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电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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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地默然片刻后，时流理清了思路。
他问温幻世：“我们现在要分辨真假妈妈？”
后者没说话，蜻蜓点水般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客厅里凭空生出一阵妖风，瞬间又熄灭了摇曳烛光。
这次黑暗维持的时间比前两次长一点儿。
等眼睛终于又能看见亮光时，整个屋子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天花板上的灯静静亮着。
就好像刚刚过生日的场景只是游戏出现了bug。
时流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处，想看看上面的情况。
如果刚刚这两个场景只是穿插的小广告，那此刻有一个妈妈就在应培的卧室里。
整个一楼都铺了厚厚的深色地毯，估计是用来减少噪音的。
时流走过去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但当他走到楼梯口时，潜伏在暗处的东西依旧不可避免盯上了他。
——一楼的卧室门开了。
应培妈妈双手下垂，站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看着时流。
“大师，我的象棋找到了吗？”她问。
时流摇摇头，诚实地准备开口说没有。
他刚张了张嘴，唇上突然覆上一抹温热。
温幻世捂住了他的嘴，用掌心把时流的傻话堵塞。
时流没有挣扎。
他倏然垂下眼，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轻轻颤动了几下。
又是那股草木清香钻入他的鼻孔。
温幻世只一瞬便撤了手，对着应培妈妈胡诌道：“还没找到，也不可能找到。”
“为什么？”应培妈妈慌乱地追问，“还请大师点明。”
“坐下慢慢说。”温幻世朝沙发抬了抬下巴。
应培妈妈诚惶诚恐地坐在了沙发上。
她看起来很紧张，紧张到像是初次来到这里的客人，全然没有一点儿主人的随心所欲。
衬得一旁的温幻世和时流像这个家的主人。
时流又倒了一杯水。
他知道，眼前这个妈妈，不是刚刚坐在这里的人。
喊“大师”和喊“老师”，应该是最清晰分辨两个妈妈的方式。
时流安慰她：“没事儿，我们随便聊聊，你不用紧张的。”
应培妈妈接过杯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可以看看你的手机吗？”温幻世毫无温度地问。
应培妈妈茫然但是很配合，连忙掏出手机，放下杯子要去输密码。
“不用解锁。”温幻世说。
应培妈妈连说了几句对不起，双手把手机递给温幻世。
她会是哪一个妈妈呢？
送诗集的还是送卷子的？
时流惴惴不安，同时还有几分好奇。
温幻世接过手机要看锁屏壁纸。
“啪嗒——”
一瞬间，温幻世还没来得及按亮屏幕，有东西从天而降，从二楼掉了下来。
砸在了茶几上，刚好碰翻一个杯子，动静不小。
时流瞬间从沙发上弹射而起，目光看向了左前方的电视柜。
果然，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原先摆在那里的日记本，此刻出现在了茶几中央。
不是想象中那种掉手指掉头颅的情节，时流微微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他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痛苦的嘶吼声。
应培妈妈看到了日记本，脸上神情突然十分古怪。
她突然开始伸手猛扯自己的头发，力度很大，喉咙里也不停溢出低哑的嘶吼声。
就好像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操纵着，成了一个会去伤害自己的提线木偶。
时流茫然地站在原地。
温幻世眼疾手快地摸出一张符纸，看准时机贴在了应培妈妈的额前。
被定住了一样，她瞬间不再动弹。
“可以定身的符纸？”时流弱弱地问，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怎么一个单位。
地府，符咒，梦境……他脑容量快要超载。
温幻世瞥了他一眼，淡淡说：“我用着顺手。”
又是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时流“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俯身想去拿桌上的那本日记。
为什么眼前这个应培妈妈看到它时会有这么古怪的反应呢？
手才刚伸出去，他眼前又是一黑。
灯又又又被关掉了。
黑暗中，面前突然响起了一阵电流声。
他们眼前的电视突然亮了起来。
液晶屏幕上浮现的却是老式电视机的雪花点，闪了好一会儿，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好在出来的画面并不是黑白色，像素也清晰。
画面中，一对夫妻正抱着孩子，脸上满面春光，笑得很开心。
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孩儿，虽然笑着，但显得拘束。
被抱着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支笔，看起来只有一岁。
通过周围的酒席可以看出来，大约是在给这个小孩儿办周岁。
至于那支笔——应该就是抓周的产物了。
抱着孩子的女人倏然笑着开口，对着怀里的孩子说：“我们小培有出息，抓到笔，以后要考附中。”
下面酒席旁有人立马顺着她的意思说：“附中算什么，这是考清华北大的征兆啊！”
席间气氛很热闹，女人笑了笑没再说话。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镜头一转，场景由酒席变换到了沙发上。
小孩儿嘴里叼着棒棒糖，认真地看着手边的棋盘。
这时候大约已经是四五岁的样子了。
对面坐着一个几近秃顶的男人，是刚刚画面中抱着孩子的那个人。
他斟酌着将一颗“马”往右跳了个“日”。
小孩儿立马也挪动了一颗棋，愉快地喊道：“将军！”
对面男人脸上没有一丝诧异。
他似乎已经习惯，自己在下象棋这件事情上比不过自己只有五岁的孩子。
一旁茶几对面，女人笑得很开心，在给小男孩切苹果。
她把苹果递给小孩儿，毫不吝啬对孩子的夸赞：“小培真聪明，以后学习上也要这么聪明啊。”
五岁的应培尚不能理解什么叫学习。
他嗦着棒棒糖问：“学习有下象棋好玩吗？”
“当然有了，学习比下象棋好玩得多。”
“那我要玩！”
……
画面再一次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当镜头再次对准这个家庭时，每个人脸上却没有了笑意。
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塑料软尺，板着脸坐在桌旁。
应培脸上挂着泪，试图再挣扎一下。
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小声说：“老师已经打过了。”
回应他的是扬起的塑料软尺，高高举起后重重落在他掌心。
“数学老师打是数学老师的事儿。”女人的语气十分严肃，质问道：“你说，这四分是不是因为粗心丢的？”
“是，但我数学是第一啊。”应培抽噎着说。
女人似乎被噎住了一瞬间，但随即她显得更加恼怒生气，声音拔高了很多。
她说：“现在是第一，下次还是吗？以后还是吗？这一次的粗心不改，下次更粗心了怎么办？”
应培没有说话。
女人将他快要缩回的手又抓了回来，软尺再一次高高扬起。
“十二板子，这次长了教训，下次粗心的毛病肯定能改！”
……
这次画面在不愉快中结束，让时流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
可下一个镜头依旧是在不愉快中开始。
“妈妈。”应培抓着书包肩带，站在门口局促地喊。
女人坐在沙发上没有理他。
应培旁边的小孩儿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说：“我今天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
“……再见。”应培难堪地说。
同学飞快地从这间压抑的屋子里窜了出去。
应培站在玄关处，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一阵抽噎声让沙发上的女人终于侧头看过来。
她忍无可忍地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伸手拽掉了还在充电的手机。
数据线落在应培身上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上周说好的，我带同学来家里玩儿。”
“玩个屁！我看你成绩就是和他在一起玩退步的，一天天就知道……”
这段视频在记录在这里结束。
镜头再次对准应培时，他看起来长大了许多，脖子上的红领巾也消失不见。
黑板一角距离中考多少天的提示很显眼。
时流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这个细节让他意识到，这段视频应该是最近的事情。
教室里乌泱泱坐着一片人，讲台上老师唾沫横飞，在开班会。
“安全问题就说到这里。”老师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补充道：“说一点题外话，同学们回去跟自己家长说清楚，欢迎各位家长打电话来问我你们的情况。但不要太频繁，别一天几个给我打过来，翻来覆去就问每节课上的表现。晚上十一点过后再给我打，我会拉黑这个号码。”
底下学生纷纷应好。
应培在人群中也跟着说了声“好”。
但他耳尖发红，手里不安地拨弄着笔袋。
他知道，班主任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突然教室门被推开，他们的数学老师拿着一部手机，站在门口招呼班主任。
“唉，应培妈妈给你打了三四个电话了，是不是有急事？”他指了指手机，说：“要不你出去先接一下，我先替你看着。”
班主任点了点头，走出教室门前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大家记得把我刚刚的话传达给自己家长。”
结合刚刚班主任说的话，大家不约而同都明白过来。
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逐渐成了哄堂大笑。
应培也在笑的人群里。
但他那是尴尬的笑，牵强地扯着嘴角，不至于让自己太难堪。
视频播放结束，电视屏幕又闪了几下雪花点，彻底黑掉。
客厅里灯亮起的那一刻，时流觉得有只手搭在了自己胳膊上。
“我的象棋呢？”
时流转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弹的应培妈妈对上视线。
不，应该是——和怪物对上视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