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非生非死（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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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辞坐下以后，仔细打量着这道士的举动，想看看他今天又会使上什么法子。
道士把婴儿放在房间正中的红木桌上，把他身上裹着的东西层层剥开，露出一个皮包骨的小东西。
他的皮肤依然泛着青，看上去像是冰凉的，口鼻处缓缓流下一缕黏稠、乌黑的血。林江辞几乎有些不忍心看。
道士将下人呈上来的各色器件摆在婴儿的周围，然后拿小刀在手指上一划，用血在桌面上画符。
林江辞的视线从婴儿身上移到了道士用血画下的符文上，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知道自己在符咒上只学了一点皮毛，所以不敢马上下定论。
林江辞背手捏上手诀，和师兄隔空对话。
这是他小时候和师兄琢磨出来的交流方式，主要是师父有时候讲的东西实在太无聊，他想一边听，一边和师兄聊天，所以就搞出了这么一个方法。
这方法还正好不需要灵力，而且只能发生在他们两人的意识中，不会被旁人听到。
连师父都只能感知到他们两个在对话，而没法听到他们两个具体在说些什么，那么寻常人等大概就更没有办法听到，所以林江辞就放心大胆地开始用了。
“师兄，我觉得这个符咒不太对劲，你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吗？”
林江辞的注意力全在那个符咒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孟行远不动声色地向他看了一眼。
师兄片刻后回答：“这个看上去有一点像抽取灵力的符咒，但是不完全一样，我觉得他可能进行了改造。”
林江辞细细感知着婴儿的状态，觉得他身上应该没有灵力可抽，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却蓦然发觉，一种近似于灵力的东西正缓缓从婴儿身上渗出。
他在意识中继续和师兄交流，“师兄，我记得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方法……看来这个婴儿身上确实有一种经过改造的灵气存在，但是由于完全融入他的血肉之中，以至于没法被感知到。”
师兄说：“先静观其变吧。”
林江辞于是没有接着和师兄对话，而是沉默地看着那个婴儿。
婴儿起初应该是睡着的，泛青的胸脯一上一下，根根分明的肋骨轻微颤动着。待道士画完符咒，这婴儿忽然睁开眼，逐渐动起自己细瘦而无力的四肢。
道士无声地念咒，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慢慢打开。他从纸包中拈出细碎的干灰，往桌上撒着。
这干灰飘飘洒洒地覆到婴儿身上，还有一些和桌上的血符碰在一起，似乎产生了某种特别的反应，开始“滋啦”作响。
周围的物件忽然从底部开始化开，在红木桌上胡乱流淌，慢慢浸透了婴儿先前被剥下的襁褓。襁褓本是浅色的，这会儿被染成了青灰的颜色，倒是和婴儿的肤色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协调。
林江辞再一次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先是很小声的呜咽，像是根本没有力气哭，也根本没有力气去呼吸。
等桌上的物件全部化完，道士终于停了下来。婴儿的哭声更大了些，嘴巴张合着，面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妇人抱走了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道士跟着她，不过回头看了孟行远一行人一眼。
林江辞感受到了十分明显的敌意，但是他不明白这种敌意是从何而来。
孟行远站起身，在林江辞面前晃了一下手掌，“走了。”
林江辞回过神，“好，走吧。”
回去之后，林江辞先和师兄讨论了那个孩子的状态。
林江辞说：“如果那个孩子确实是被扭曲了性别后生下，那么现在这个道士现在就是在想办法把原先注入他的身体的那股改造灵气清除。”
师兄说：“看起来他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但是孩子的状态依然很奇怪。”
林江辞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师兄，你说我们俩可不可以想个法子，帮一帮这个孩子？”
师兄凝神想了一会儿，其实他之前也想过，但是一直没有一个成型的念头。
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真的要救他，那他的那副身体，可能不能要了。”
林江辞对于这一块的知识了解不深，不太确定地说：“难道是……用傀儡术？”
师兄点头，“差不多，不过不是单纯的傀儡术，而是将生魂引出，附着在一个特定材料制成的傀儡娃娃上，若能熬过最开始的适应期，之后便可以复生。”
林江辞问：“我们手头有材料吗？”
师兄说：“我们手头没有，不过应该不难找，我列一个单子给你，你尽快找齐，我留在这里想想究竟应该怎么处理。”
林江辞在城中四处奔走，很快找齐了能直接买到的材料，还有几项，似乎需要自己出去采集。
师兄说：“城郊的山阴可能会长这些草药，我把它们的样子画出来，你比照着去找就行。”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江辞就悄悄离开了孟府，一路缓行出城，趁着四下无人才开始使起轻功，飞身掠过大片荒土。
正午时分，林江辞便带着需要的草药回来了，一身土和汗，放下草药后先去洗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他回来以后看到处理好的草药和他昨日买回来的其他材料放在一起。
他凑上去闻了一口，可能是草药已经被清洗过了，土腥味淡了不少，草药本身的清苦香味逸了出来。
他觉得这些材料放在一块儿，味道也混杂到了一起，闻起来莫名有些熟悉。
又过了几日，孟行远告诉他们，那道士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施法。
“明早我会和上次一样带着早饭过来，实在抱歉，我没有想到这次会把你们卷进来，希望我没有耽误你们的事情。”孟行远面露歉意。
林江辞连连摇头，“没耽误什么，孟兄不必介怀，希望明天的施法能够顺顺利利，赶快让那个孩子恢复过来。”
林江辞再一次看到那个孩子，发现孩子直愣愣地睁着眼睛，不怎么眨眼，双眼无神。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对于道士的怀疑再次加深。虽然昨天还在盼望一切顺利，但是林江辞现在真的不相信这个道士能够治好这个孩子。
这次家主也来了，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面赶回来。
孟行远低声和他解释道：“家主前一阵子有要事离京，今早才刚赶到。”
林江辞点点头，抬头打量着家主。
家主长得端正，有种久居高位的威严感，但是又不会过于有攻击性，身上还有一些江湖气，混杂在一起，便显得耐人寻味。
他注意到林江辞的眼神，目光扫了过来。林江辞正要故作镇定地移开眼神，却收到了对方一个友好的微笑。
于是他冲着这位孟家家主轻轻点头，给了个微笑作为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道士看到孟行远一行人的时候，并没有摆脸色，只是绷着一张脸。
林江辞悄悄搭起了和师兄聊天的通道。
“师兄师兄，你说他是不是在心虚？”
师兄回复：“有可能。”
“如果他真的失败了，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师兄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看他运气了，之前几回，这道士为了炼化已经融入婴儿身上的变种灵气，用了不少偏斜的方法，这个孩子现在还能睁着眼睛，已经很难得了。”
林江辞不说话了，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次的准备时间被拉得很长，道士一会儿说这里有东西不够，一会儿说那里有个东西不行，下人们来来往往，头也不敢抬，生怕被道士迁怒。
家主和妇人俱是坐着，神色凝重。林江辞转头看了看师兄，又转向另一侧看了看孟行远，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两个人的表情怎么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林江辞心想。
“你还没关这个通讯通道。”师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
林江辞稳住面上的表情，悄悄关掉了通讯通道。
没事，只是丢脸丢到自家师兄面前，不丢人。
道士忽然说：“我忽然想起我有一味草药忘记带了，我回房找一下。”
家主忧心忡忡地对着他点点头
婴儿忽然哭了起来，房间里没有人说话，一时间安静到了诡异的程度。
孟行远忽然开口：“林兄，这道士应该会从西边那个侧门离开，麻烦你去把他绑回来。”
林江辞闻言只是茫然了一瞬，马上点头，飞身掠出去。
这些天一直在孟府待着，林江辞对于府内的路已经相当熟悉，加上他脚程非常快，转瞬间就通过小道到了西边的侧门。
这是孟府平时用得最少的侧门，门很小，只能勉强通过并排的两个人，林江辞到了之后迅速查看门上的痕迹，判断出道士应该还没有到，于是侧身一闪，藏在一片灌木后面。
不久后，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从不远处传来，林江辞屏住呼吸，收敛气息，静静等待合适的出手时机。
等那道士恰好跑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林江辞脚下一动，极快地移动到了道士的身后。
道士只觉身侧有一道风拂过，然后是重重劈在侧颈上的一击，立刻失去了意识。
林江辞打晕道士之后反而有点犯了难。这道士人高马大，身体壮实，一看就分量不轻，身上背了行囊，手上顺了不少看着就价格不菲的物件。林江辞绕着他走了两周，不知道该怎么上手搬运。
几道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林江辞抬头一看，看到之前过来带他们过去的侍卫领着另外几个装束一样的侍卫过来了。
“孟公子让我们过来帮您。”为首那人简要道。
“辛苦了。”林江辞见他们动作利索，分工明确，于是就往后退了些，方便他们搬运。
林江辞一身轻，跟着他们走回刚刚他所在的房间中，还未进去，就听见了女子的哭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