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车祸 ...
-
时流当然听不懂什么记得忘了之类的话，温幻世和应塘的震惊落在他眼里就跟打哑谜似的。
整个办公室，一帮人第一次见局长这么长久地站在一个人面前出神，还拧着眉，像是遇到了什么世纪大难题。
免不了都停下手头的活儿，小心翼翼地朝这边覷。
像毛可这种胆子大的，脖子这会儿扯成了长颈鹿，身子也不安分地往前倾，拼命想看清这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枪打出头鸟。
一直盯着时流的温幻世突然调转马头，漫不经心却又迅速地朝他们这些人看过来。
毛可还维持着长颈鹿的姿态，好奇的目光和温幻世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砰”的一声。
做贼心虚的毛可做贼心虚，慌忙想转身，却从椅子上栽了下来，狼狈地趴在地上。
温幻世：……
毛可：……已经做好起草遗言的准备了。
果然，温幻世掀了掀眼皮，抬脚朝他这边走过来。
他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低头站好。
“温局，我不是故意要……”
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么？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不打自招。
毛可识趣地把剩下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今天双燕区那边是你当值么？”温幻世问。
他的声音平常，就像是关心下属，随口过来问上一句，随意得像是在跟人打招呼一样。
搞得准备挨批的毛可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智障般地反问了句：“啥？”
温幻世：“……双燕那边，白天谁当值？”
他话里已经染上些不耐烦的意思，眉心微微蹙着。
在温幻世来之前，上一任局长是个七老八十的白发老头儿。
老头儿干什么都懒散，整天只知道窝在里间品茶打太极，整个管理局都跟着他划水摸鱼。
但凡某个区有了什么任务，办公室就鸡飞狗跳一片，你推我辞的。
要么最后靠石头剪刀布选出两个倒霉蛋赶过去，要么就是谁都不肯放过谁，最后一帮人洋洋洒洒地一齐出动，压马路一样的阵势。
温幻世新官上任后看不下去，板着脸给他们分了组，又给每个组划了区。
只要不是特别难缠的任务，发生在哪个区，就哪个组去搞。
终于反应过来的毛可立马回答：“大嘴，大嘴当值，双燕区今天整天都是大嘴在看。”
温幻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甩给他一个车钥匙。
出于对自己下属的了解，温幻世转身去办公室取外套前，还是给毛可解释了一句：“你开车。”
——成功打消了毛可以为是局长开恩，赏了他一辆车的幻想。
应塘对温幻世了解多一点，也贼有眼色。
没等温幻世过来敲打他，他就主动站起身来也跟着理衣服，还拽起了旁边的时流。
时流一头雾水地看向他。
“要出去。”应塘解释。
时流“噢”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主打一个无条件配合，乖乖地把外套拉链拉到领口。
“我们……要去哪里？”时流收拾好自己，见温幻世还没有出来，小声问应塘。
应塘也跟着一边观望里间办公室的门，一边悄声说：“不知道，但我估计八成是桂花沟，找老唐。”
“桂花糕？老唐？”时流问。
这个空耳导致时流有些饿，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个老头在雾气袅袅的蒸笼间揉面团的样子。
应塘也一愣，被桂花糕三个字惹馋了。
他张嘴想纠正的时候，里间办公室门倏然开了，应塘立马闭麦。
温幻世手里抓着一把伞，手杖一样拿着，乍一看还挺帅。
他走过来眼皮都没掀一下，径直路过他们往长廊走，应塘立马示意时流跟上。
三个人居然规规矩矩地排成了队，老实地跟在温幻世后面。
出了便利店，又走出这条灰扑扑的小巷。
时流才知道管理局所处位置的隐蔽，一眼望过去，这一带没什么窜天的建筑，都是低矮且掉色落皮的老楼。
马路修得不算宽，可因为过往车辆实在少，显得路面积大，空荡荡的。
“老城区？”时流喃喃问。
“这儿房价便宜呗！扣扣搜搜的。”毛可的语气不满，虽然工资合理，但这管理局的地方实在偏。
温幻世上任后又严罚迟到早退，搞得他只能在居民楼里住下。
毛可是个全自动话匣子，还想再给时流讲几句，背上冷不丁被人拍了一掌。
差点给他五脏六腑全拍出来，毛可转身对着应塘怒目圆瞪：“你干嘛？”
好心提醒他的应塘：……
有些人，就是作死的命，拦不住。
时流也满脸同情地绕过他，递给他一个极其怜悯的眼神。
被新人怜悯的毛可：？？？
他摸不着头脑地转头，看见温幻世正木然地站在车前，冷冰冰地看着他。
毛可：“其实除了地方偏之外，咱管理局哪哪儿都好……”
“别废话。”温幻世手指抚上车门把手。
毛可立马默不作声了。
天色不是很好，可能是之前下过雪的缘故。
这会儿没太阳，天上阴云罩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湿冷的感觉。
老城区的街道空空荡荡，偶尔零星闪过两三辆车。
毛可开着车也属于零星闪过的之一，在一片雾蒙蒙里听着温幻世的导航开。
时流上车就在后座闭上了眼，随地大小睡。
但没睡着，不超五分钟，车才驶过几个路口，他突然感到一阵凉嗖嗖的冷意裹住了自己。
他睁眼四处环绕了一下，发现罪魁祸首是——副驾驶上温幻世开着车窗。
大早上的，走在路上都冷，哪能这么开着窗呢？
而再看旁边的应塘，好像早就知道温幻世会这么放任冷风吹进来，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毯子给自己盖上。
透过后视镜，时流看到前面开车的毛可也早有准备，脑袋上顶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
时流不明所以极了。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应塘，眼神示意他往温幻世的车窗那里看。
应塘反应过来，立马从身侧又翻出一条毯子，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想开口询问的时流一愣。
他只好接过应塘递来的毯子，把自己也团成一只企鹅。
好在毛可开车很柔，没有太猛烈的冷风扑面，时流裹着毯子又朝中间挪了挪，觉得也可以接受。
车里没放音乐，更没人说话。
只有车外的冷风呼啸和车身的轰鸣，闭眼听个几分钟，困意就再一次袭来。
***
再睁眼时，车已经停了下来。
时流茫然地看着前方一条笔直的路，两边不知道种的什么树，很高，估计有些年头。
车停在路边，毛可他们还在车上。
“我们到了？”时流问。
毛可在前面降下车窗，点了支烟说：“哪有这么快，起码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时流“噢”了一声，只当是毛可开累了需要休息。
副驾驶上的位置是空的，时流发现温幻世抵着伞站在路边，脸色居然有些难看，隐隐泛着一种惨白。
“温局……晕车么？”时流只能想出这一种解释。
旁边应塘正靠在车窗上看自己整理出来的几个任务细节，听到时流这么问，先直起身看了眼窗外。
确定温幻世不会马上就上来后，应塘才解释道：“不能算是晕车吧，但比晕车更厉害一点儿。”
时流：“？”
“温局之前好像出过车祸。”应塘说，“反正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一坐车就会头晕呼吸不顺之类的，得开着窗透气。”
“车祸？”
“嗯，但听说是早前的事情，具体怎么样，估计只有温局知道。”
时流目光落在窗外那人的身上。
可能是因为外面阴沉沉的天色衬托，恰好两旁都是没冒新芽的枯枝，温幻世冷峻的眉眼染上病气后，有一种倔强的桀骜。
——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一具空壳，为了维持最后的自尊，不得不绷得笔直。
窗外突然刮起了风，涌进车内。
毛可嘴里叼着的烟居然生生被吹熄，让他发出活见鬼的一声“靠”。
突如其来的“靠”让时流目光收了回来，垂下眼眸，心底刚刚那种感觉渐渐淡去。
“走到什么地方了你还吸？”应塘白了毛可一眼。
毛可盯着手里的烟愣了半晌：“靠靠靠，我忘了——”
温幻世拉开车门刚好听见，随口问道：“忘什么了？”
毛可手里的烟没有地方塞，他心一横，索性装进了口袋里，讪讪道：“快递忘取了。”
温幻世没有接他的话，懒洋洋地吩咐：“进去的路上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毛可连声应好。
时流靠在后座椅背上还有些诧异。
诧异温幻世居然能有这么关心下属的时候。
“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时流摇摇头，觉得这话不像是温幻世嘴里能蹦出来的柔情。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善意的叮咛。
——而是，发自内心的告诫。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渐渐由平滑的水泥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不过仅仅是这种路，倒算不上什么。
车摇摇晃晃地开进了一个山沟里，而越往里走，雾气越重，渐渐到了看不清眼前路的程度。
毛可不得不开得很慢，在颠簸中龟速移动着。
但饶是他龟速移动，意外还是接二连三地蹦出来。
先是前方雾气里突然闪现出来一只猫，还是从高处掉下来的，直直扑在挡风玻璃上，吓得毛可踩了刹车。
时流被惯性带着前倾，差点狠狠撞上前面的椅背。
就当他觉得大家应该下去看看这只猫的时候，猫却轻快地一跃而下，好像就是存心蹦到车上惹他们玩玩儿。
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雾气里，毛可提心吊胆，开得更慢。
时流祈祷别再发生这么天上掉猫的事情，不想被杵得头晕眼花。
掉猫的事情的确没有再发生，但这次掉下来的东西让时流崩溃。
毛可朝前又寸了一会儿，车前又迅速地落下一团黑影，“咚”的一声，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
当看清那一团蠕动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时流几乎想都没想，整个人瞬间缩在了前后车座间的过道里，哆嗦着蜷成一团。
车上其他几个人反应没有他大，但多少都有些反应。
毛可虽然知道这蛇和猫都是那老头整出来的东西，不会真伤着他们。
但看着眼前在玻璃上蹦跶的这一条粗壮的恶心玩意儿时，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见时流缩成一团的样子，应塘丢下了手里的文件夹，试探着问：“你还好么？”
时流没吭气。
“没事儿，就是掉下来一条蛇，没什么别的东西。”应塘安慰他。
时流：……就是掉下来一条蛇。
时流想死。
看着彻底成缩头乌龟的时流，应塘眸光动了动。
他尽量使自己忽视挡风玻璃上的东西，目光投向温幻世，弱弱地说：“温局，要不……您出个手？”
毛可也跟着当复读机：“温局，要不您出个手？”
温幻世：……
“出息。”他冷冷地说，随即又无奈地推开门下了车。
当缩头乌龟的时流有了动静，弱弱地探出头。
外面有条蛇唉……
温幻世怎么出去了？
他揣着四分恶心，四方茫然和两分担心朝前看去。
——刚好看见温幻世随手甩了一张符出来，径直打在了还在蠕动的蛇身上。
那条黑黝黝的粗蛇瞬间“噗”的一声，散成了一堆花瓣，随着风吹零星地四散在空中，渐渐飘开。
时流愣怔了好一会儿，轻声问：“又入梦了吗？”
“没，但是老唐的这些花活和梦也差不多了。”应塘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