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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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茶花终年不谢，黎墟水畔仙鹤长鸣。则逍瞥见那风中摇晃的秋千，耳边又好像听见了云时清在哭，“当初本尊尽全力才留下了你一片神元，注以神力才恢复了你的本体，只是你再也无法修得灵识。三劫过后，本尊会为他洗去记忆，让他做一方闲散仙君，也不枉你为他丢了命，入不了轮回。”
则逍视线落在花架上，透过层层花瓣看向过往的两百多年，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有了一丝隐忧。
云时清自从来到神界，就被照顾得很好，衣食起居明落安排的妥妥帖帖，就算是再怎么纵容娇惯，则逍也没有斥责。
云时清不长的人生里，心结难消也是不存在的，临溟峰幻境也就可有可无了，青玉璎珞护体更是毫无风险。
云时清此去，百无一害，万无一失，不会出什么差错。则逍的心脏突然慌乱，脑袋中嗡鸣不止，一只手搭在了秋千上，秋千很软，双眼混沌中，空气中仿佛看见了云时清那双圆圆的双眼，很亮。
“你的眼睛，像星星。”像星星，则逍的耳边响起云时清的声音，清晰无比。
“神尊，神尊!”明落的声音快而急促，则逍自然是听见了，他转身还未开口就看到了明落手中的青玉石已成了碎石，刚才耳边云时清的哭声此刻仿若就在眼前。
“一直都是好好的，我每天有检查，可是刚才去看，这青玉石竟碎了，会不会是小仙君出事了，神尊！”明落说的极快，四叶草叶子簌簌的掉落。
那一丝隐忧落地，可则逍怎会允它有机会扎根，甚至发芽。
“知道了！”明落手中碎掉的青玉石已被则逍修复，注入了神力，则逍紧捏着那块青石，第一次觉得去临溟峰的路竟然那么远。
一石两用，互相影响，云时清又遇到了何事，就连本石都受到了影响。
幻境里他看到了什么？会是白晚山死去的场景吗？除了白晚山还会有什么？
直到看见了莲台之上，血色浸染脸色丝毫没有血色的云时清，则逍那双墨色的瞳孔里忽然浮现那天云时清微红的眼，异常清晰，那天云时清是不想去的。
明明已经过去了半个百年，指尖上那日拂去的泪似乎再次发烫，一点点灼烧他整个手掌。
临溟主峰里没有一丝声响，一池莲花残破不堪，池水里伴着血腥味，撞击着则逍的鼻腔。他看见了莲台中央脆弱的云时清，隔着莲池将云时清转移到自己手中，怀里的人浑身都在发抖。
他扫了一眼云时清腰际的璎珞，视线又停留在云时清毫无血色的脸上。
云时清瘦了，圆圆的脸不再，苍白的皮肤下，下颌骨显得有些突出，额角上还添了伤，指骨上血迹斑驳。
仿佛原本好好的小树苗，骤然一场大雪，枝叶尽断，被深埋在大雪之下。
“我要离开，神尊。”云时清昏迷不醒中，血色里依稀看到了则逍的脸。
是幻像，是幻像，神尊怎么会来这里呢！云时清在则逍的视线下合上了那双淡蓝色的眼眸。
他把青玉轻轻放在了云时清眉心，神力快速修复云时清身体的伤。他垂眸间，云时清嘴巴里无声地喊着两个字，则逍离的很近，他看清了，那两个字是神尊。
怀中的云时清仿佛一碰就碎，那身血肉好像就会在则逍眼前一点点失去温度。则逍快速回到了神殿，去了寝殿，想要把云时清放在床上，而云时清紧紧抓着他的胸前的衣服，还一直往他怀里躲。
则逍将慢慢地云时清身上的衣物褪去，肩胛骨靠左有一道伤痕延伸到腰际，往外渗着血，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则逍一手拢着云时清的腰，另一只手落伤处上，神力一点一点推进，直到腰腹。
“疼...疼，神尊....”云时清痛的整个背部都出了冷汗，肩胛骨乳蝉翼般翕动，他靠在则逍的肩膀上紧咬着嘴唇，泪水一点一点溢出。
则逍扫过云时清的身体，好在膝盖上只有些淤青没有其他的伤痕，眉间的阴翳稍微散了些，他给云时清换了干净的里衣，再次看向怀中的人。
云时清的眼睫上挂着泪，嘴唇上由于过于疼痛咬出了血，云时清还想再咬，则逍的一只手便捏住了云时清的下巴，他的大拇指轻轻碾过嘴唇，嘴唇上的伤消失不见，血迹无影无踪。
眼睫上那颗眼泪，啪的一声，就落在了他掌心，很轻又似乎很重。
依然是滚烫的，他的眼泪好像总是烫的。则逍垂眸盯着掌心的泪水，直到泪水蒸发消失不见。
他忽然想起那个护徒如子的白晚山，他若看见云时清这幅样子，白晚山会怎么样呢！
可白晚山死了，取出神元后，自会让云时清做个清闲仙君。
云时清唇上的伤一点点褪去，万里之外的临溟主峰在寂静中轰然崩塌，则逍将云时清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走向了外间。
“你就不该让他去的。“一朵云在黑漆漆的识海里哭着说道，他没有被放出来。
则逍坐在桌子前真想着椿神说的话，胸腔里骤然痛处炸开，像是有人拿着锋利的刀在一刀一刀剐似的痛，一朵云说的话他听到了。
“都这么久了，你不去看看他吗？你好过分！”一朵云看着今日的则逍变得有些温柔，于是大着胆子在识海里大喊着。
“噤声！”则逍的声音低沉，带着寒意。
瞬间，天地寂静，他的识海里死气沉沉，一如既往地长夜不明，星辰不耀。
则逍进了屋子，云时清早已缩进了被子里。他走上前，拉开被子一角，手指点向云时清眉心。
云时清的神魂躲在了识海里，他试着进入云时清的识海，却发现格外顺利，没有遭受一点排斥与阻拦。
看到眼前的景象，满天血海里，仅有微弱光亮照在一个秋千架子上，还有微弱的哭泣声。
他眼神怔住，除了漫天血色，一切都很相似，跟他的识海很像。
云时清在哭，躲在某个地方哭。
则逍注入神力驱散了识海里的血气，渐渐看到了石头后影子。
是云时清。
“云时清，过来！”则逍的声音很轻，云时清脚下最后一点黑暗也尽数散去。
“神尊。”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大颗掉落，云时清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喊着神尊。则逍伸出手掌，云时清看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掌，像是要把眼泪流尽。
他还记得，那天神尊擦掉眼泪时极其温柔，说出的话却也极其残忍。
“你来接我了吗？神尊！”每一个字的开头都闪烁着渴望，每一个字的末尾都准备了退路，云时清在试探，在渴望，在退缩。
“是，云时清。”
云时清从地上慢慢起来，艰难地走向则逍，每一步都很漫长。
识海里太暗了，可是云时清还是看到了神尊脸上的温情，虽不易察觉，但他还是看到了！
云时清站在则逍面前，他的神魂是小孩模样。则逍伏身用一个抱小孩的姿势，把云时清拢在自己怀里，低沉的声音却那么温柔，神尊的怀里那么温暖。
云时清竟然有些贪恋，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则逍，他希望则逍再抱紧一些，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的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透过屏障从身体里跑出来，但他不知道。
幼鸟依恋山林不肯离去，是因为山林可以为他避风挡雨，可他又是因为什么？贪恋则逍的拥抱！
人界十年，云时清的世界是茶山寺，是白晚山，是昭原。神界两百多年，他的世界里又多了一个人，是则逍，是他需要踮脚仰望的人。神尊来接他了，还进了他的识海，还抱了他，还很温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云时清混乱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声音，微弱甚至听不清楚，不，要，信....，他。
我要，喜，喜欢他，喜欢谁？
云时清像是骤然站在山巅之上，过往两百多年里的岁月在寂静的山峦间快速跳跃。
微弱低语化作柔软青羽，一扫迷雾，喜欢，自己喜欢神尊吗？
“还不醒吗？”则逍的声音冷冽，带着些不明显的担忧。
云时清眼睫颤动，睁开双眼，就看到了则逍的脸，眼眸转动，落在则逍眉宇，鼻子，嘴唇上，我，喜欢，神尊吗？
小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偷偷跑到则逍的寝殿，长大之后他以为那是习惯，总想着待在则逍身边，他摸了摸眼睛，两百多年了若是凡人，不知道过去几辈子了。
年少情动，慌乱中找到了依恋的答案，不是幼鸟对山林，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情动，是喜欢。
临溟峰里的每一天，云时清里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生不如死。唯一支撑下去的就是那一点念想，他的双眼慢慢看向则逍，“神尊，你真的来接了，只是如果再早一些就好了”
则逍忽然觉得白晚山说错了，云时清不是娇气了些，是很娇气，不过是让他修炼就成了这幅样子，没有情绪的说着，“修炼就是修炼，若是刚进去就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修炼，云时清忽然感受灵丹，果真如此还是千年修为，不过还好不增不减，还是另寻法子，他半敛着眼，声音淡淡的，“是，神尊。”
“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修炼一事且先放下。”则逍说着，视线里闪过一抹浅红，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抬头。”
云时清警铃大作，他的右眼睛被山灵拿去了，背脊发凉，慢慢抬头，却不敢去看则逍的眼睛。
则逍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看，左眼，一秒，两秒，三秒，则逍冰凉的手指点了点云时清的右眼，“眼尾怎么了？
云时清不敢动，逼问下，则逍的瞳孔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睛，都是蓝色的，他才想起，他已经施法掩盖过了，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有些倾斜，一只手撑在了床上，声音很小，“没有，眼睛没怎么!”
右眼尾上一颗红痣，颜色很浅，云时清的皮肤过于白皙，那颗红痣就过于明显了，则逍看着云时清的眼尾，没有再问，“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