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五 章 ...
-
“神尊，不要，不要把我扔在这”
不要，云时清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汗，眉心出血迹若隐若现，赤着脚慌乱的跑出屋子，双眼失神地跑到了则逍的殿门前。
刚才的是梦，是梦！
云时清瘫坐在门边，干涩的喉咙有些发痛，双手无力地搭在腿上，“可是，为何不让我去人界呢！”
“仙君，仙君！”一旁来打扫的仙娥喊了几声。
云时清缓缓抬头，问道，“神尊呢！”
“奴婢不知。”新来的仙娥低头说着。
云时清从地上起来，朝着门外走去，眉心处的血丝却飘向神殿西侧的水镜里，隔了好一会才消失不见。
神殿西侧的水镜里血丝起起伏伏，仙娥走上前，那血迹却恍然没有了，她揉了眼睛，再仔细看什么也没有了。
云时清闭上眼，一颗游离慌乱的心渐渐平息，窗外的风吹过，屋中风铃清脆作响，赶走了心间的噩梦。
“仙君，走，我们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明落走了进来，云时清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在书案上画着什么，听见声音，放下笔，“好玩的地方？”
“走。”明落上前就拉住了云时清，不等云时清仔细询问，然后二人就出现在了那个小镇面前。
云时清刹那间就知道了，这座和神界格格不入的地方，是他长大的人界，甚至是茶山寺一带的地方。
就算幼时看不见，可云时清就是知道。
一条长街，从入口进去七拐八绕，有卖糖人的，卖馄饨的，买衣服的，买小孩儿玩意儿的，热闹非凡，云时清穿着一身红衣走在其中，淡蓝色的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远处一座桥，桥那头有一棵古树，古树下面有着一个秋千，阳光如瀑，秋千上花朵满枝，恍恍悠悠。
这里太大了，方圆上千里，大的好无边际，真实到云时清才想起昨天他得到的教训，“神尊不让我来人界，万一被发现！”
人界，眼前不过是一处小镇，云时清以为这是人界，明落刚想开口，却想到昨日神尊与云时清不悦的场面，“没事，是神尊让我带你来的，毕竟，毕竟总是待在神界里，人都傻了。”
云时清闻言，顿时大声笑了起来，是神界里从未有过的笑声，是云时清也从未有过的笑声。虚假的小镇里承载着云时清幼年里黑暗里期冀的美梦。
只差白晚山，昭原了，云时清只是想想，就觉得千年好像没有那么久了。这座小镇远处团着云雾，不过是一会儿，几座山峦显现，甚至有倦鸟归林。
他合眼去听那百年未见的轻鸣，去听那集市中心的唱和，寂静与喧嚣交叠，云时清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快意。
桥那边，人声鼎沸，人影绰绰，人来人往，古树上花朵随风飘向了河里，没了踪迹。
明明那笑声那么真实，就在耳边，可明落心里自己好像是，是一个骗子。
“那棵树，明落，你快看那棵树，好大。还有，还有秋千。”云时清抑制不住的欣喜，直接出现在那棵树下。
明落找了个借口，回到了殿中，“神尊，仙君去小镇了。”
“嗯。”
“仙君很开心，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笑过。”
“知道了。”
“那是假的。”明落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那就让他认为是真的。”则逍抬眼看着明落说道。
明落说了声是，就离开了殿内，想着云时清的笑声，又想着神尊掷地有声的回答，神尊都不担心，他为何要这么紧张。
小镇成了云时清常去的地方，日升月落，那棵古树静静地望着湖面，每次云时清来时，都会落下一朵花瓣，好像在跟他问候。
明月高悬，小镇又一次恢复了平静，云时清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则逍了，他门清熟路地进入殿内，然后来到了则逍的寝殿。
“神尊，您睡着了吗？神尊？”云时清晃了晃则逍的手，见人深深睡着，蹑手蹑脚地睡在了里侧。
云时清躺在则逍旁边，轻声呼吸，又翻了个身，盯着则逍的紧闭着的眼眼，明明前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快乐，此时此刻心里苦涩难忍，怔然说了句，声音有些沙哑，“神尊，我有些…”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扇窗户上，房间里的窗户敞开着，外面天空上的星辰寥落地嵌在天上，散着暗淡的光，云时清的淡蓝色瞳孔里隐隐有了泪，正一点点晕染开来，“我有些想你了。”
半个百年了，十里茶花花开不落，人界小镇日升月落，一切都很好玩，就是云时清没有见过则逍一面。
此时悄悄躺在则逍身旁，蜷缩着身子，泪水无声地滑过眼角，他的眸子里突然染上了一抹红，渐渐地充斥云时清那清澈的眼睛，他的瞳孔紧缩着，一颗心脏像是被人攥着，喘不过气。
是血，是则逍的血，则逍受伤了。
云时清半跪着，视线似急落的雨密布地落在则逍的身上，那张极好看的脸上此时没有一丝血色，胳膊没有伤，腿上没有，脖子上也没有，会是在背上吗？
一袭白衣，不见半分血迹，往日站在遥清神殿俯瞰众生的神尊，那个伟岸蹙着眉心冷脸讲话会让云时清害怕的神尊，如今紧闭双眼，毫无半分生气。
云时清把则逍揽起，靠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扶住则逍，另一只手轻轻拉下衣服，背上肌肤完好，肌肉却在抽动，还有血的味道，充斥着云时清的肺腑。
则逍的寝殿没有人会进来，所以没有人会发现明悟天道之意的神尊会受伤，但有一人是个例外。则逍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隐去了身上的血迹，却再也没有力气在寝殿里设下一道禁制去阻拦云时清了。
云时清这两百多年私下也是学了些术法，他双指附上则逍的背，血迹便从白色的肌肤里一点点渗出，再到血流如注，他怎么也止不住血。
则逍的血印在他的瞳孔里，像是一把刀走过他的每一寸筋脉，一一斩断，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尽头里他看到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正在用血喂着血泊里的人。
血，云时清盲目地模仿着那人的动作，化刀去血，刀却怎么也划不破腕上的肌肤，他又注入了仙力，全身力气灌入，腕上有鲜血流出，慢慢地落进了则逍的背上。
云时清松了一口气，则逍的身影血肉眼可见的消失，背上纵横的疤痕正在愈合，直到消失。
一切恢复平静，则逍脸上才慢慢恢复血色，云时清给则逍盖上被子，“是谁伤了你？哥哥！”
云时候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在了床上，伤口不再流血，肉却是突突地跳，疼地像是有人用一把钝刀生生来回的剜着血肉。云时清双眼微睁，满目都是血色，连空气都是血腥味，眼前渐渐浮现一条血色的河，他半伏在中央，河水不断将他淹没，而则逍一点点地沉到河底。
那段记忆将会被血色吞噬，好似云时清只是做了个漫长的梦，当他睁开眼，血色将会变成禁忌，秘密将会埋葬在河底。
云时清依然是云时清，什么也没有发生。
“神尊，神尊不好了，时清好像受伤了”一朵云在则逍耳边叫着。
则逍微微睁眼，“不会的，我在他身上施了法，旁人是伤不到的，除非他。”
防着别人，却忘了云时清自己，则逍猛然起身，才发觉到身上的伤竟全然好了，则逍双指点着眉心，“是云时清。”
话音刚落，消失在原地，就出现在了云时清房里，他从被子里把云时清抱起，腕上的伤赫然出现，白皙的晚上，刀口的伤清晰可怖，则逍运转神力，贴在腕上，又凝血化成三颗药丸给云时清喂了进去，云时清这才悠然转醒，意识不清地说着，“哥哥，你的伤？。”
云时清一下就清醒了，连忙从则逍的怀里离开，无错的说着，“不是，我…”
则逍看着云时清苍白的脸，那双大眼睛也有些蔫蔫儿的，仿若破碎的琉璃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则逍没有在意云时清叫什么，眼里只看到云时清手腕上的伤，明晃晃的，刺地他心里有些烦躁，“要这样叫便叫吧。”
则逍神识里把一朵云放了出来，“看好他。”
话音刚落则逍就消失在云时清房间里。
“神尊的伤怎么样了，云仙，我，我昨天晚上，看到神尊背上，都是，都是血，然后，然后，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云时清脑子里空白一片，他揉着眉心，虚弱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还有神尊怎么样了？”
“他没事！你只是被吓到了，做了梦！”一朵云的声音不似往日活泼，和则逍像了个七八分，沉的要命。
“可是有很多血！很多”云时清一脸茫然，声音略微发颤，看着一朵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神尊没事，只是一点血而已，都好了。”一朵云一字一字地说着，具有无比的说服力。
云时清大脑不太清醒，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算是信了。
他忘记了，则逍倚靠在莲池的长椅上，看着随风而动的莲，乌黑长发都沾了些水汽，“他竟然忘记了？”
“天道这次降下的神罚，来势凶猛，竟追到了神界。天道窥伺，他仙力低微，其余四界对他的禁制还没弄清楚，若是离开了神界，他那条命。”则逍眼底墨色渐深
星宿使还需早些现世，剩余两劫云时清怎么过，若待在神界不出，星宿使又何时出现，则逍心绪大动，星宿使才是他所求的人，是他降世便有了的心念，日增不减。
则逍心绪烦躁，一池的金莲瞬间被波及，东倒西歪地没了生气，透过那些枯萎的叶子，则逍仿若看到了三劫过后云时清淡蓝色的眼睛沾染着鲜血，如枯枝败叶一样无声倒在了血泊里。
云时清该是自由的，而不是一个木偶被则逍牵引着，走向光明时又走向黑暗。
白晚山的死替云时清寻到了机缘，换来了一双能看到的眼睛，“缘生”二字后面的“缘死”，白晚山没有看到，云时清也没有猜到，走出茶山寺，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则逍给他定下的路，一条不归路。
那双淡蓝色的瞳孔外缘赤红一圈，云时清擦了擦镜子，又看了看手上什么都没有，问道，“云仙，我的眼睛怎么来了？”
一朵云扑到镜面上，“没有啊，很正常啊，怎么了。”又回过头看着云时清。
怎么没有了？“可能是我刚才眼花了吧。”云时清又放下镜子，嘟囔着，“你说，昭原师兄会不会忘记我了？”
“你想他了？”一朵云声音冷了下来，则逍的神识忽然连接，直接问道。
“我不能想他吗？不要学神尊说话，太凶了。”云时清回头，一朵云不知去向。
那片情元在云时清淡蓝色的眼睛里肆意翻腾，占有欲牵动着则逍的心绪。
云时清瞳孔边缘赤红忽隐忽现，像是一颗暗淡的星坠入了水面，只泛起一丝涟漪。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五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