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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循环 ...

  •   她脸上露出森然的笑容,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但泪水又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一张脸上同时把悲喜表达到了极点。
      荒唐又诡异。

      脑袋上的那张符纸被撕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女人摊开掌心,声音低哑地问:“大师,你们给小培也写几张符纸好不好?求求你们,我找不到那副象棋了……”

      她眼底猩红一片,突然疯狂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到她说的那副象棋。
      又或者说,找不到那个曾经她以为,在学习上会很优秀的应培。

      趁她低迷地朝四周张望,时流手腕突然又被人扣住。
      时流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很配合,跟温幻世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

      时流不知道温幻世为什么要往应培卧室的方向走。
      想到应培之前拿美工刀追杀他们……这不就是上赶着去送死吗?时流想。

      但温幻世没有推开应培的卧室门。
      反而轻车熟路地领着时流进了隔壁的一间卧室,抄起书桌旁的一把木椅抵住了门。

      卧室的空间和应培那间差不多,整体装潢也大差不差。
      只是没有高低床,也没有床。
      地上铺着个厚床垫,铺了被子和枕头,乍一看像在打地铺。

      时流进来后目光被书桌牢牢吸引。
      桌前墙上贴了满满当当的各种便签小纸条,眼花缭乱。
      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东西,什么入梦记录,时间安排,甚至还有“不能喝咖啡”之类的忌口。

      桌上的东西更是摊成河,洋洋洒洒地往外溢。

      温幻世俯身在桌上翻找东西。
      在大量草稿纸中捡起一本心理学书籍,不是;
      凝眸观察了半天便签,没有;
      在时流诧异的目光中打开抽屉,还是没找到。

      时流忍不住问他:“你在找什么?要我帮忙吗?”
      “东西,不用。”温幻世惜字如金地说。

      时流:“……”
      时流“哦”了一声。

      卧室空间不大不小,但他和温幻世都站着,温幻世还要东翻西找,显得有点儿挤。

      温幻世视线从桌上移开,看向书架。
      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书,而是挡在中间的时流。

      温幻世:……
      察觉到温幻世用“滚一边儿去”的眼神看着自己,没等他开口,时流就主动有眼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找了半天,依旧无果。
      温幻世又转身想拉开衣柜看看。
      ——伸出去的手差点碰到挡在中间的时流。

      温幻世:“……别挡道。”
      时流索性讪讪坐到床垫上,问:“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找吗?”
      温幻世绷着脸站在衣柜前:“别帮倒忙。”

      时流:……
      懒得搭理他。

      时流双手撑在床上,因为温幻世的话,忍不住攥了一把被子。
      底下硬邦邦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惊,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掀开了被子。
      ——是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

      “我可能帮了个正忙。”时流幽幽地说。
      温幻世:“?”
      时流:“没帮倒忙,帮了个正的。”

      温幻世看他的眼神和看应塘的眼神如出一辙。
      直到时流拿起档案袋晃了晃,温幻世才反应过来。

      他径直过来,接过了时流手里的档案袋,修长的指节三两下解开了线团。
      里面是一沓资料,还有许多从书上裁下来的片段,零零碎碎的。

      到底是时流找出来的东西,温幻世不得不和他信息共享,由着时流细细地端详。
      ——反正这些东西他早就看过了。

      应该是关于管理局的文件吧?时流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当他看到第一页上的“诊断报告”四个字时,这个猜想立马被推翻。

      阳性项目指数,阴性项目指数……时流不懂这些名词。
      他索性翻到最后,看到诊断说明时一目了然。

      “抑郁,焦虑?”他下意识地读了出来。
      时流不是很能把这两个症状和应塘结合在一起。

      也就在他说出这两个词的时候,房间里突然漫开了一室白茫茫的雾。
      除了眼前的温幻世,周围的东西都渐渐隐在雾中。

      时流没有紧张。
      他盯着温幻世垂落在他眼前的手,倏然抬眼看了温幻世一眼。
      温幻世的神情依旧平静,好像这雾气根本不存在一样,眼神不知道汇聚在哪处。

      就好像——一位游走在尘世间,荣辱不惊的神。
      时流心里突然生出来这种感觉。

      雾气慢慢散开时,不出所料,他们所处的环境再次发生了改变。
      变了,又好像没变。
      他们依旧在这间卧室里,只不过多了一个人。

      那书桌上面依旧是乱糟糟的一片,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计划表上的字迹幼稚笨拙,草稿纸上的内容也成了一个个竖式。
      书桌前多了一个小孩儿,不是应培。
      身形有些瘦削,专注地看着摊开的书页。

      “应塘?”时流试探性地喊。
      小孩儿没有听见,依旧静静在纸上算着题。

      房间被人推开,门口是刚刚视频里出现了应培。
      年纪很小,五六岁时的样子。

      应培蹑手蹑脚地进来,问他:“哥哥,你作业写完了吗?可以陪我玩儿了吗?”
      “没写完——”应塘故意拖腔带调地说。

      应培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
      “才怪。”应塘补充道。

      应培马上又欢喜地蹦蹦跳跳,轻车熟路地从他哥的书桌底下掏出一个塑料箱子。
      他从里面翻出一桶雪花片,一股脑倒在了应塘的被子上。

      “这个玩了你收好了。”应塘嘱咐道,“上次落了两三片,妈妈进来差点发现。”
      应培点头说好,变戏法一样摸出一包棉花糖塞给他哥。

      “贿赂吗?”应塘问。
      应培还不能理解什么叫贿赂,眼巴巴地解释说:“奖励,你给我保管玩具的奖励。”

      几天前妈妈突然要他把房间里所有玩具都清理出来,说什么马上要上一年级,该好好学习了。
      天知道他在那一刻多无助。
      他哥就像英雄一样出现,悄声说:“拿到我房间来,我给你藏着。”

      白雾渐渐再次涌上来,裹挟了床边拼雪花片的两个身影。

      时流站在雾里有点儿茫然。
      他突然说:“我好像也有个哥哥。”
      他好像也有一个,像应塘一样宠他的哥哥。

      听得温幻世云里雾里,问:“好像?”
      时流“嗯”了一声,垂下眼睫没再解释,在白雾散去之前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像而已,他也不敢肯定。
      况且——跟温幻世说自己失忆,恐怕他会以为自己又在扯谎了。

      等雾气褪去,他们依旧在这个房间里。
      这次出现的人差点让时流一蹦三尺高。

      他看了看身旁的人,又看了看书桌前站着的温幻世。
      ——两个温幻世。
      而身旁温幻世的表情比自己平静,仿佛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他自己。

      书桌旁,已经成熟得多的应塘递给温幻世一个档案袋。
      是刚刚时流发现的那个。

      应塘整个人显得无比颓废,沮丧地埋在了胳膊里。
      他有气无力地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有这个猜想了,我几次晚上出完任务,会听见他在隔壁洗手的声音。”

      温幻世翻开档案袋看了看,问:“洗手?”
      “嗯。”应塘解释说,“我之前有一阵子,快毕业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要该去干嘛,贼焦虑。手心就会不停渗出汗,怪腻的。”

      温幻世没有这种焦虑的时候,感同身受不了,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我觉得我挺对不起他。”应塘说。
      温幻世皱眉问:“为什么?”

      “我妈最近老是拿我打压他。”应塘说,“好像我是什么正面例子,要他做到和我一样自律什么的。”
      温幻世眉头皱得更紧:“这是你妈的问题,你能有什么办法?”

      应塘似乎被噎住,瘫在桌上欲言又止。
      不止是他无语。
      围观的时流:……

      他小声地喊身旁的温幻世:“温局?”
      “嗯。”

      时流:“你这不是帮倒忙吗?”
      温幻世:“……”

      白雾再次涌上,等再褪去之后,房间里是一个掩面哭泣的女人。
      是应培的妈妈。

      应塘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试图把手里的纸巾塞给妈妈。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我对不起小培……你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她的话十分混乱。

      “妈,你得给他点时间啊,十几年养出的毛病,几个月怎么好?”应塘无奈地劝道。

      但这话却突兀地刺激到了他妈。
      她猛然拿开捂着脸的手,几近撕心裂肺,质问应塘:“那谁给我时间?马上就要中考了,我做这些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他吗?我怎么就成了一个恶人了?!”

      应塘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站在原地沉默着。
      几个月,他目睹了家里几个月的鸡飞狗跳。

      从去医院诊断出抑郁症和焦虑症,到寒假结束,开学……

      他看到妈妈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她不再跟应培提任何关于学习,关于成绩的话题。
      她总是对着应培说,“我不在乎你的成绩,你健康快乐就好。”
      他也看到,妈妈背过弟弟之后的那些担心。偶尔给老师打电话,他也听到了内容。

      他看到弟弟吃不下饭时的痛苦。
      他也同样看到,妈妈面对一口未动的饭时是如何崩溃。

      他看到妈妈崩溃到要请所谓的大师来家里,把这些问题归结于玄学。
      他知道这么做可能会让妈妈感到安心些。
      但他也看到,在看到家里进来那些敲锣打鼓的“大师”的时候,弟弟又是何其崩溃。

      他还看到妈妈甚至换掉了手机壁纸,用猫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企图让自己不那么去关注应培的一举一动。
      但这个举动落在弟弟眼里,他哭得很伤心,说:“我被放弃了。”

      好像大家都活在水火中,你的一声叹气会换来她的一滴眼泪,而她的眼泪又让你愈发崩溃。
      恶性循环似的。
      应塘找不到从中阻断的方法。

      时流站在又一次涌上来的白雾中,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档案袋里的,是应培的诊断报告。

      他想起来一些细节。
      为什么应培会失眠,为什么应培能从枕头下摸出美工刀,为什么窗外是那些嗡嗡的杂乱声音,为什么他吃饭会呕吐……

      白雾散去,时流站在原地默然了一会儿,发现卧室里的所有东西颜色都在慢慢减淡。

      “梦快醒了。”温幻世说。

      时流一激灵,梦快醒了,他们还没有抓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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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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