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弥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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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站在玄关门口，看着池舒雨一路越过他，径直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门外还响着夏有木声嘶力竭的喊声，许诺抬手给了自己脑瓜一巴掌。
“cao！”他骂了自己一句，本以为见到夏有木小雨能稍微重振心情，至少，能不让夏有木那么担心。
可没想到，事情更糟了！他现在可没脸出去跟夏有木面对面了。
他烦躁地抱头蹲地，自暴自弃地骂了自己小半会儿。
等他妈一脚踹过来时，许诺还皱着眉。
许妈当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动静，但她也不敢随意干涉，就怕影响更糟。
她把手里的伞往许诺怀里塞，“杵起干嘛！把伞给别人送去。”
这时，许诺才意识到外面下起了暴雨，他连忙起身往院子外跑去，顾不得自己撑没撑伞。
离门栏越近，沙哑的声音越明显。
他拉开木门上自动反锁的门锁，将手里的伞撑开，举在夏有木头顶。
“别喊了，你先回去吧，雨太大了，我会帮你劝劝他的。”
夏有木早就被淋成落鸡汤了，单薄的校服由于雨水紧贴在他皮肤上，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没接过伞，也没移动脚步，就倔强又委屈地站在哪儿。
许诺劝道：“真的！你先回去，等你高考后我一定让他和你好好聊聊！”
一把伞被暴雨捶打得摇摇欲坠，许诺直接将伞柄塞进夏有木手里，大声说：“求你了，先回去！不然你要是生了病，参加不了高考，你是让我们大家都不好过！”
几句话，夏有木眼神失焦几秒，又聚焦，问：“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的，对吗？”
又是这个问题，仅仅三天，对方问了不下十遍这个问题。
许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纠结这方面，但还是肯定道：“没有！他没有生病。”只是前两天精神状态极差，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但起码现在不会不吃不喝。
夏有木点了点头，“好，告诉他，我不会一个人去芬兰的。”哑声说道。
然后转身就走，缓慢往巷子外走去。
许诺眯着眼，目视对方在大雨中离开，只是，他第一次觉得对方身材是那么清瘦。
——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持续下了三天。
高考前一晚，夏有木将刚从快递站拿回来的几个包裹放进客房里，然后转身去厨房端来一杯蜂蜜水放在茶几上，对着躺在沙发上的人说：“喝吧。”
楚时顶着鸡窝头起身，伸手，将蜂蜜水全部灌下肚，然后又躺回沙发里。
这是楚时懒在他家第五天了。
前几天，向阳之也消失了两天，这两天又回学校了，奇怪的是，每次在学校偶遇，对方总是忽略两人，就像从来没认识过两人一样，夏有木自顾不暇，对此没太多想法，只是苦了沙发上的人了。
夏有木拿起楚时价值不菲的书包，往里面塞了几只笔，准考证以及身份证，然后回自己房间了。
回房后，夏有木也打包好自己的考试用品，然后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置顶的人发了两条消息。
即使他知道，对方不会回他消息。
这两天，他还是没有看到池舒雨来上课，也发现许诺没来学校，他私信许诺，对方说他和池舒雨在家学习，高考当天会直接去考场。
好吧，没关系，高考结束再去也来得及。
反正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个池舒雨。
第二天，夏有木拉着半死不活的楚时出发去考场。
街上，随处可见交通警察，几乎没有听到任何鸣笛声，夏有木和楚时都被分配到一中考试，当然，他也知道池舒雨和许诺就在本校考试。
越靠近考场，人流越多，越聚集，半学生半家长。
有穿旗袍来送子女的，有拉横幅的，也有举着人形立牌的，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乎想把这份心态感染给每位学子。
夏有木单肩背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摩挲手里那一张单薄的相片，与楚时一同进入考场。
铃响的最后一声，监考教师收走桌上最后一张草稿纸，然后打开门，送走了这一届高考生。
夏有木没有等楚时，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向某处。
站在熟悉的银杏树下，高考的紧张情绪再次袭来，他在等，等那个与他有过芬兰之约的人。
太阳下沉，月亮升起，夏有木像一棵大树一样扎根在地面里，挺拔，屹立在原地。
他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电话，无人接听，他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还好，这次有人接听了。
夏有木小心翼翼问：“许诺，你知道小雨在哪儿，对吧。”
电话里有点吵闹，过了几秒，对方似乎远离了吵闹的人群，他听到对方过重的呼吸声。
许久，许诺在电话那头开口，“夏有木，你别等了。”
地面上摇曳的树影逐渐安静，就如夏有木一样。
挂断了电话，他才感觉自己整个人正在颤抖，从指尖到小腿，嘴里生出一股铁锈味儿，呼吸不过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地面原本高大的影子越来越小，青灰色的石地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暗青色的圆点。
与此同时，距离他不远的某所医院里，许诺正扶着舒媛女士坐在电脑屏幕前，屏幕前还有一位医生。
医生指着屏幕中的某一处说：“笔已经取出来了，伤口不大，但有深度，患者较幸运，没有插进动脉里，也没有划到颈椎骨，留疤是肯定的，最近这一周都要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他现在还在隔壁接受心理治疗，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舒媛无神地点头，任由许诺将她扶起，带到另一间稍微大点儿的房间，房间里又有个小房间，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躺椅里躺着一个人，正是池舒雨。
看着躺椅里的人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发出呜咽声，舒媛嘴巴张了张，小声说了句什么就转身离开了，没要许诺的陪同，一个人离开了。
许诺不敢回忆，就在前两天，舒媛终于带回了池父，让池父魂归故乡。
而明明白天还在戴孝烧香的池舒雨，当天晚上就在房间里自杀了，一支笔就插进他的纤细的脖子里，等待他们发现。
许诺蹲下身子，掩面而泣，随后给了自己一巴掌，嘴里不停咒骂自己。
为什么？明知道对方突然表现得那么冷静！那么异常！还是留他一个人在房间！
一巴掌不够，他又给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哭泣声混杂着巴掌声响彻在门外，里面的人一无所知。
池舒雨闭目躺在躺椅上，又回到了那天。
那天早上，舒媛带着池文清回来了，就在她怀里的小盒子中。
隔着人群，池舒雨望着那盒子良久，起身走了过去，指尖摸上去的那刻，他才有了实感。
悲伤化作眼泪顺着眼角落下，他轻声喊了喊：“爸，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回来了。”
然后，葬礼仪式开始，结束，回到家已经晚上了。
房间没有开灯，他坐在床边低着头，看着脚下漆黑、松软的泥土，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许久，他张口：“等到了。”
他起身，腿一软，跌落在地，他没有挣扎，反而将整个身体平躺在地上，周围都是被他扫落的物体。
闭上眼，眼睛里残存的光点疯狂跳动，等他再睁眼时，它身处在一个玻璃罩里，四周都是透明的墙壁，墙壁外是无尽的黑暗。
只有地面上刻着无数个字，仔细看，每个字组合成的句子都异常熟悉，那是他曾经对他父母说过的话以及父母对他说过的话。
这些句子忽然幻化成一条条蛇，扭曲着身体，向他爬来，刚开始只是贴着他的身体，后来逐渐将他的脚踝，手臂乃至脖子缠绕起来，一步一步勒紧。
他挣扎着想将他们扯下来，但他们太狡猾了，一摸就溜走了，然后新幻化的蛇又紧接着缠上来，他的手开始渐渐无力，只能躺在地上，感受着自己身体因承受不住挤压而渐渐破碎，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想要大口大口的呼吸，但是却做不到，他受不了这缓慢的死亡过程，想要迫切结束这场绞杀，随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一个长条物品，来不及多想，他猛地用力往自己的脖颈插去，一股滚烫的液体流出，温暖了他的身体，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蛇似乎不喜这液体的味道，慢慢从他身上退去，向黑暗的四周上分散。
玻璃罩破碎，月光再次倾洒进来，与月光同行的还有只萤火虫。
一闪一闪的萤火虫绕着他转了几圈，最后停留在他那缓慢出血的地方，似在亲吻。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手无力的往下一放，碰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物体上，突然，刚才还漆黑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两行字：
2015年8月31日9点36分
夏有木对池舒雨一见钟情
只是可惜，圆滚滚的玻璃球只亮了两秒后就暗了，而池舒雨根本不知道这个小插曲。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