应用题旁画了个精致的立体几何示意图，标注了坐标系和参数——这完全是高中以上的思维。
二十分钟，顾北辰交卷。
杨予宁也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交了卷。
“你们都做完了？”陈老师推了推眼镜。
“检查过了。”顾北辰说。
陈老师当场批改。两份卷子，全对。
“顾北辰同学，最后这道题，你的解法很特别。”陈老师指着那道立体几何，“谁教你的？”
“自己想的。”顾北辰顿了顿，“不过杨予宁同学的方法更简洁。”
陈老师看向杨予宁的卷子——她在同样位置用了向量法，步骤只有三步。
“你们……”陈老师深吸一口气，“课后留一下。”
下课后，两人被带到教师办公室。其他老师已经下班，只有窗外的蝉鸣阵阵。
“老实说，你们什么水平？”陈老师开门见山。
顾北辰和杨予宁对视一眼。
“我自学完了高中数学。”顾北辰先说。
“我也差不多。”杨予宁补充。
陈老师沉默了几秒，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试卷：“这是去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试的题，你们试试。”
四十分钟后，顾北辰得分112（满分120），杨予宁得分108。
陈老师的手有点抖：“你们……想跳级吗？”
“想。”两人异口同声。
“但要通过学校的测试。”陈老师说，“如果你们能通过，可以直接跳到初二。不过……”她看着杨予宁，“你的家庭情况，学校有顾虑。”
“什么顾虑？”顾北辰问。
“跳级意味着更早参加中考、高考，学费、生活费压力更大。”陈老师说得委婉。
杨予宁平静地说：“钱的问题我会解决。”
顾北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午休时间，顾北辰没去食堂，而是背着书包去了操场角落的小树林。杨予宁想了想，跟了过去。
树林深处，顾北辰正蹲在地上组装什么——那是一架翼展近一米的模型飞机，机身用碳纤维管和轻木制成，机翼蒙着乳白色的薄膜。
“这是……”杨予宁走近。
“我自己设计的。”顾北辰眼睛发亮，“看，这里用了翼梢小翼，能减小诱导阻力。动力是微型无刷电机，锂聚合物电池供电……”
他说起这些时，整个人都在发光。那个在课堂上温和从容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狂热的工程师。
“能飞吗？”杨予宁问。
“理论上可以。”顾北辰指着机翼，“但我算出来的重心位置和实际有偏差，需要配平。”
两人蹲在树荫下，用橡皮泥一点点调整配重。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在顾北辰微卷的头发上跳跃。
“你为什么喜欢这个？”杨予宁问。
顾北辰沉默了几秒：“我外公是瑞士的精密机械工程师。我小时候看他设计手表机芯，那些齿轮咬合的瞬间……我觉得那是最美的机械语言。后来我想，如果能让机械飞起来，就更美了。”
“你爸爸支持吗？”
笑容淡了些：“他希望我学经济或者国际关系，将来走他的路。”
“那你自己呢？”
顾北辰没有回答，而是举起调整好的飞机，用力掷出——
模型划出优美的弧线，在空中平稳滑翔了二十多米，轻轻落在草地上。
“成功了！”他跳起来，像个孩子。
杨予宁也笑了。这一刻，她看到的不是未来科技巨子，只是个喜欢飞机的少年。
“杨予宁，”顾北辰忽然说，“如果我说，我想让这样的飞机有一天能自主飞行，能完成测绘、送货、救援……你会觉得我疯了吗？”
“不会。”杨予宁认真地说，“我觉得这是未来。”
顾北辰看着她，眼睛里有星光闪烁。
下午放学，杨予宁收拾书包时，顾北辰递过来一张纸条。
“这是我家的电话。”他写的是八位数座机，“如果你在学习上需要帮助，或者……有其他需要，可以打这个。”
杨予宁接过纸条，看到上面还有一个电子邮箱地址——2000年，有个人邮箱的学生凤毛麟角。
“谢谢。”她把纸条小心收好，“对了，你对鹿城的未来怎么看？”
顾北辰挑眉：“考我？”
“随便聊聊。”
两人边往校门口走边聊。
“鹿城会成为世界级的制造基地。”顾北辰说得很肯定，“但不是低端加工，而是精密制造、高端装备。我爸爸说，未来这里会有芯片工厂、机器人生产线、航空航天配套企业。”
杨予宁心中震动——这完全印证了她前世的记忆。
“那你觉得，普通人能抓住什么机会？”
顾北辰想了想：“房地产肯定是一波。然后是配套服务业，物流、培训、技术服务。再然后……”他顿了顿，“如果有人能提前布局未来产业，比如无人机、人工智能，那就……”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走到校门口，顾北辰家的黑色奥迪已经等在路边。司机是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站得笔直。
“明天见。”顾北辰挥挥手，上了车。
杨予宁看着车消失在街角，转身走向公交站。
1路公交车摇摇晃晃驶向城西。杨予宁坐在窗边，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
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开始落叶，环卫工人正在清扫。骑自行车下班的人们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里有希望——这是2000年特有的神情，一个新时代刚刚拉开帷幕。
她在“锦绣花园”（虚构的小区）站下车。这是鹿城第一个商品房小区，去年刚交房。前世，她无数次路过这里，看着那些亮着灯的窗户，幻想有一天能住进去。
现在，幻想成真了。
走到6号楼一单元，按下501的门铃。
“来了来了！”母亲王秀兰的声音传来。
门开了，温暖的灯光涌出来。
“宁宁回来啦！”母亲围着崭新的碎花围裙，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快洗手，饭马上好。”
杨予宁放下书包，打量着这个新家。
八十平米，三室一厅。雪白的墙壁，光洁的地砖，铝合金窗户反射着夕阳。最重要的是——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有24小时热水，有管道煤气。
厨房里，母亲正在崭新的燃气灶前忙碌。锅里炖着红烧肉，咕嘟咕嘟冒着香气。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把油烟吸得干干净净。
“姆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杨予宁凑过去。
“红烧肉，清炒西兰花，西红柿鸡蛋汤。”母亲用锅铲指了指，“你爸今天发工资，买了五花肉，可新鲜了。”
杨予宁看着母亲——她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但腰杆挺直了，脸上有了血色。最重要的，她不再咳嗽了。
前世，母亲在纺织厂的棉絮里咳了十几年，肺一直不好。搬到这个有抽油烟机、有窗户的厨房后，咳嗽奇迹般地好了。
“姆妈，我来帮你。”杨予宁拿起蒜头准备剥。
“不用不用，你去写作业。”母亲推她，“这里有妈就行。”
但杨予宁没走。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
煤气灶的蓝色火苗跳跃着，抽油烟机的声音像某种安心的白噪音。窗外是小区里孩子们玩耍的笑声，远处有隐约的电视声。
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之一——让母亲能在这样的厨房里做饭，而不是蹲在煤炉边扇火，被烟呛得直流泪。
六点半，父亲杨建国回来了。他穿着干净的工装，手里提着一个西瓜。
“阿爸！”杨予宁迎上去。
“哎，宁宁。”父亲把西瓜递给她，搓了搓手，“今天工地进度快，下班早。你妈饭做好了？”
“好了好了，就等你了。”母亲端出最后一道菜。
三人围坐在崭新的餐桌旁。桌子是父亲用工地剩下的木料自己打的，刷了清漆，光滑平整。
“来，庆祝咱们搬家第一个月！”父亲举起茶杯，“以茶代酒！”
“干杯！”三只杯子碰在一起。
红烧肉炖得酥烂，入口即化。西兰花清脆爽口，鸡蛋汤鲜美温暖。最简单的家常菜，却是杨予宁两辈子吃过最香的饭。
“宁宁，今天在学校怎么样？”父亲问。
“挺好的。数学小测满分，老师让我参加跳级考试。”
父母同时停下筷子。
“跳级？”母亲有些担心，“会不会太累？”
“不会，我能跟上。”杨予宁扒了口饭，“跳级能省一年时间，早点上高中、大学。”
父亲想了想：“你想跳就跳，爸支持你。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学费……”
“阿爸，钱的事我有办法。”杨予宁说，“而且，我有个想法。”想起放学时候贴在校门口的招聘信息，以及和班主任的谈话。
她放下筷子：“姆妈，我们学校食堂在招面点工，早上五点到下午两点，周末双休，一个月八百块，交社保。你要不要去试试？”
厨房里安静了。
母亲的手有些抖：“我……我能行吗？人家要考试吧？”
“就是要考做包子馒头。”杨予宁说，“姆妈你手艺那么好，肯定没问题。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她答应帮忙递简历。”
父亲眼睛亮了：“这个工作好！时间好，不累，还有社保。秀兰，你去试试！”
“可……人家能要我吗？”母亲还是没信心。
“妈，”杨予宁握住母亲的手，“你做的馒头，比外面卖的好吃十倍。你腌的咸菜，邻居都来要。你肯定行。”
母亲眼眶红了：“好……妈去试试。”
吃完饭，母亲去洗碗，父亲拉着杨予宁到阳台。
新家的阳台朝南，能看到小区的花园和远处的霓虹灯。晚风习习，带来桂花香。
“宁宁，你跟爸说实话。”父亲压低声音，“跳级、让你妈换工作……这些事，你是不是计划很久了？”
杨予宁沉默了几秒：“爸，我们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了。你在工地那么累，妈在厂里吸棉絮，我心疼。”
父亲鼻子一酸，别过脸去。
“爸，你放心，我有分寸。”杨予宁继续说，“跳级是因为我真的能跟上。让妈换工作，是因为食堂的工作确实好。”
晚上九点，杨予宁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个独立的房间。十平米，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书桌是父亲用工地剩下的板材打的，刷了白色油漆。台灯是母亲在夜市买的，十块钱，但很亮。
她打开书包，拿出笔记本。
今日收获：
1. 确认顾北辰身份及价值（重要人脉）
2. 获得跳级考试资格（节省一年时间）
3. 为母亲争取到食堂面试机会（需一周内准备）
明日计划：
1. 与顾北辰深入交流无人机技术（建立专业信任）
2. 开始准备跳级考试（重点：高中数学、物理）
3. 帮母亲准备面试（制作面点样品，模拟问答）
4. 争取学一些兴趣（弥补上辈子填特长只能填“无”的缺憾）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
窗外，小区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有夫妻推着婴儿车散步，有老人在健身器材上活动，有少年在路灯下打篮球。
这就是普通人的幸福——安稳的住所，稳定的工作，健康的一家人。
而她，要让这份幸福更牢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