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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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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对于仙人来说，不算很长，对于凡人而言，却是一生又一生，人界的茶山寺或许由原来的荒山变成河流，又或许会变成原野，又也许会开满山茶花。
两百年后的云时清格外招人喜欢，身量也高了些，活脱脱一个漂亮小仙君，一双淡蓝色眼睛让人移不开眼，皮肤白皙，眼睫轻盈乌黑，圆圆的脸上悲喜尽显，半分都藏不住。
则逍当日带云时清入殿，渡他成仙，隐去凡骨，人劫云时清早已安然渡过，而仙劫，甚至是神劫，则逍半分都推演不出。
四界灵气暂时稳定，仙劫，神劫也没有任何苗头，等云时清过了余下两劫，又是多久，星宿使何时才能出现。
则逍看着熟睡的云时清，想着几百年甚至千年以后的事，甚至还多思考了一个问题。
剩余两劫过后，云时清会死吗？那孩子很想活着。
刚开始时候云时清会悄悄哭，半夜里会跑到则逍殿中，拉着则逍被子外的手，小声哭着说，“千年到底是多久啊！那时候我还在吗？神尊。”
则逍本想睁开眼让云时清回自己房间睡，但又想起明落说过，孩子就是这样的，要是哭就哄哄，没爹没娘，好不容易跟着师父长大，夜里总是要哭一阵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就也顺着云时清躺在了自己身边。
则逍在他踏入殿中的那一刻就醒了，云时清总是半夜哭着跑到则逍殿内，说几句话，再爬到床上，掀开被子然后慢慢睡着，待到天明，就悄悄地从床上下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云时清不知道夜里则逍给他盖过多少次被子，擦过多少次眼泪，明落总是要外出办事，于是带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则逍身上。
总是夜里哭，则逍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于是遥清神殿内十里茶花盛开，秋千在花朵下摇曳着，“神尊，神殿的西侧有好大一片茶树，还有秋千，云仙告诉我了，谢谢神尊。”云时清噔噔噔地跑到则逍身边，慢慢大口呼吸着。
“跑这么急做什么？”则逍把水递给了云时清，拂过云清时发间的一片落花。
云时清渐渐不再哭了，神界里有了一个茶山寺里，而师父千年以后就会归来，好像一切都会重新回到原点。
云时清跑来跑去的身影，在则逍眼里慢慢长大，而秋千也在随着云时清身形的变化改变，山茶花从未枯萎，则逍的背影在云时清眼里愈发清晰深刻。
天光正好，云时清待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看着人界话本，脑子转啊转啊，突然一亮想去人界，就从凳子上起来打开了门，一路上跑的飞快，可到了神界门口，他又灰心丧气地折返。
路上的仙娥远远就看到了云时清慢慢吞吞地走着，走近看了竟然是个漂亮的小仙君，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连忙问道，“小仙君，你要做什么？”
云时清停下脚步，看了仙娥一眼，心里有了谋算，“姐姐，我想去人界，可是出不去。”
一声姐姐叫的那仙娥眉开眼笑，谁能抵得住那双淡蓝色的大眼睛乖乖地看着自己，“要用玉牌带在身上，才能过那结界。给你吧！不过回来了记得给我哦。”
“谢谢姐姐。”云时清又来到了结界前，果然玉牌一亮，他就走出了神界。
在神界待了两百年，兴奋，激动让他全然忽视了他胳膊上的皮肉正在一点点渗出血迹，直到快到人界，他才明白后知后觉地腾了起来，跌倒在云端之上，眼前甚至又陷入了熟悉又陌生的黑暗。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血的味道，我的胳膊是怎么了，好疼，我这是怎么了？
则逍正在看明落整理的册子，忽然眉心一跳，旁边的杯盏应声而碎，一朵云今日被他收回识海，没想到云时清就出了岔子。
“神尊，怎么了？”明落听到声音，则逍已经消失在了大殿里。
“站起来！”'则逍很快就会来到云时清身边，冷声道。
云时清流着泪，右手捂着胳膊，血迹一点一点落在衣服上，黑暗像是荒山一样把他封地底下，无错害怕疼痛之中，听到了则逍的声音。他就像只可怜的小狗，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不管不顾地抱着则逍，带着隐约的哭腔，“神尊，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你了？”
“你怎么出来的？”则逍冷静地看着眼前脆弱的云时清，决定要让云时清长个记性。
“我的胳膊也很疼，神尊。”云时清意识到则逍在生气，缓慢站起来，周身紧绷感知着则逍的情绪，眼珠慌乱转动。
离开神界是很大的错吗？神尊好像生气了。
则逍忽然有些意识到，那个原来身量只到腰侧的云时清，此时上半身直接依偎在自己的怀里了。
“放手。”则逍伸手摸了摸云时清流血的胳膊，那血顿然就消失不见，他往上折了衣袖，皮肤上也快速好了起来，接着就扯开云时清的胳膊。
没有外力损伤，也没有天道作祟，怎会如此？
云时清哪里能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已经好了，木然地抱着胳膊，颤颤巍巍站在这则逍面前，则逍从身边经过，云时清慌乱抬手抓住则逍的袖子，生怕则逍又让他放开。
云时清跟在则逍身后，慢慢发现有些不对，“神尊这不是回神界的路上，我们在要做什么？”
“你说呢？”
他要把我丢下吗？云时清脸色顿然苍白，捂着胳膊的手落在空中，整个人好似浮木，没有了生气。
则逍提前在云时清身上加了一道转移术，才带着云时清去了妖界，仙劫，冥界。云时清身上的疼痛损伤尽数转移到则逍身上那一刻，则逍的神元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一样疼痛。
在各界待了短短一息时间，云时清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难道除开神界，各界对云时清皆有禁制，但又是谁做的？
“神尊，为什么”云时清感觉到则逍身小声说道。
“闭嘴”则逍打断云时清，面色低沉地带着他回到了神殿。
则逍大步走在前面，云时清跟在后面，虽然已经熟悉了殿内陈设，但还是走的磕磕巴巴，满脑子都在想神尊生气了。
明落眼见气氛不对，正要缓和，“跪着。”
则逍的声音冷的有些不近人情，在大殿里回荡着，很显然对着云时清说的。
云时清愣住了，两百年来则逍虽然很少和他说话，但也从来没有让自己跪下，云时清一时委屈害怕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我又不是小孩了，怎么就不能一个人去人界，声音很大却一点底气也没有，“我不要，我都已经！”
“再说，就去外面跪着。”则逍不由分说打断，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本事不大，脾气到是不小，平日里也不见得云时清胆子竟这么大，则逍冷笑了一声。
则逍想让云时清遵从他的话，用了这种强硬的方式，让云时清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最好是以后想都不敢想。
到底是两百年过去了，云时清也养了些小脾气，但听到被罚还要被人看到，再也不敢磨蹭，在大殿中央跪了下来。眼泪顺着平日里则逍坐着的方向从眼眶里慢慢落了下来。
小仙君今日怎么胆子这么大，明落也不敢再说话，从殿内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没一会，云时清的腿就开始疼了，可则逍没有说话，只有书册翻阅声。一整个下午，云时清跪在那，可以说是快要倒在地上。
云时清的嘴唇泛白，没有一丝血气，那双琉璃的瞳孔干涩地发红，声音沙哑，“神尊，我错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偷跑出神界了。”
则逍放下书册，从阶梯上下来，“起来吧！”
云时清的腿已经疼地发麻，全身都没了力气，只呆呆地望着则逍，想要从黑暗里看到一丝光亮。
则逍看着云时清没有动，俯身动作轻柔地把云时清抱了起来，衣袖拂过云时清双眼，那双锐利的眼眸好似带着一丝温情骤然落在了云时清复明的瞳孔里。
两次，云时清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则逍，云时清的双腿还在疼着，可心里却好像有一团云在慢慢地膨胀，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不停地蹭在则逍的衣领上。
则逍的手微微一顿，问道，“你很想去人界吗？”
云时清虽然在哭，连忙点头，嘴上却说着，“不想。”
“我知道了。”云时清若是个凡人估计都活了两世了，可在神界里也终归只是孩子，则逍想起白晚山说的话，还是心软了下来，“别哭了。”
“腿疼。”
“我知道，睡一觉就不疼了。”则逍的声音低沉，但却与往日不同，带着些隐没的安抚。
明落在殿外等着，听着云时清哭着被则逍抱了起来，心里终是放下了，“神尊，这药。”
“给我吧。”
“是。”
云时清的房间里有很多四叶草装饰，也有明落从各界带来的小玩意，也有云时清自己做的木剑，则逍把云时清放在床上，撩开衣衫，膝盖上果然起了青，还略微有些肿，他打开药盒，将药涂了上去，“睡吧。”
“神尊，不要生气了。”云时清看门口的身影。
则逍没有回头，云时清执着地等着回应，又喊了一次，声音很小，“不要扔下我。”
他有说过这话吗？则逍自己都忘了，还是凝眉回应，“知道了。”
人界有什么好的，明落跟着则逍来到了神界那棵不知活了多少万年的古树旁，只见衣袖一挥，顿时便出现了一个好大的人界小镇，好像缺了点什么。
人界，人界，缺了人哪里还有人界的样子，明落立即说道，“神尊，剩下的交给我，保证小仙君再也不会去人界。”
则逍点头，“平日里他都做些什么。”
“小仙君大多在房间里，还有茶花林里玩儿，刻些木头玩儿。”就是没有人和云时清玩，这句话明落自然不能说出来。
“无妨。”
“是，神尊。”
暮色渐深，那座小镇也陷入了沉睡，一片孤寂里，似乎也在期待着一双期待、震惊、高兴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