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下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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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路和来时不一样，白雾褪去，狭窄的小道两旁是桂花树，大有飘香十里的意思。
只是——时流踩在湿软的土地上，抬眸看见温幻世手里的伞居然撑开了。
他仰面朝天细细感受了一下，又伸出手试图接住一滴雨水。
应塘瞥见他的动作，笑着推他继续朝前走，解释说：“没下雨。”
“那温局？”时流现在以为他有什么撑伞的怪癖。
应塘斟酌了一下，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给时流解释：“的确下雨了，但这雨只能淋湿温局。”
时流：“？”
时流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看应塘。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在一个结界里，里面的东西都是老唐搞出来的。”应塘指了指身后的一排桂花树，“包括天气也是，外面虽然在下雨，却落不到里面。”
时流“噢”了一声，更迷惑了：“那温局不是和我们在一块儿吗？”
他的话却突然让应塘咯咯地笑起来。
“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温局是老唐的亲传弟子啊，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种。”应塘覷了眼走在前面的温幻世，满脸敬畏，“老唐的结界罩不住他。”
结界，术法……
或许是地府一趟的遭遇足够离奇，现在面对这些词汇的时候，时流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
时流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老唐……”时流纠结半晌，用了跟应塘一样的称谓，“是神仙吗？”
应塘被问得一愣，同样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含糊道：“可能吧，什么神仙道士和尚不都会这些吗？”
时流又问：“那温局也是？”
应塘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应该算是吧。”
管他什么神仙道士和尚，总之在时流的眼里，此刻温幻世的形象极其伟岸。
怪不得脾气不好。
这么厉害，性格总得和常人不一样，时流想。
***
返回的路总要比来时的路好走些。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走到了车边。
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一个土埂旁，远处是山间浓浓的白色雾气，近处是两棵桂花树。
毛可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捻着地上的落花把玩儿。
温幻世过来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收了伞上了副驾驶座。
毛可连忙拍拍手站起身，有些诧异，问时流他们：“这么快？”
“嗯。”时流说。
“不可能吧，你们也是被赶出来的？”毛可颤抖着问。
应塘毫不留情地又是一掌拍过去，训他：“思考问题得用脑子，温局可能被赶出来吗？”
毛可被打懵，反应过来就要去还手。
时流看面前这两个人三岁小孩儿一样拌嘴，忍俊不禁笑了笑。
他还想多看一会儿戏，脑袋上却突然落下一滴冰凉。
摊开掌心试了一下，的确是雨滴。
看来他们走出老唐的结界了，时流这么想着。
他不想被雨淋感冒，吸了吸鼻子提醒道：“先上车吧，下雨了。”
毛可和应塘各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下雨了，也都纷纷窜到了车上。
时流上车后自觉地拿起毛毯裹自己，动作敏捷得比旁边应塘都快。
只是——时流注意到，应塘的动作突然之间有些僵硬。
“你怎么了？”时流问。
应塘没有看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温幻世，声音很轻地开口：“温局，桂花树还在。”
温幻世不解地侧头看过来。
应塘伸出手指向车窗，时流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下雨了。”应塘说。
下雨了，挡风玻璃上落了层细密的雨滴，朦胧一片。
不明所以的毛可要去开雨刮器，却听身旁温幻世突然开口，冷硬地说：“下车。”
已经把自己用毯子团好的时流：“？”
但不用温幻世催他，应塘的动作很快，自己跳下去后把时流也薅了出来。
被薅到地上的时流一脸懵。
他想问问应塘发生什么事了，却发现应塘的视线在盯着自己身后，眉头紧蹙。
他又看向温幻世，发现对方也是这种反应。
——难不成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
这是个很危险的念头。
时流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强迫自己向后转。
没有他预想当中光怪陆离，鲜血四溢的场景。
而是——有人来了。
一个男人从桂花树后冒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背包，只是上面溅满了泥点，连带着那个男人看起来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个男人也发现了时流他们，加快脚步朝这边走来。
时流茫然地看着他朝自己越来越近——接着眼前视线却突然一黑，熟悉的气息让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是温幻世挡在了自己身前。
单单是这一个举动，时流不会察觉到不对。
但此刻——时流看着小鸡崽一样缩在温幻世身后的应塘和毛可。
时流：……时流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给他们让个位置。
胡子拉碴的男人在他们面前站定，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沉默了好一会儿。
温幻世随口道：“嗯。”
时流：“？”
不料这个男人像是没听见温幻世的答案一样，兀自介绍道：“你们是来拜山神娘娘的吧？朝太阳落下的那边一直走就行，村口有个石碑，看到那个就对了。”
男人说完，没等他们回答，就继续背着包匆匆向前走，很着急的样子。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一排桂花树后，时流依旧对这句话没有一点儿思绪。
毛可和他一样，迷茫地眨巴着眼睛。
当然，时流露出这种表情总是惹人怜惜的，毛可——像眼里进了沙子。
温幻世回头看见他这种眼睛里进沙子的表情，板着脸解释：“入梦了。”
入梦了……
“入梦——不是需要媒介的吗？”时流疑惑地问。
温幻世一边眉稍微挑了挑，问：“你知道？”
时流点头：“刚知道的。”
温幻世好整以暇地看了时流两三秒，好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他盯着时流开口：“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时流“噢”了一声，在心底默默用三秒钟消化了这句话。
温幻世入梦不需要媒介，合理，毕竟不是一般人嘛。
温幻世朝前走了一步，时流突然“啊”了一声，问：“那我们刚刚看到的是梦的主人？”
“嗯。”
“为什么他……不可怕？”想到刚刚那个男人无比正常的言行举止，时流疑惑。
温幻世：“总不能每个梦里都是血泪娃娃。”
时流：“哦。”
“啥，啥就入梦了？”毛可瞪圆了眼睛。
温幻世冷冷地看过来，没有答话。
识时务的应塘立马训道：“脑子又离家出走了？老唐这地方能让人随便进来吗？”
他又薅了一把毛可的头发，赶在毛可跳脚前说：“下雨了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了啊！”毛可怒目圆瞪。
应塘：“那看见桂花树了吗？”
“看见了啊！”毛可气吼吼地说。
应塘：“……自己悟吧。”
毛可被他莫名其妙的发言逼得快要咆哮，身旁突然有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嗯，桂花树还在，说明结界还在，但我们能感觉到下雨……”时流说。
毛可一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牛啊！”
“牛个毛啊，你个傻叉。”应塘没好气地说。
他俩又拌起嘴来，要不是忙着走路，就会发展成为一桩手脚并用的惨案。
时流乖乖地跟在温幻世身后。
他们在一棵桂花树下发现了一个路牌，但又不像寻常路牌一样清晰。
没有标地名，只是单纯的指明了方向，指明了东南西北。
只是，时流心里隐约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朝太阳落下去的方向走。”
刚刚那个男人的形容让时流觉得古怪。
可毕竟只是自己的感觉，时流没有说什么。
太阳落下去的方向——西边——就是刚刚那个男人过来的方向，于是时流跟在温幻世身后，听着应塘和毛可的拌嘴，出发了。
***
成片的桂花林，时流觉得他们走了很久，但依旧在林中，一眼望不到出口。
他朝应塘感叹：“老唐的术法真厉害。”
应塘跟着点头附和，随即又摇头说：“不对，我们在梦里，这应该不是老唐变出来的。”
时流“噢”了一声。
他们在沉默中走到天色暗沉下来，林间的路被朦胧罩着，什么都只能看个轮廓。
“我们还要走多久？”快累趴的时流问快累趴的应塘。
一直从容走在前面的温幻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眸上下打量了时流一眼。
时流：“……”
根据之前的经验，他觉得局长刚刚听到了自己的话，并且——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注意到温幻世很轻地抿了抿唇。
——于是时流等他开口怀疑自己。
“休息吧。”温幻世说，看见毛可差点撞到树干上的震惊，他皱眉问：“不想？”
反应过来的毛可心虚地摸着额头连声道：“想想想，想休息！”
判断失误的时流短暂石化了几秒，但在温幻世探究的目光投过来之前，时流就已经从震惊中抽离出来。
他冲温幻世扬起一个笑，说：“谢谢温局。”
对方皱着眉撤回了一次怀疑。
不得不承认，温幻世这个人似乎自带一层天然屏障。
应塘怕被扣工资，不敢太靠近他；
时流怕被怀疑，不敢靠近他；
毛可怕——毛可纯粹怕他这个人，不敢靠近他。
于是局面就成了他们三个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而温幻世冷眼旁观。
——当然，时流是被迫卷入这个小团体的。
应塘和毛可对于即将在这片树林里过夜感到很兴奋，一个劲儿地对时流说“公费游玩”之类的话，招呼时流一起去捡拾树枝。
可惜毕竟是梦中的树林，根本没有落叶枯枝的设定，只有满地桂花铺在松软的土地上。
“唉，我们要不折一些树枝？反正是梦里的。”毛可四处观望了一下，说。
应塘思索了会儿，似乎觉得这个提议有道理。
“我们要树枝干嘛呢？”时流摸了摸鼻子，问。
“篝火晚会啊！”毛可说。
“生火过夜啊！”应塘说。
时流“噢”了一声，悄然退出了两人中间的空隙，默默回到了原地站着。
“不去折树枝？”身后一个声音问。
时流闻到了那股温幻世身上特有的味道，在朦胧林间，这种味道居然莫名地使他安心。
他摇摇头，很轻很轻地说：“不想。”
温幻世垂眸看了眼时流，他站在时流身后，这会儿垂眼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为什么？”温幻世问。
时流没有回答，这个答案应该不能直接对着温幻世说出来，他想。
于是时流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温幻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抱大腿”，这种想法绝不能让局长知道。
温幻世这么厉害，时流以为他应该不会让下属在林间受冻。
况且——时流朝应塘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应塘和毛可又在争论什么，彼此都急赤白脸的。
没有温幻世可靠，时流想。
事实证明，时流的判断十分精准。
毛可和应塘在树下争论了很久，最终毛可咬牙切齿地背起了应塘，应塘伸手摸到树枝却发现——这树枝跟弹簧橡皮筋似的，怎么都折不断。
不死心的他们试了好几颗树，最终等他们灰头土脸地回来时，却发现地上已经有了几个帐篷。
时流缩在其中一个里面，探出脑袋看他们。
“你找的？！”毛可表情夸张地问。
时流摇摇头，朝旁边一个帐篷抬了抬下巴，小声说：“温局。”
毛可：“除了林子就是林子，温局上哪儿找帐篷？！”
应塘路过，幽幽道：“呆子。”
毛可：“你特么才呆。”
……
***
时流在他们的拌嘴声中安然入睡。
在又一次梦到那片雪原之后，时流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的。
他蹑手蹑脚地把帐篷拉开一条缝，透过缝隙，看到前方伫立着两个身影。
而对面毛可才钻进帐篷。
时间应该还早，时流想。
“老唐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
“那小培为什么会记得他？”
“也没说。”
帐篷外的两个身影正在交谈，时流听出来，是温幻世和应塘的声音。
时流在帐篷里做了很一会儿的内心斗争。
首先——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点儿不对，很接近于偷听。
但，他们对话的内容是关于自己的，时流好奇。
他觉得自己内心分裂出来了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说：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对的，而且你还在偷听你上司的谈话。
另一个小人立马反驳：是局长先在背后议论人的，听两句也没什么。
两个小人还在作斗争，没有分出胜负。
但外面的声音清晰地钻入时流的耳朵。
他听见应塘问：“温局，那你为什么认为他有问题呢？”
时流竖起耳朵。
温幻世似乎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停顿的时间很久。
“上个梦境里表现太积极了，肯定有问题。”温幻世最终这么回答。
时流：“……”
忍无可忍，时流快要忍不住冲出去，去替自己辩驳两句。
于是他收回了视线，准备钻出帐篷。
视线落回自己身上的毯子时，时流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醒。
他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并不是说话声。
他的毯子上——此刻正盘踞着一条光滑黏腻的黑蛇。
正在冲他吐蛇信子。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下雨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