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一波既平一浪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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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兴庆宫太后身边的般若姑姑匆匆入内禀报，太后重重拍了身下的金丝楠木雕牡丹罗汉榻，豁然起身。
听到心腹赖尚宫已经被皇帝处决的消息，这位大岐最尊贵的女人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腮帮子上松弛的皮肉也抖动不停。
短短两月之间，居然连折两人！
太后啪地打翻了乌木桌案上的血燕窝。无数尖利的碎片溅至坐着的丽太妃脚下。
“梧桐、赖尚宫，一个两个的都是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初入宫的小贱婢也斗不过！哼，陛下也是，哀家的人他说处置就处置，他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后！”
丽太嫔立即从软凳上站起身，立在殿中的金石砖上，战战兢兢劝两句：“太后娘娘消气，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也不怪崔太后恼怒至此，梧桐是她安插在麟德殿最得力的眼线，代替自己控制皇帝的一举一动，赖尚宫是她在六局之中的心腹，替她掌控阖宫上下的宫女太监，还时常有金银孝敬。这两个人一倒，好比折断了太后的两翼，对整个后宫的控制权都要大打折扣。
太后咬牙暗恨道：“赖尚宫是个堪用的，没了她，何人能替哀家监管宫闱上下，没了梧桐，哀家都不能看到呈递御前的折子，也不能提早部署。若不是两年前，谢贞、宋无忌联起手来夺了哀家的协理朝政之权，何至于这种地步。而今连这后宫，也不归哀家管了！”
丽太嫔生怕太后迁怒自己，心中畏惧，低嬛一言不发。
怕什么来什么，崔太后下一刻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哀家养只狗还会叫两声哄哀家高兴呢，你是哑巴不成。”
说多了怕错，不说又挨骂。丽太嫔低头，急速想了想，恂恂然道：“娘娘息怒。依我看，眼下宁氏已死，投毒一案盖棺定论。摄政王不能再用这件事来为难太后娘娘了。不如，咱们就把他的人……”说着，小心翼翼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太后眯了眯眼睛：“可陛下护着她。哀家是一国之母，难道要亲自下场收拾一个贱婢吗？”
丽太嫔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太后您忘了咱们后宫里头的千般手段，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啊。”
太后却一抬手：“不可。”
“这……”
“梧桐与赖尚宫不就是用了些手段，结果却是自个儿栽在她手里。那些构陷的手段全都被那贱婢一一化解。”太后嘴里发出一声“嘶”，目中绽放出凌厉的光，“此女一定有些真本事，梧桐二人已打草惊蛇，她八成也在防备着哀家。而且，她总是能逢凶化吉，一定是宋无忌精心培养出来的细作。”
丽太嫔赶紧接话：“娘娘的意思是……”
“所以，她与宋无忌安插在宫里的其他暗桩一定有所勾结……”
“那咱们还不能动她了吗？”
“般若，你选个靠谱稳重的人去，不用做什么，每日跟着她，记下他做了什么，与哪些人有接触。每七日报一次，切勿打草惊蛇。”
“是。”在太后身边几十年的般若姑姑低头应声。
太后拾回了端庄的架子，坐回金丝楠木软塌上：“赖尚宫被处决，皇上那头有没有说什么？”
般若答：“皇上没有任何表示，只当是处决了个寻常的宫人，似乎不清楚赖尚宫是娘娘的人。”
太后蔑然一笑：“哼，也不知他是真的蠢，还是装得太好了。”
听到这句话，丽太嫔浑身如坠冰窖，她一瞬间竟弄不清这句“装得太好”说的是皇上，还是自己。或许太后的就是故意借此来敲打自己，甚至太后从来没信任过自己。来去思量了好几番，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丽太嫔强自压抑住心中翻涌的不安，硬挤出笑脸来：“皇上仁孝，每隔三日来给您请安，嫔妾瞧着还是敬重您的。只不过天生性子窝囊，定是被那狡猾的小贱人牵着鼻子走了。要不咱们将皇帝唤到兴庆宫来，好好教导敦促一番，只要让皇上明白过来谁才是真心为他好，渐渐地，也就冷落了那蛇蝎女子。”
太后睇了丽太嫔一眼：“你算是说对了一件事，皇帝的宠爱，才是后宫女子跋扈的资本。只有皇帝彻彻底底恼了她，打发了她，才算一败涂地。”
丽太嫔也坐回软凳上，受宠若惊的模样：“嫔妾也是随口一说。”
“不过，小辈自有小辈来教训，要把陛下的心拉回来，靠的可不是哀家和你的三言两语。”
“您的意思是？”
“皇上身边无同龄丫头，才会让她得了空子，若是有正经妃嫔在，皇上心思移到了别女子身上，分了她的圣恩。然后枕头风一吹，哼，她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丽太嫔立即领会了太后的意思：“嫔妾这就写信提点外甥女，好好预备着。”
“也是时候为陛下选秀了。否则那些乌台言官就要骂到哀家头上，说哀家身为母后，不为宗庙后嗣打算了。”
丽太嫔想到或许事情不会如他们想得那么顺利：“若是陛下不乐意，或是不满咱们选的人，那又该如何？”
“不愿意？哼，由得他！哀家是后宫之主，要谁进宫谁就能进宫。他再违逆哀家的意思，大不了换个皇帝，哀家一样是太后。”太后不温不火地说，眼里露出丝丝肃杀之色。
“这……”
“鼎隆帝翅膀硬了，已经通晓了人事，哀家掌握不了他，还掌握不了他的孩子吗？你放心，到时候让英霜生下皇长子。只要着孩子的母亲是向着我们姑侄的……”
丽太嫔听出要扶他外甥女的孩子上位的意思，心动得揪紧了手中的绢帕：“等英霜入了宫，我俩个唯娘娘马首是瞻！”
*
桃七久没去掖庭，得了空闲，想起了那个饱受欺凌的晟国质子，打算去看两眼他的近况。
掖庭疏落荒凉，头顶只有无边无际的蝉鸣，宫人稀少，满园蔓草丛生，依旧没什么人管。
到了那个败落的园子外，桃七见到一人拎着食盒走来，脑中有了一个主意，闪身藏在宫墙边的草丛里，偷眼看着小太监提着食盒迈入了园子。
毕竟不熟稔，桃七要看看小栓子到底是怎么照顾原繁的。
小栓子将食盒放在园子唯一的石桌上，他先扭头往周围看看，看起来有点紧张，又像是生怕有人来抢夺饭食。确定没人，才打开盒盖子，端出饭菜，抄起筷子，猛地往嘴里扒饭。
桃七的火气霎时冲上脑门。
宫里上上下下，从仗势欺人到被欺凌的，都不是什么老实的东西。难怪这小太监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他自己把原繁质子的食物给吃了。
宫仆嘴馋，偷吃偷拿点主子的剩下的食物，是司空见惯的。可小栓子做的过分了，主子还没吃呢，他先吃个爽，欺负主子不懂事不会告状，原繁质子就只能吃他剩下的。幸亏桃七聪明偷窥到，不然再这样下去，他天天挨饿，早晚死在无人的角落，尸体烂成一堆白骨也没人给他收拾。
等等，原繁到哪里去了？不会已经饿死了吧？
想到这里，桃七怒从心中起，蹭蹭蹭冲上去敲了一下小栓子的后脑勺，怒号道：“你个饿煞鬼、天吃星，是你的饭吗你就吃？你吃那么快做什么？你吃了他吃什么？”
小栓子吓得六神无主，胡乱摆着手，为自己分辨：“姑姑听我解释，这是两个人的饭食。不吃，就要被他糟蹋了！”
说得太急了，边说边喷嘴里的饭，桃七脸上都是饭粒，闭着眼睛抹了两把脸，甩了甩手，嫌恶地说：“你什么意思？”
“姑娘误会我了，”小栓子苦着脸，看起来真委屈，“不是我吃他的饭，而是我把自个儿的饭给他拿来吃的。”
“你的饭？”桃七瞅了一眼食盒里的两盘残羹冷炙，的确不像是主人的规格。
“怎么回事？掖庭不是有厨房的人给他烧饭的吗？”
“早、早就没了。”小栓子扑身跪下，“上回是怕姑姑生气，才没敢说，掖庭早就没人给他送饭了。大家自个儿顾自个儿，哪里管得了他呀，他都是自己偷东西吃的。上回姑姑要我照顾他的伙食，我就把自个儿的饭给他拿过来分一分。”
桃七还是有几分怀疑：“你自己的饭为什么吃得这么谨小慎微，为什么不吃了再来，两人分怎么可能够吃？”
“掖庭宦官的伙食本就量少，自然不够，上回姑姑不是给了我银两吗？厨房里有个相熟的厨娘，我就偷偷给她塞了点钱，让她多给我点儿，装在食盒里我偷偷带来。宫人不能私相授受，所以我才跟做贼似的。”
观小栓子的神情，不似作伪。桃七基本信了他说的话。原来宫里底层宦官的生存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桃七没经历过，自然想象不到。
桃七：“难怪第一次见他，他要去偷那几个太监的糕点呢。原来压根就没饭吃。”
“小的也是胎里苦，穷劳命，都是姑姑找的好营生才能吃饱几顿。”小栓子狂拍马屁，“小栓子绝对不敢对姑姑阳奉阴违，求您千万相信我啊。”
小栓子自从当上了一宫的总管太监，提了饷禄不说，最重要的是再也不会挨欺负了。生怕桃七对他不满意，他的好日子就砸了。
桃七不耐烦地安抚了他两句：“行了行了，是我误会你了，起来，别动不动就折我的阳寿。只要你以后对我说实话，我就不会亏待你。”
“小的定唯姑姑马首是瞻！”
“可这吃食也太粗糙了。这样吧，我多给你点银两，让厨娘多做点精细的来。”
“不、不用了，再精细的也会给他给掀咯。”
“什么意思，他没饭吃还糟蹋粮食？”桃七脸色一诧。
“您是没见过，质子殿下他忒不老实，小的也没折啊！”小栓子歪头往破烂屋里一瞧，举手往里一指，心如死灰道，“瞧，他来了，又要开始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