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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雪夜的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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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在宫辞衍参赛的第三天下了起来，细小的雪花沾在附中的红砖墙上，像撒了把碎钻。慕淮站在教室窗前，望着操场上打雪仗的人群，秦忆正把雪球塞进秋云兮的衣领，换来对方的追打，梦月在旁笑着递上热奶茶，睫毛上还沾着雪花。
“淮哥，来堆雪人啊！”江予的雪球砸在玻璃上，溅起细碎的冰晶。慕淮摇摇头，指尖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信封——宫辞衍临走前塞给他的，里面除了笔记，还有张字条：“北京的银杏比英城黄得早，却不及你眼中的星光。”
晚自习的教室开着暖气，慕淮趴在桌上解几何题，钢笔尖突然划破草稿纸。父亲今早的短信还在手机里：“钱凑不齐就别回家”，附带一张摔碎的相框照片——那是他和母亲唯一的合影。他摸了摸锁骨下方的淤青，上周父亲的皮带抽在这儿，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慕淮，快去医务室。”秋云兮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语气少见的严肃，“梦月摔了，说你知道处理伤口。”
消毒水气味弥漫的医务室里，梦月正对着校医阿姨笑：“其实是我假装摔的，云兮看见你手腕的伤了。”她指了指慕淮袖口露出的绷带，“别瞒着我们了，你爸爸是不是——”
“别说了。”慕淮转身想走，却被秋云兮拦住。这个总对江予暴力相向的女生，此刻眼神温柔得像化雪：“我们是朋友，秋姐罩着你。”她掀开自己的校服袖口，露出道浅疤，“初中时我妈不让我学散打，我自己偷偷练的。”
雪粒子打在医务室的窗玻璃上，慕淮看着梦月小心地替他拆开绷带，秋云兮举着手机查烫伤处理方法，突然想起母亲离开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伤口。校医阿姨轻声说：“伤口要保持干燥，别碰水。”语气像极了宫辞衍上周替他涂药时的叮嘱。
深夜的407宿舍格外冷清，宫辞衍的床帘空着，床单铺得整整齐齐。慕淮摸着对方留下的银杏叶台灯，暖黄的光映出墙上的便利贴——是楚澜昨天贴的，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旁边写着“阿衍淮淮早日团圆”。
手机震动，视频通话界面弹出宫辞衍的脸。他身后是北京的夜景，领口沾着片银杏叶：“阿淮，今天下雪了吗？”
“嗯。”慕淮凑近镜头，看见对方眼下的青黑，“比赛顺利吗？”
宫辞衍刚要说话，画面突然被人抢走。余亦舟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身后楚澜举着烤鸭晃悠：“慕淮同学，辞衍他每天念叨你，连演讲稿都写了句‘银杏叶的缺口是为了让光漏进来’，肉麻死了——”
画面剧烈晃动，宫辞衍夺回手机，耳尖红得能滴血：“别听他瞎说。”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你的伤……好点了吗？”
慕淮低头看着手腕的绷带，突然听见宿舍门被敲响。江予抱着热水袋探进头：“淮哥，秋姐让我送这个，说暖脚防感冒。”他看见手机屏幕，吹了声口哨：“哟，冰山美人变望夫石了？”
视频在宫辞衍的耳尖通红中挂断，慕淮摸着热水袋上的小熊图案，突然发现里面塞着张纸条：
“如果害怕黑夜，就数香樟树上的星星，每一颗都是我们在你身边。”
字迹是秋云兮的，带着股利落的劲道。
周五的傍晚，雪下得更大了。慕淮站在校门口，攥着向江予借的两千块，指尖冻得发僵。公交车站的路灯在风雪中摇晃，像极了父亲醉酒时的眼神。他正要抬腿，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阿淮！”宫辞衍的声音混着风雪，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他的大衣还沾着北京的寒气，头发上落着雪花，手里提着个纸袋，“我提前回来了，给你带了——”
话没说完，就看见慕淮转身就跑。宫辞衍愣了半秒，追上去时，看见对方在巷口被积雪滑倒，露出校服下大片的淤青。他猛地蹲下身，指尖触到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喉间像塞了团雪：“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淮别过脸，盯着地面的积雪：“告诉你又能怎样？你爸不是要你出国吗？”雪水混着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想起刚才慕迟的巴掌，“我只是个累赘，连我妈都——”
“不许这么说自己。”宫辞衍突然攥紧他的手，把银戒按进掌心，“七年前我没保护好你，现在我——”他从纸袋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蝉蜕，“你看，这是我每年夏天收集的，想着总有一天能还给你。”
蝉蜕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慕淮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总把蝉蜕串成项链，挂在老银杏树上。宫辞衍的指尖划过他手腕的烫疤：“阿淮，跟我回家吧，我爸妈已经离婚了，我现在和妈妈住。”
雪突然停了，月光从云隙间漏下。慕淮抬头，看见宫辞衍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像七年前那个在暴雨中为他撑伞的少年。他摸了摸玻璃罐，蝉蜕发出细碎的响，像时光的碎片终于拼合。
回到宿舍时，秋云兮正带着梦月在407室贴窗花，秦忆举着胶带站在椅子上，看见他们回来，吹了声口哨：“冰山美人英雄救美啊？”梦月赶紧递上姜茶，茶杯上印着卡通银杏叶。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余亦舟坐在宫辞衍床上，楚澜正给他别上自己折的银杏叶书签，“江予看见你上周在便利店借钱，秋云兮查了监控，发现你爸——”
“别说了。”秋云兮打断他，把热可可塞给宫辞衍，“现在最重要的是，慕淮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她指了指旁边的空床位，“408室的张哥调去教师公寓了，我们申请了换宿舍。”
慕淮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众人，秦忆在和江予抢窗花贴纸，梦月细心地在他床头摆上暖手宝，秋云兮正叮嘱宫辞衍“别让淮哥碰冷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宫辞衍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塞给他个暖手蛋，上面刻着“衍”字。
深夜，新宿舍的暖气很足，慕淮躺在宫辞衍旁边的床上，听着隔壁406室传来秦忆的鬼叫：“秋云兮！你居然把我的游戏机锁在储物柜！”
“阿淮？”宫辞衍突然低声说，“明天和我去趟派出所吧，我查过了，家庭暴力可以申请人身保护令。”他翻了个身，月光下手腕的纹身清晰可见。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慕淮望着天花板上的银杏叶投影，想起白天在便利店看见的场景：宫辞衍蹲在地上替他捡散落的钱，雪花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蝉蜕，突然觉得，这个冬天或许不会太冷，因为有群人，像灯一样，照亮了他藏在阴影里的世界。
窗外的香樟树在风雪中摇晃，却始终没有折断。就像慕淮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雪，只要宫辞衍的手还牵着他；只要同学们的笑声还在耳边，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伤痛，终会被暖成掌心的光，照亮所有未说出口的“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