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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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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伟大事业都是从不断试错开始的,经过几周调整后的操控程序,竟未能达到理想的结果。
王玉儒看着焊接缝线处明显的焊瘤和裂纹,感觉自己被关在了焊接这门技艺的大门外。
哪怕焊接参数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准确性,程序也可以完全自动化运行,运动轨迹稳定且几乎没有抖振——但外观质量不达标,从效果上看就是低劣且无用的。
或许他应该先去学一下电焊。
速度、迈步和运条手法这些都可以从网上学到,但没经自己之手,就直接让机械臂去操作,他总感觉这跟转达信息没什么差别,中间会有遗漏的嫌疑。
时间原因,王玉儒先把试验数据全数记录下来。
离开试验车间回到学校,他把试验结果图整理成汇报文档,发给了曹闰国。
曹闰国怠慢得实在太明显了,隔了一天才给他回消息:就这效果?还不如我们这儿的实习生。
正在研究焊接温度的王玉儒,看到这条消息,心底闷了一闷。
这种稍微有点蔑视的情绪隔空砸过来,他依然下意识想回以好言好语,任何关系的裂隙在他看来都是危险的。
想了又想,他还是选择了比较官方且中性的话术,回复说:感谢曹哥指正,当前确实存在一些适配性问题需要精进,下次也欢迎贵司有成熟经验的实习生来试验车间予以指导。
又隔了大半天,曹闰国才回了一个“嗯”字。
社会经验有限,王玉儒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扳回一局,但接下来他跟曹闰国请教技法上的一些问题,对方都没有再使绊,全部不吝赐教。
王玉儒也因此得知了效果差的几个主要原因,着手再对程序施以调整。
稍作修改就跑去焓特试验不太现实,他就做了个虚拟模拟器,把整套操作迁移到里面。
有慧根的人一旦遇到想做的事是很可怕的。
以前的王玉儒还只是在外驱力下,就能拼到通宵达旦,现在直接进阶到nextlevel了,不仅废寝而且忘食。
翟悉的视频打进来,他才意识到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十个小时没吃没喝没挪窝了。
王玉儒戴上耳罩,走出实验室才点了接听。
手机上弹出了翟悉的身影,只见他指着旁边的快递,手舞足蹈地欢呼着:“哥!是你给我买的吗!”
“嗯,”王玉儒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反身抵在其后,“你上次说宿舍太干了。”
“真会啊你,还搞惊喜,”翟悉笑着凑到镜头前,“风声一点都没透露出来,我去拿快递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大箱完全是懵的。”
“随手就买了,”王玉儒打了个响指,感应灯应声而亮,这样翟悉也能看到他了,“还没拆快递吗?”
“没呢,这不是想给你现场直播一下子开箱。”
“好啊。”王玉儒笑着说。
翟悉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工具,转头问舍友有没有小刀,没有人理会他,翟悉也没管,从身上翻了半天,掏出来钥匙伸到手机前晃了晃:“用这个试试。”
刚刚没人应和翟悉,王玉儒因而走了点神。
“我以前拆快递也是用钥匙,”楼梯间又暗了,王玉儒回过神来,打了个响指,“就是得划快一些。”
“我给你展示一招,”翟悉吹了吹钥匙,像是要变魔术,“干皮受害者们请看过来,让我们有请静电杀手,爆皮死敌,口干舌燥的天降救星——”
翟悉起了个范儿,往纸箱上猛地一划。
没划开。
“这位恩公比较矜持,”翟悉被自己蠢笑了,他这次动作没那么中二了,找好角度使劲,“我再请一次。”
“它还有架子了,”王玉儒笑起来,“你用带齿的那面锯它。”
“啊,”翟悉终于破开了胶带,“叫我给锯开了。”
“可以开箱了。”王玉儒看着翟悉戏瘾犯了的样子,嘴角微微向上翻了几翻。
翟悉把加湿器抱出来,快递纸箱就随手扔在了过道上,然后不得章法地逮着机器乱按,嘴里嘟囔了好几遍“怎么没反应”。
“你看说明书。”王玉儒看他实在是黔驴技穷了,才提醒道。
“我瞅瞅……”翟悉喃声蹲到纸箱旁边,伸手在里面扒拉。
正巧有个舍友准备外出,翟悉一人一箱把过道堵死了,舍友直接站在他身后甩过来一句:“别挡路,起开。”
翟悉鸭子摆步一样往旁走了两步,让出一条道来。
那舍友又说:“谁让你在宿舍拆快递的,弄得这么乱。”
“不好意思,我一会都收拾干净。”翟悉把散在地上的塑料纸收进箱子。
收拾了当,翟悉翻看了几眼说明书,突然两眼放光地靠近手机:“我会了哥,你等我我去加点水,就准备投入使用。”
王玉儒看着屏幕上欣喜雀跃的神态,敏锐地察觉到心底闪现的一丝闷疼。
这是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是敢于反抗压迫的战士,是遇到不公就会扬着脖子喊“凭什么我又没错”的小英雄。
但是刚刚面对舍友的冷淡和挤兑,翟悉却像麻木了似的,全然无感的样子。
王玉儒等翟悉注好水回来,还是于心不忍,便替他轻声抱怨:“你舍友怎么这么刻薄。”
“是吧。”翟悉这句回应略显心不在焉,他拿起手机,貌似是在编辑文字。
很快王玉儒就收到了消息。
-翟悉:有一点无语吧
-翟悉:其他人在宿舍拆快递他都不说,就说我弄得乱。
王玉儒也感觉有点过分:“他经常这样对你吗。”
-翟悉:也还行吧,我不怎么回宿舍,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翟悉:但想想也没什么,他不过就是嫉妒我。
“嗯,他嫉妒你的毅力,每天坚持去图书馆学习。”王玉儒说。
-翟悉:不是
-翟悉:嫉妒我有个这么好的哥。
王玉儒心里咯噔了一下。
视频里的翟悉注视着镜头,眼睛微微眯着,像在观察着什么,几秒后他的新消息跳出来: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要说没错,我就是有个这么好的哥。
这两个字不难说,可在那一瞬间,王玉儒的整个胸腔都被一种叫作认可和自信的情绪阻塞住了。
习惯了被忽视,这种情绪对他来说简直陌生又激烈,几乎要涌上来将这普通的一天给推翻。
张口的时候,心底在发热。
“没错。”他看着翟悉说。
翟悉嘿嘿一笑,退后两步,继续操作加湿器了。
王玉儒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好,但这么说能让翟悉高兴,他就可以用满足翟悉的理由,来毫无负担地承认自己的好。
不过以后要做到真的对翟悉很好很好,王玉儒想。
不管是出于一个哥的角度还是别的什么。
实验失败后,王玉儒每天都忙到五谷不分六亲不认。
翟悉那边还是正常的学习进度,虽然也没清闲到哪里去。
这周六晚上还有个水课,本以为去的同学会很多,但出奇意外的是他舍友全不打算去,翟悉只好把这种功德+1的善业交给学委——帮忙签个到。
有了上次夜不归宿的经验,他稍微收拾了点东西,但不太多,半个包都不到。
要不是没有一大清早的票,他能直接在凌晨就激动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地奔往车站。
可现在他只能煎熬地在宿舍等待。
距离发车还有三个小时,翟悉心里噼里啪啦的,等得都快要头冒火星了。
他摸出来手机给他哥发消息。
-翟悉:我在想有什么办法
-王玉儒:发生什么了?
-翟悉:没,就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时间开上个十几二十倍速
王玉儒发来了一个哈哈笑的表情包,难得又见他表露一次情绪,翟悉兴奋得眼睛都瞪大了。
-翟悉:我现在好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王玉儒:要打个视频吗?
-翟悉:在宿舍呢
-翟悉:我怕打视频不小心说句骚话就被他们看出端倪来了
-王玉儒:那不说话,就通着视频
-翟悉:不会是你想看我吧?
-王玉儒:也许吧
这三个字太有灵性,翟悉实在没绷住,呼哧哈啦一顿狂笑。
突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他回头,看到舍友厌烦的目光,忙解释:“太好笑了没忍住。”
舍友重新躺回床上:“小点声。”
翟悉应声说哦,转头就给王玉儒打去了视频。
刚接通时镜头在晃,最后固定下来,翟悉看到王玉儒一双微微疲惫的眼睛。
他哥在看他。
很快翟悉就注意到视频里的背景,全是独立格子间,在王玉儒背后,是一整排冷凄凄的空座位。
“我在实验室。”王玉儒说。
翟悉托着脸:“忙什么呢?”
视频里的王玉儒笑了笑:“在看焊接原理。”
“真有劲啊,”翟悉也跟着笑,“周末了还能学进去。”
王玉儒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项目需要。”
翟悉盯着王玉儒看了会,虽然通上视频这半分钟他哥都很专注地在聊天,但翟悉总感觉自己活得有点像个阻碍。
最后他下定决心,说:“那你学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是打扰,”王玉儒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哦可了,”翟悉听到室友很大声地翻身,就把声音再压低了点,“我不打扰你是因为我也要去学习。”
“候车时间都被你利用起来了,”王玉儒笑笑,“去哪学?”
“图书馆,”翟悉说,“欢迎收看男大学医日常。”
“嗯,”王玉儒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给主播点赞。”
翟悉背着包从宿舍出来,所有的愉悦和欢快都一股脑地被他笑了出来。
他没关视频,举着手机里的王玉儒,一路游览到图书馆门口,避开人群调侃他哥:“看这么久看够了吗?我得挂了。”
翟悉很期待王玉儒的反应。
但事实却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王玉儒突然伸手抓握过来,随后响起的咔咔声像是在调音量,而手机被松开后显示的王玉儒本人略显慌张,后背直挺,对着门的方向喊了句“师姐”。
“师弟,周末还加班呀。”是杜桑臾的声音。
“学一点跟项目相关的东西。”王玉儒的姿态温和谦卑,已经没有了方才关闭音量的慌乱。
“我以为实验室没人呢,”杜桑臾忽而一笑,“早知道你在,我就让阿柠跟我一起上来了。”
王玉儒眉头微皱,但口吻还是礼貌的:“我一会也得走了,我弟这周回来,我去车站接他。”
“那你走的时候记得断电,”杜桑臾拿了东西往外走,声音渐行渐弱,“我先走了师弟。”
“拜拜师姐。”
王玉儒终于把目光挪回到手机屏幕上。
“你师姐怎么回事,”翟悉闷哼,“说的话好不对劲。”
“嗯?”王玉儒按开音量键,“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劲?”
翟悉看他哥满脸蒙圈的样子又乐了,灵机一动说:“咳咳,某个人在实验室坐不住了,说要来接我。”
“当然要接你了,你快到了给我发消息。”王玉儒轻声笑起来,微微显形的酒窝像是羞涩的窝藏点。
“肯定的,”翟悉一想到快见面了就止不住发笑,“哎,我该进图书馆了。”
“去吧。”王玉儒说。
虽然盼望跟王玉儒见面的心情难以平复,但翟悉还是在兵荒马乱里坚持学了俩小时细胞学,这感觉就跟去网吧刷网课似的,在一堆诱惑源里当起了和尚。
为了保证不误车,他提前半小时来到火车站。
上车找到位子坐好,接下来的常规操作是昏睡上四到五站,但翟悉发现自己根本就睡不着,闭上眼,世界依然还是亮堂堂的。
主要是心在躁。
努力了一路也没睡着,最后他直接闭目养神了四个小时。
因为干别的也干不进去,打个游戏也能走神,老想着他哥。
终于到站了,他也顾不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道德修养,背上包就往外挤。
王玉儒说他就在出站口的玻璃门前面,翟悉没戴眼镜也看不清人,隔老远就开始举着手机放大放大再放大。
找到了!
翟悉赶紧点录像。
小小的一只、像素很糊的王玉儒!
他哥似乎在走神,盯着出站的人群发呆。
再往外走了一些,翟悉就躲在一个大哥身后,想混出去到王玉儒身边吓他一跳,但很快就被王玉儒抓包,然后翟悉就发现他哥看到他时游离的眼神都聚焦了,笑着朝他走过来。
“哥,”翟悉傻笑着看向王玉儒,一周不见居然还攒了点拘束出来,“你,嗯……怎么来的?”
“我骑车了,”王玉儒递过来一瓶饮料,“渴吗?”
翟悉也不渴,就摇了摇头,摇完又反悔了,赶紧从王玉儒手里接过来:“我喝一点。”
“嗯。”王玉儒并着他朝外走。
喝了两口意思意思,翟悉清清嗓,问:“呃,那什么,我们要去哪?”
他问完就感觉自己傻到爆了,怎么就跟刚从局子里出来做人还很生疏似的,好好的见面气氛被他支棱成了陌生人尬聊。
翟悉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放不开的。
但就是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这么乍一下出现在眼前,竟然会有一丢丢的不适应。
王玉儒还勉强能看一些,但也是憋了好几秒才说:“刚刚跟蔺之暮说起来去看他奶奶,要不我们先去一趟再回……”
翟悉没等他把酒店二字说出来,就立马答应了:“行,那走吧,去买点水果。”
王玉儒应声,跟翟悉一起混在人流中走出车站。
小电驴就停在火车站外的快餐店门口,王玉儒把车推出来,单腿撑地,转过脸来示意他:“上来吧。”
翟悉跨步上座,下意识想搂着他哥的腰,但考虑到还在外面,两个人刚见面又好像有点不熟络,他就没轻举妄动。
车子行驶起来,清凉的风吹过耳畔,那种击穿现实直通回忆的感觉一蔓出来,他才终于慢慢地找回了点儿触碰到真人王玉儒的实感。
“去哪买水果?”翟悉从侧边伸头出来,问骑手王玉儒。
“下个路口那家百果园,”王玉儒低眸瞥了翟悉一眼,笑了笑,“没戴头盔别乱探,坐好。”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你也没戴。”翟悉笑着,敲了敲他哥的后脑勺。
“就一个路口,”王玉儒说,“买完水果再戴。”
“行,”翟悉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想往王玉儒身上靠,纠结了不过半秒,嘴就先鲁莽出击,果断地问了出来,“我直接抱着你了啊。”
“……好,”不知道是王玉儒的声音小,还是风大给吹散了,“那样安全点。”
王玉儒每次都非要给他的亲密动作找个合理化缘由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翟悉环住前面的腰,窝在他哥衣服里偷着笑。
乔天市从来都是人搡人,骑车也得车贴车,对于这所早已经习惯了的拥挤和浮躁的城市,翟悉居然第一次地有了种我和这地方产生联结了的宿命感。
他只是想逃离那个家,并没有很想逃离这座城。因为王玉儒在这里。
如果不是胡润妮非逼他学医,他们每天傍晚都可以混在人群里,或景区打卡,或街头漫步……翟悉没再想下去了,再往下只会是越想越气。
现在就挺好的,他幸福地想着,把胳膊收紧了一点,把王玉儒抱得更近。
买完水果,王玉儒就直接骑车来到了蔺之暮家。
与上次来的印象基本吻合,只不过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不动路了,躺在床上虚弱地睁开两条缝看着他们。
王玉儒坐在床边,倾身靠近老奶奶:“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老人因为没有牙齿而陷进去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今天好多了,”蔺之暮站在一边,“多喝了两口粥。”
“那真的已经很好了,”王玉儒露出一个带有善意的笑,“奶奶,您看今天食欲都变好了,吃的东西一多,肯定好的就快。”
老奶奶嗯哼两声,嘴巴又在涌动,但没说出一句成型的字句来。
翟悉看着这场面就难受,他瞥眼看向蔺之暮,这人居然面无异色,亲奶奶重病在床,大孙子却波澜不惊得像是没有心。
王玉儒又关照几句,奶奶大概是精神力有限,逐渐地没了反应,连嘴唇都不再动了,于是蔺之暮提出:“我们去客厅吧,她该休息了。”
翟悉跟着他们往外走,没注意到那个小点儿的身影,快到门口了没见人,一回头,才看到小姑娘在给奶奶掖被子。
他停下脚步,等着她。
小姑娘给奶奶盖好被子,转过来看到翟悉时顿了顿,眼睛红红的,像染上了西瓜汁。
“诶,”翟悉冲她压了压手,“你叫什么?”
“蔺之晓。”小姑娘说。
翟悉笑了笑:“一个暮一个晓,你跟你哥的名字起得真好。”
蔺之晓腼腆地笑了起来,她从翟悉身边走过,去客厅旁边的小厨房里倒了两杯水,端给翟悉和王玉儒。
王玉儒正在和蔺之暮聊老人的病情,接过她端来的水后感谢说:“谢谢晓晓。”
听到这个称呼的翟悉忍不住蹙眉——看样他哥知道的还不少。
不知是不是竞争心理作祟,他也想知道更多,于是坐到王玉儒身边,仔细听了一会,然后得知奶奶是脑梗,年纪太大了没法手术,现在就是吃药缓解病痛,能撑一天是一天。
翟悉都替他哥妹俩感到伤心。
但蔺之暮却毫无动容,给翟悉的感觉和第一次在王玉儒视频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客气疏离又油里滑气,还不如那晚喝醉了在巷子里哭诉的时候更像是个人。
他们后面聊到项目,蔺之暮身上的机器感更重了,还叫他哥总工,简直就是高级人机。
最后从他家离开时,蔺之暮还非要给他们捎上一袋礼品罐头,王玉儒几番推辞不过,只好收在了车筐里。
“怎么感觉——”等车子驶出胡同,翟悉才说,“你同学就跟个伪人一样。”
王玉儒只应了一声“是吗”,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说话,直到路口堵车,他停下来,忽然间喃喃自语:“我不也是吗。”
“你哪儿是了,”翟悉把手往上摸,最后碰到他哥下巴,捏住晃了晃,“你多鲜活啊,会胆小会害怕,被我说急了还会害羞。”
王玉儒轻轻地笑着:“你理解的伪人是这个意思啊。”
“哎?有理解偏差吗,”翟悉突然机灵起来,“搁你那儿伪人什么意思。”
王玉儒看着前方,声音听起来有点丧:“虚伪的吧。”
“哦,是虚伪的伪啊。”翟悉恍然大悟。
堵塞的车道开始流动了,王玉儒夹杂其中,缓缓地骑过路口。
可是刚过路口没几秒,翟悉就突然跟尿急要上厕所一样,啪啪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不对不对,停停停!”
王玉儒靠边停在了不挡道的地方,回过头来:“怎么了?”
“你怎么就虚伪了?”翟悉从车上跳下来,“卧槽谁啊,这么说你?我不同意。”
“不虚伪吗,”王玉儒看着他,“今天去探病,我还和暮哥聊工作上的事情。”
顿了一下,王玉儒又说:“最近项目卡脖子了。”
“这多正常啊,看他奶奶的时候你不也是真心的,”翟悉说,“要说虚伪他才虚伪好吗,一口一个总工喊的,就差把想讨好你挂在嘴上了。”
“他那是被生活所迫。”王玉儒叹了口气。
“你就不是了吗,”翟悉又生气又心疼,“你一个人顶那么大一项目,谁替你喘口气了。”
王玉儒看着他。
就在翟悉以为他又要闷葫芦加缩头乌龟进化出来什么哑巴品种时,王玉儒突然说了句。
“你啊。”
直接给翟悉从打嘴炮干成了哑火。
给他十万个恋爱脑他也想不到王玉儒能说出这话来。
“我?”翟悉很懵逼,“我又不懂,压根帮不上你什么。”
“有的,”王玉儒往四周看了看,“路边人多,回酒店说?”
“啊……”翟悉只感觉现在整个人都在跟着心跳上下震动,这就是被撩到了的感觉吗?可感觉他哥也不像是要撩他,更像是担心在路边争辩起来一发不可收,从而妥善地选择了安抚。
他甩了甩脑袋,把他哥往后推:“你上后边,我骑。”
王玉儒大长腿一撑,往后一挪就换好了座。
“坐着吧,我载你。”翟悉接手司机职务,把头盔从他哥头上薅下来给自己戴上。
“你慢点骑。”王玉儒说。
“放心吧,就你这小车我还猛不起来,”翟悉骑开了,才注意到一个问题,“先去你学校?”
“先回一趟家吧,”王玉儒说,“我回去拿点东西。”
“拿什么?”翟悉脑子里热乎乎的。
王玉儒似乎也没想好:“……回去再看看。”
“你怎么说的跟心血来潮去逛超市一样,”翟悉忽然模仿上了,“顾客需要点什么?不用跟着我,我自己看看。”
后座上的王玉儒笑了笑,隔了好一会,才告诉他实情:“想回去看看爸好点了吗。”
人总是这样,不疼不知道重要,翟悉也是探望病人后才有了珍惜亲人的冲动,他现在脑子还冒着热,想都没想就说:“你这一说,我也想回去看他了。”
“你回去,”王玉儒犹豫了一下,“晚上就不一定能出来了。”
翟悉现在的脑回路不太正常,放着跟他哥在幽闭空间里搞瑟瑟的大好时机不要,想的居然是王玉儒的亲爹骨裂还没好利索他得多关心关心,大手往后一摆,就说:“那就住家里呗,你那儿酒店还能退吗?”
“可以,”王玉儒再次确认,“但真的要回家吗?”
“回,”翟悉已经是在朝家的方向走了,“你现在已经上贼车了,老实点跟着我走。”
“好的。”王玉儒在后座上笑着应道。
回家这一路上翟悉都很振奋,他也没搞清楚啥原因,跟王玉儒上楼的时候还突然注重起来仪容仪表,对着手机镜头整了两下发型。
王玉儒在上一个楼层拐角处等着,眼睛弯弯地看着他:“就回家看看。”
“对啊,不就是回个家吗,”翟悉也试图说服自己坦然一点,但还是不放心,“我是不是应该下去再给爸买点水果。”
“家里不缺。”王玉儒说。
“也是,”翟悉做了个深呼吸,“我天,这不是咱爸吗,我怎么感觉就跟要去见老丈人一样激动。”
王玉儒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翟悉拂着胸膛抬起头,跟王玉儒对视的一瞬间,脸上突然石破天惊地发起烫来。
“哦对……”翟悉往上爬了几个台阶,抓住他哥的手摇了摇,“好像就是要去见男朋友他爸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