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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相逢 ...

  •   单文越一大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头疼得不行。

      昨天陈砚拿的酒五花八门,他一道全喝了,最后被扛着回了家。

      起床照镜子,他看到下巴长了些细细的胡茬,刷完牙洗了把脸,就拿起剃须刀剃了个干净。

      今天他得去一趟医院。不久前单文欣说肚子疼,去医院一查是得了阑尾炎,马上就安排了手术,这几天还在住院。

      吃早饭的时候,他接了通电话。

      “喂?刘医生啊,对,我还在吃饭呢,晚点过去。”

      刘承冰那头传来一些杂音,一听就知道医院一大早就很忙。

      “你记得给文欣把手机带来,之前她落在家里充电,现在吵着要玩。”

      “行,你忙吧。”

      匆匆说了两句,他们就挂了电话。

      单文越和刘承冰认识四年了。他到英华街开店的头两年,总犯肠胃病,那时候镇医院比现在还小,来回就那么几个医生,刘承冰一人管两个科,有时候又在急诊帮忙,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知道刘医生对自己有好感。但成年人的世界不像小孩,有太多事情傍身,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纯粹地谈情说爱。他只是礼貌地和对方保持朋友关系,不逾矩也不戳破,如果对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想他一定会退却三分,因为他明确知道自己不喜欢对方。

      吃完饭,他简单洗了个碗,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看到刘承冰又给自己发了消息。

      他点开看,发现是单文欣借手机发的。

      “哥,别忘了我手机啊。”

      “哦对了!把我书包也带来,快开学了作业还没补完。”

      他挑了挑眉,笑着回:“就你还写作业?”

      单文欣开学就高三,从小古灵精怪的,不喜欢守规矩,不爱写作业,但成绩又出奇得不错,镇上人尽皆知。单文越虽然经常“怼”他这个妹妹,其实不怎么管她学习。

      “我替陈炀写的。”陈炀是陈砚家亲戚,跟他妹是同学,一米八几,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上帝开了扇门却关了扇窗,陈炀的成绩不堪入目,还总爱跟镇上一些狐朋狗友混,经常拖着一身伤回家挨骂。

      单文越曾提醒过她离陈炀远点,不过她从来不听。

      门铃响了,他也懒得跟单文欣扯皮,发了个紫色小恶魔的表情包就不理她了。

      一大早谁会到家里来?

      他疑惑地挠挠头,喊了声“来了”,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往门口走。

      小女孩站在门口,两手一会儿背到身后,一会儿拽拽裙摆,有点无措的样子,看到他的第一瞬间,仿佛还吓了一跳,然后脸又以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单文越弯下腰,笑着问:“筱言,你怎么来了,你爸呢?”

      陈筱言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挪到家门口的地砖上,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自己来的。”

      “你找我…有事?”

      女孩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身侧的楼梯,道:“有个叔叔找你。”

      单文越不知道这镇上还有哪个“叔叔辈”的人是没有他联系方式的,感到有点奇怪。

      “那你让那个叔叔等一会儿,我马上下去。”

      陈筱言点了点头,转身就跑下了楼。

      他换了身衣服,拿了个手机,出门前又突然折返回去带上了个包,再关上门下楼。

      还没到中午,太阳光已经火辣辣地铺在地上了。单文越推开了玻璃门,迎着热浪眯起了眼,看到不远处树下停了辆宝马,一旁站着陈筱言和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人。

      男人注意到他的脚步声,转过了身,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神复杂,不过面容依旧波澜不惊。

      “好久不见。”

      他转过半个身子的时候,单文越已经看清了他的侧脸。烈阳不偏不倚地照在他背上,开始迅速发烫,热度都传到后脖颈了,他刚消下去的头疼又强了几分,耳边响起了他最后一次见到这张脸时,碰碎了对方家里的花瓶的声音。

      心脏砰砰直跳,无法受控,难以名状的震惊、恐惧与难过呼啸而过。

      单文越低头对女孩说:“你先去找你爸爸吧,我跟这个叔叔有话要说。”

      女孩很乖,听了就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直起身子,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五指攥起拳头又松了松。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宋骁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敌意,但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简单了当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是跟师兄他们来璟阳做项目的。”

      单文越回想起了昨晚酒桌上的对话,心里却一点想要寒暄的心情都没有。

      他只觉得刺痛、难堪、愤怒,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在闷热的气氛中暗涌,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单文越却清楚地知道,他和宋骁然如今能到这步田地,都是他自己的错。

      他沉默了几秒,抿了抿唇 ,又问:“那你找我干什么?”

      “项目开了付费培训班,没地方补课,陈砚说……你那儿有位置。”

      单文越本想问你又是怎么认识陈砚的了?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个,无非也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打听到那个人身上打听出来的。宋骁然也不是第一次跟别人问他的消息了。

      但他着实已经了无音讯很多很多年了,久到单文越会难过又庆幸地想,对方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那儿要开店赚钱……”

      “我们会付钱给你,按你月收入的两倍起租。” 宋骁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脱口而出打断了他。

      “……地方很小,塞不下多少人。”

      “我们一个班就一个老师,两个大学生和五六个高中生。”

      他知道宋骁然不是来跟他商量的,有点忍无可忍了:“你就非要这样吗?”

      对方没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平视着他,半晌才缓缓道:“你误会了。”

      单文越心想我误会什么了?你不就是又想说我有钱给你点怎么了,不就是别人开咱俩玩笑你不置可否吗,不就是……

      他不想再回忆了,桩桩件件浮上心头,根本忘不了。什么忘记都是骗自己的,而更令他心虚和恐惧的是,连自欺欺人这件事如今也被现实拆穿——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单文越冷笑一声,对别人,他说话伶牙俐齿、八面玲珑,而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他却觉得要使尽力气,才能说出些让人生厌的话来:“我可没误会,不过,你要是存心不想让我误会,就该装作不认识我,也别跑到我家楼下来。”

      他不明白宋骁然还在坚持什么,要说的话,大概从很久以前就说清楚了,对,久到他都还没大学毕业,久到他要从一个城市搬离到另一个城市。他逃之夭夭,对方穷追猛赶,最后到了璟阳,一切才消停下来。

      宋骁然开了车门,走前轻声说了句:“我晚上和师哥还会去大兴,你先想想吧,实在不想就算了,但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他看着宝马在路尽头消失,想:求和?不可能的!

      ……

      璟阳中心医院在南边老城区,最近新建了个停车场。

      单文越停了车,从后座拿了一些水果,走进住院部大门。

      刘承冰就站在一楼的自动贩卖机旁等他,手上拿着两瓶冰水,看到他的一瞬间,眼里就盛满了笑意,单文越有点不自在,不过还是大方地走了过去。

      “等久了吧,你们医院扩建以后,我停车都不习惯了。”

      刘承冰摇摇头,说自己才下来,把水递给了他,他说了声“谢谢”。

      病房里,单文欣难得安静地看了会儿电视,看到他的一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哎哟我的亲哥,你可算来了!”

      “就这么离不开手机?”单文越嫌弃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和充电线丢给她,把篮子放在了一旁的空桌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想死我了。”单文欣举着手机亲了亲,开始忙不迭地回消息。她平时上学住校,没机会碰电子产品,一放假就觉得怎么玩都玩不够,一眨眼,都8月中了。

      “下个月就是妈的祭日了,你记得跟老师请个假,跟我回趟老家。”

      单文欣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随即突然看着手机大叫一声。

      “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单文越摸了摸胸口,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了眼,上头是一条公众号推文,转发到了他们的班级群里。

      单文越有点近视,看不清楚,问:“这什么呢?”

      “K大的培训班啊!远近闻名。”单文欣嘴中喋喋不休地讲道,“这算是K大一直以来的培优项目了,由年轻导师带本科生给高中生提前讲一些专业和科研方向,算是启蒙,如果有比较优异的人才,会给推荐信,将来走保送批次有用。”

      “那你能去不?”单文越长手一伸,抓了个苹果,咬了口,问。

      “我……估计不够格吧。”单文欣收回了手,语气有点失落,“就招没几个人,我们平行班的轮不上。”

      “你想去?”

      “谁不想去呀……哎呀,你别管了,说吧,脸这么肿,昨晚干嘛去了?”单文欣抄起一旁的枕头,砸到他身上,他熟练地接过,道,“没哪儿,去你陈叔叔家吃宵夜,喝了点酒。”

      “你也真是老了,喝点酒就这幅样子,啧啧。”单文欣嘲弄地看了他一眼。

      坐在沙发上的某位奔三“老人”举起手机,打开了后置摄像头,看了眼自己的脸。

      好像确实有点肿,眼底疲态尽显,看上去很是憔悴。

      他想到了自己就是这么一副样子,一大早就见了个不该见的人,心里又打起鼓来。

      宋骁然这个不速之客他是不得不迎见了,但与其一副还记挂着他的样子,不如就像对刘医生那样若无其事,等项目一结束,他应该就能知难而返了。

      ……

      入夜,大兴食堂总是英华街最热闹的地方。鼎沸的人声伴着火热的美食香气,惹得过路人都忍不住在窗前看两眼。

      陈砚穿着围裙,从后厨到大厅来来回回了好几趟,一会儿端茶水,一会儿端菜,忙得顾不上说话。

      宋骁然被一桌子同事围着,观察着四周的墙壁。

      这里虽然卫生做得都很不错,但有点显旧。那个啤酒肚的男人眉毛很粗,看上去很憨厚,他今天一大早就在人家店门口等,第一个等到的就是那个男人。

      他拿出自己的名片,又给他看了眼师兄发的朋友圈,对方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两眼,看上去有点震惊,随即又告诉自己他叫陈砚,是单文越的兄弟,但他开店忙,就让自己的女儿带他去找人。

      他不知道单文越跟这个男人说了什么,让他能对自己露出那副表情,但应该不是什么坏话,不然,他也不会放心让他女儿跟一个陌生男人走。

      “师弟啊,你在看什么?”章博翼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啥也没瞧见,又转回头问他。

      宋骁然缓缓收回了视线,举起筷子开始夹菜:“没什么,在想培训班的事情。”

      章博翼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多大点事,人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另找其他地方。”

      宋骁然心想,那我就不同意了。

      他从小跟单文越穿一条裤子长大,对方把他当兄弟,他把对方当对象。

      他没否认过任何一个有关他和单文越的传闻,所有人当笑话,就他当真。

      阔别多年,命运就这样像是捉弄,又像是眷顾,在他死心后又遇到了最想遇到的人。

      宋骁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觥筹交错,夹了一块他不爱吃的肉塞进了嘴里,默默咀嚼到无味,又吞了下去。

      推门的风铃响了,他一抬头,漆黑的双眼亮了一瞬。那人长腿一伸,跨下阶梯,暮色已经褪去了他早晨的疲意,仿佛焕然一新。他笑面春风,直直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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