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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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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
这种关系的定义真的很奇妙,翟悉也想过试着往他和王玉儒身上套,但两人之间的情感链接向来很诡异,翟悉有时候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也没有相关的名词界定,毕竟离异家庭的兄弟和情感伴侣的叠加态还是太小众了。
其实另一方面,也是更为主要的一方面,他也在隐隐担心王玉儒会对这一关系抱有排斥心理。
所以牵起王玉儒的手,他真的忐忑到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他担心这句话会给王玉儒的脸上灌进水泥,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哥的表情倏然间僵住,手上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
但愣只愣了一瞬。
接着就被逗乐似地笑了起来。
“怎么,”翟悉心里面酥酥麻麻的,“我脑子犯抽不行吗。”
“行,”王玉儒拉着他往上走,“现在好点了吗?”
“好点儿了,”其实翟悉感觉现在更不好了,心脏哐哐打鼓这谁受得了,“哥,你是不是在吸收我的智慧,怎么感觉跟你在一块我都变降智了。”
“没事,你智商高,降一降也很聪明。”王玉儒说。
“怕不是给我降成负值了。”翟悉感觉王玉儒这会儿不追究男朋友的身份,纯属就是被他蠢笑之后不予计较了。
又往上走了半层,王玉儒松开了翟悉的手,放在他头顶拍了拍,声音很轻:“好了,还给你了,现在升到了一百三。”
翟悉看着他哥,眨了眨眼。
……原谅他蠢,他不知道一百三是什么概念。
“比你还高吗?”翟悉问。
“嗯,”王玉儒明显有些忍俊不禁,他从兜里取出钥匙,往上瞥了眼,“到家了。”
翟悉满意极了,美哉哉地跟上他哥。
门开了——
拖着地的胡润妮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翟悉还以为自己累到出现了幻影。
“你怎么回来了?”胡润妮从王玉儒身边擦过,伸手去接翟悉的背包。
翟悉躲开了她:“周末回来看看。你跟爸咋样?”
王玉儒倒回去把家门关上,默不作声地来到客厅,在王宇身边停下:“爸。”
王宇抬头,有惊喜但不多,看着他慈声应了句哎。
紧随着,翟悉也来到了客厅。
“什么我俩咋样,”胡润妮跟着翟悉往里走,在听到翟悉说是身体情况时,她抓着拖把吐出了几乎半辈子那么浓郁的叹息,“我都快叫你爸给愁死了,他摔那一下,疗养期用完,公司就直接给他划到以后的假期里去了,也不让他跟船,现在就天天搁家等着我供他吃喝拉撒。”
王宇偏下头去,看往地面,鼻息很重地呼着,可似乎也不是无奈,而是厌烦。
这场面,与翟悉想回家的初衷截然相反,他沉闷地看着胡润妮,对她非要把身体状况说成经济状况的说辞极为反感。
“我他娘的又不挣钱,五个月不发工资了都,”胡润妮把拖把棍往桌沿上一砸,“让他出去开个网约车也不去,太惰了,什么都指望我,累死我你没老婆了也就知道后悔了。”
王宇抬了抬疲倦的眼皮,抵抗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悲哀:“孩子们刚回来,你又闹什么,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出海了……”
“什么叫我闹!”胡润妮指着王宇,看向王玉儒和翟悉,“你俩给评评理,我提的要求过分吗?开网约车又不用动,光坐那儿就行,又不耽误他养伤,再说这都几个月了还不好,敢情我之前好吃好喝伺候的都白伺候了是吧!”
翟悉感觉自己的手在发麻,就像是一种源自于基因里的人生恐惧。
这是他的母亲。
和看到儿子突然回家后,惊喜满怀并准备一席美食的关怀式母爱不同,她要他承接住的,是满腹的牢骚,与泼天的怨意。
“难道不过分吗?哪有开着车养伤的。”翟悉挑起眼角,看着胡润妮。
“我还带病上班呢!你哥以前发着烧也能去上学!”胡润妮喊叫起来,“怎么就他矫情了,也不看看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所有的吃穿用度全是我的,这几月房贷也是我还的,就这死样了我还得给你生活费,怎么没人想想这对我过不过分!啊?!!怎么没人为我想想!!”
翟悉想着是给她省点钱,但张口就满嘴戾气:“往后我不用你给我生活费。”
“行!你有钱,你有本事自己养自己了,”胡润妮已经彻底被翟悉激怒了,“暑假挣的花没了也别来找我了!”
理智上翟悉知道自己不该跟着一起落进情绪里,但行动上他完全克制不住,看到胡润妮发疯他也没了理智:“我不找你,你也别跟我摆这出哭天喊地的样儿。”
胡润妮突然攥住了胸口:“翟悉啊翟悉,我真是被你伤得透透的,我这是养了个畜生吗!竟然这样跟我说话。”
翟悉又要说什么,手腕被王玉儒抓住拉了拉。
“妈,别生气,”王玉儒挡在了他面前,“翟悉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减轻点负担。”
“他是那意思吗!”胡润妮说。
“是的,”王玉儒赶在翟悉张口之前说,“我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他之前就一直跟我说担心你太辛苦。”
胡润妮不说话了,绷着脸喘粗气。
“妈你歇着,”王玉儒反手放在身后,冲翟悉勾了勾手指,“今天我跟翟悉给你做饭吃。”
翟悉也知道他哥这是要他现身表现的意思,但他实在不想接茬,索性起身,憋着气钻进厨房里。
外面没有胡润妮的吱哇声了,电视节目的声音盖过了寂静,不多一会儿,王玉儒走了进来。
“翟悉。”
他听到王玉儒在喊自己。
停止手上拿扒蒜当撒气的动作的,翟悉蹲着抬起头:“她干嘛了。”
“在看电视了,”王玉儒系上围裙,顺手关上了厨房的门,“我来做饭就行,你在这待一会。”
翟悉又蹲着发了几秒钟的呆。
最后他吐了口气,用没碰蒜的手背揉了揉眼,站起来:“别了,我都来了,给你打点杂吧。”
“好,”王玉儒从冰箱里拿出来蔬菜递给他,“帮我洗个西蓝花。”
翟悉接过来投到洗菜筐里,边洗边断续地说:“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她一句好话。”
“没事的,”王玉儒切着菜转过来看他一眼,“我也没说过。”
“啊。”翟悉应了一声。
“跟她吵架了也没事,一会就好了。”王玉儒低头切菜。
“怎么没事,”翟悉冷静下来就开始懊悔,“她不给我生活费了可怎么办,哎,被她整得我也金钱焦虑了。”
高中独立之后王玉儒就没有生活费的概念了,停了一会,于是问:“她给你多少?”
“这个月给我一千五,”翟悉突然嗤了一声,“但是花了五百给我报那个老乡会。”
“是没花到点上,”王玉儒停了一停,“以后她再给你钱也别收了吧。”
“那肯定不能再要她的钱,”翟悉笃定道,“我今天都把话撂那儿了。”
“嗯,”王玉儒点火倒油,“以后我给你。”
“哈?”翟悉被这突然一个反转吓得,手上一使劲,掐了满把的西蓝花花蕾,“搞什么,这不是咱爸妈的义务吗,怎么还你……养我啊?”
“也是我的。”王玉儒在应他的前一句时,同步听到翟悉说养他,遂而一愣。
在翟悉的概念塔里,养育并不等同于爱,而且他对胡润妮的养育又抱有抵触心理,所以大概也不太会想要听到一些类似于“我养你”的情话或承诺。
但如果没了胡润妮的生活费支持,翟悉又没了“经济来源”,王玉儒不愿意让他受这种困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确实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项目阶段的补贴很充裕,就算每月分给翟悉五六千,他手里也还绰绰有余。
他跟翟悉说了这个情况,最后还特别补充道:“不是养你,就当是,”他憋了两秒,“……情感经费。”
“恋爱基金啊?”翟悉哈一声笑了出来。
王玉儒沉默两秒:“……嗯。”
“你这什么逻辑,是还不知道我的恋爱对象是你吗,”翟悉笑也不敢太放肆,还得使劲压着嗓子,以防声音泄出厨房被外面的人听到,笑了半天他看到王玉儒也在笑,突然反应过来,“哦不,你都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
王玉儒熟练地翻着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帮忙拿个盘子。”
“这么快,”翟悉把盘子在王玉儒右手边摆好,啧了一声,“闻闻这味儿,我哥炒菜真香。”
“不用夸,”王玉儒笑了笑,“想吃自己拿筷子先尝尝。”
“懂我。”翟悉等菜刚一装盘,就直接摸起来筷子炫了几口。
说来帮忙的居然沦落到来帮忙吃了。
最终还是王玉儒独自做完了另外三道菜的翻炒,不过翟悉也不是游手好闲之辈,也算是帮了点端菜拿筷子之类无关紧要的小忙。
餐桌上。
刚吵完架后的气氛还略有些闷窒,不过这可比边吃边闹要好太多倍,但甩着脸色吃饭也很倒胃口,翟悉没吃一会就饱了。
他撑开椅子站起来:“我吃好了,先回屋了。”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吃了接近十分钟晚饭后,出现的第一句话。
见胡润妮和王宇不吭声,王玉儒便问:“饱了吗。”
“嗯,”翟悉故意说给胡润妮听,“刚刚在厨房吃了不少。”
王玉儒看着他:“好。”
简短的对白也没能把餐厅的气氛带起来,翟悉转身,忍不住用力喘了一口,才注意到自己这半天来一直保持着的小心翼翼。
忽然间,响起胡润妮的声音。
“你明天几点回学校?”
胡润妮从不关心王玉儒,这不可能是问他哥的。翟悉顿住,缓慢地回过头来:“明天中午十二点。”
“这个时间还行,”胡润妮边吃边说,“我打完卡就回来送你。”
翟悉想说不用,但直觉告诉他不要在这个时候选择忤逆,所以最终还是忍下了对胡润妮的回绝,说了声“好”。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
仰面朝天倒在发潮的床面上,他闭上眼,发现那种矛盾的情绪在心中愈演愈烈。
今天选择回家难道就是一个错误吗?
他回来压根都没有机会关心慰问王宇的病情,就被迫卷进胡润妮那种小市民的情绪漩涡中。
然后在莫名其妙的挤兑中,也同化成了一个没有理智、且张嘴就是一口恶怨的失心疯。
门没关紧,他听到从餐厅漏进来一些断续的交谈。
是王玉儒在和胡润妮说些什么,很模糊,听不真切,但翟悉却很清晰地知道他们在说着自己。
他不想听,走过去把门关上了。
不过这种时刻发生在家里的嚼人舌根,在这个时候神奇地发挥出了一部分好的效果。家里的氛围死而复生,开始有了点回暖的迹象。
饭后胡润妮继续拖地,拖到翟悉这屋,还叉着腰施行了一通健康教育,叫翟悉平时学习也要多注意休息,累了就揉揉太阳穴,做做眼保健操,让眼睛放松放松。
翟悉突然又很好奇王玉儒刚在是怎么在胡润妮面前说他闲话的了。
“知道,”他玩着手机拖延说,“我一会做。”
“记着啊。”胡润妮又叮嘱道。
“嗯。”翟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而胡润妮似乎因为感觉已经做足了对他的关怀,有些骄傲得意,嘴里念叨着“还得是我替你想着”,把拖过的地又多此一举地再拖了一遍。
最后她打扫完卫生,准备回屋睡觉时,又突袭进来,查岗似地问他做没做眼保健操。
“做了。”翟悉说。
“骗我吧你就,”胡润妮哼声,“到最后自己近视度数又涨了可别赖我。”
翟悉无语地提起手:“那行,我再做一遍。”
“这还差不多,”胡润妮发号施令,“做完就赶紧睡。”
终于糊弄着把这位大佛给送回房间了,翟悉睁开眼,看着手机屏幕上来自他哥的微信消息。
-王玉儒:我跟妈说你学习非常用功,她担心你用眼过度。
翟悉笑了笑,回复:就几步路的距离,不能过来说?
-王玉儒:你那屋离她太近了
-翟悉:也是,她睡觉又不关门
发完这条翟悉就有点儿把持不住了。
现在的场所,明明是在身体最能获得惬意和放松的家里,却还要偷偷摸摸地避免做一切可能会被长辈发现关系的事情,怎么想怎么带劲。
有点儿搞地下那味儿了。
翟悉又坐了几秒,干脆起身,来到王玉儒的房间外敲了敲。
“哥,”他推开一条门缝,把脑袋探进去,“我想来跟你接个吻。”
王玉儒居然已经上床了,不过还在工作,横屏摆放着手机,像是在看什么课程。
听到翟悉说话,那张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那个瞬间他哥似乎是不知所措的,但镇定来得很快,下一秒,王玉儒就一如往常地微笑起来:“爸妈都睡了?”
“他们那屋关灯了。”翟悉双手扒着门,偷看王玉儒。
王玉儒的笑破开了一点,他把手机拿开,对门的方向招了招手:“先进来。”
翟悉钻进屋里,用背抵着关上了门。
哒的一声响,他看到余光里的王玉儒突然坐起了腰。
跟翟悉那张四方框那么大的床不同,王玉儒的床又矮又窄,躺一个人在上面就已是满格状态了。
翟悉走过去,看到王玉儒未息屏的手机屏幕,不出所料,是电焊的视频教学。
“你光看就能看懂了?”翟悉问。
“半知半解,”王玉儒朝里挪了几分,腾出床边的空间,“焓特那边说可以明天上午去实操一下。”
“下午不行吗?”翟悉心里不舒服,“非得上午。”
“下午我得回学校参加个研讨会。”王玉儒解释道。
“哦行吧,”翟悉的气势颓落下来,“那我走之前你还能赶回来吗?”
“能,”王玉儒的表情很诚恳,“我回来送你去车站。”
“真烦,我都想好明天上午跟你去哪玩了,”翟悉回头剜了王玉儒一眼,“早知道就不进来找你了,不知道这个事儿我还能高兴一晚上。”
王玉儒怔了怔,马上说:“明天上午我不去了。”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更难受,”翟悉身子一歪,倒在了他哥身上,“先做你的事儿就是了。”
“可是你都想好去哪了。”王玉儒似乎有些愧疚。
“是啊,就是说,”翟悉仰起来脖子,在王玉儒的侧脸上嘴了一口,“赶紧的吧,补偿我。”
王玉儒看着靠在胸口的那张脸,眼眸微垂着,落下一片淅淅沥沥的安宁。
他在和翟悉对视。
似乎也在和等待对峙。
翟悉又忍着,给了他几秒的机会,但王玉儒体内的了浪漫好像绝了育,迟迟孕不出来任何正面的举动。
算了,翟悉笑了一下,再次主动仰起了头。
但就在他抬头的那个瞬间,王玉儒也低下头来,一只温热的手拖住了他的后脑勺,微微向上扣了点力。
本来只是轻度饥饿,来解解馋的,王玉儒这一套迎合的动作做下来,直接把他的胃口开大,两手捧住王玉儒的脖子,心率翻滚地吻了上去。
翟悉不知道是不是接吻也和个人磁场有关,性格直爽的人做起来比较狂浪,而相对内敛的人就会比较含蓄,反正他在王玉儒嘴里尝到的,就是一种特别体贴和斯文的感受。
是一种无论他怎么野,他哥都愿意张开怀抱,全数接纳的包容。
因为就算他再怎么饿狼猛扑,他哥都能稳住节奏,细细慢慢地回吻他。
只是再慢亲久了也难免呼吸紊乱,在翟悉的手钻进王玉儒衣摆,顺着腰线上下乱抚时,王玉儒拉开了他,气息不稳地说:“在家呢,注意点儿。”
“……差点忘了。”翟悉反应过来大脑又是一热。
王玉儒抬起手臂,在快靠近到翟悉的时候犹豫着停了下来,然后像个畏惧发言的小孩第一次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又怕又想要表达地展开了蜷握的手掌,用指尖一点点蹭掉了翟悉嘴角的口水。
“回去睡觉吧?”王玉儒和他商量。
翟悉还没太平息下来,他看着王玉儒笑了会儿,又突然趴过来在王玉儒嘴上啵了一口:“愿望达成,睡觉!”
他的突袭把王玉儒吓了一跳,身形轻微地哆嗦了下,转过神来翟悉已经跑到门边要走了。
但也没完全走,翟悉出去又留了个脑袋夹在门缝里,高兴得像是会失眠一晚的模样:“别熬太久了哥,晚安。”
“晚安。”王玉儒说。
说了晚安回去,这晚上也不太安。
梦里跌跌宕宕做了许多事情,但醒来却只有一两个胡润妮打他的记忆片段,其他都没印象了,只记得整体冗长又乏力,以至于起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头脑都晕沉得厉害。
王玉儒已经不在家了。
吃完早饭清醒一点,翟悉趁上午有时间,把余停约出来见了个面。
余停还在学校,坐高铁过来得半小时,翟悉就先去咖啡馆里等着。
他们师范学校处于没几个景点的小镇上,用余停的原话说,就是每次回家就感觉像是进城了。
进一次城可费劲。
所以见到翟悉,余停就单刀直入道:“你大老远喊我回来,啥事儿?”
“没什么事,”翟悉把点好的咖啡推给他,“最近在忙什么?”
“哟,你那么好心关心我,怪让人惶恐的,”余停也不跟他客气,“说吧啥事。”
“真没啥事。”翟悉笑了笑。
余停盯着他看了两秒,将信将疑:“我怎么感觉你在盘算什么呢……不是,你啥事没有你让我坐车从那老远的地方折腾来折腾去的?”
“怕你太思念我了,让你见见人。”翟悉对他抬了抬下巴。
“那你也见完了,”余停站起来,“我走了。”
翟悉看到余停真的要走,无比震惊:“卧槽,你就是这么望梅止渴的?”
“那你喊我来要干什么你说,总不能是叫我陪你喝咖啡吧?”余停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回来一趟,不找你哥来找我就很有问题。”
“我哥有事。”翟悉说。
“哦——难怪,”余停同情他,“找我替你排遣失落?”
“不至于,”翟悉嫌弃地瞥了一眼,“我就是还没想好,所以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要准备表白了?”余停猜测。
“……”翟悉忍着笑,“其实,你这里有点信号延迟,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的消息就还没有传到。”
余停猛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翟悉笑笑。
“我就知道你哥会同意,”余停说,“上次旅游我还和可芯预言,说你俩不出俩月必谈,她还不信,早知道当时就跟她打个赌了,稳赢。”
翟悉看着他,心绪有些虚浮,笑意浓起来,又淡下去。
他喝了口咖啡:“问你个问题。”
“问,”余停豪气地拍着胸口,“尽管问,我跟可芯有的是经验传授给你。”
“假设,”翟悉说,“你没钱了,让你天天花毛可芯的,你愿意吗。”
“你没钱了?”余停皱眉。
“先别管,”翟悉摆摆手,“你就回答问题。”
“你这个问题不能类推啊,我肯定不会吃软饭,但你花你哥的钱又无可厚非,”余停说,“再说我也受不了没钱,我宁可出去带个课挣点儿,或者直接问我爸要。”
“牛,你有志气,”翟悉停了两秒,又说,“我是感觉,从前花他的钱,花多少我都还挺心安理得,但是现在……”
“害,这题我会,角色转变呗,”余停盯着翟悉发笑,“他现在是你对象,不是你哥了。”
这么一说翟悉立刻就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如果对方只是男朋友,要给他生活费,那他肯定就会觉得自己很丢脸,很没骨气,这也就是为什么,近来王玉儒给他买手机、买加湿器、承担车旅费和生活费,明明都是很体现关怀的表现,放在以前只是他哥时也会做的,却会让他感到些微的不舒服。
他在内心里把王玉儒推到了男朋友的位置上,却因为思维惯性,还总是下意识地把他当哥。
于是一边体验着做男友能占有对方的刺激;一边贪婪地享受着依赖哥哥的快乐;继而又因为这互相矛盾的两者,陷进潜意识的纠结里,做着不彻底的挣扎。
这种踌躇不定的拖拉心理真的很不像他。
但翟悉明白自己游移不定的原因。
他就是既要又要。
既想要王玉儒是他男友,又想要王玉儒继续做他哥。
“所以我不能再把他当哥来看了。”翟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虚渺,似乎对自己判断的结果不太确信。
“你可做不到,”余停抱着胸,“他本身就是你哥。”
“那我又能怎么办。”翟悉说。
“这压根不是两难选择,”余停喝了一口咖啡,“他的钱你该花花就是了,我敢保证他也喜欢给你花钱。”
“你自己不吃软饭,赶着劝我吃。”翟悉笑了。
“这不一样,”余停摇摇头,装出一副深谙世事的样子,“再说你这也都是互相的啊,你哥暑假缺钱的时候,你不也把挣的好几万块钱都给他了。”
“这倒是。”翟悉有点感慨,当时还把钱和情看得很清楚,怎么现在就认知退化了。
“总之你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个想不开了啦。”余停挥挥手,语气扭扭捏捏。
“滚,”翟悉笑了笑,“你丫才想不开。”
“不过要我我也肯定多想,”余停顿了顿,“主要是你哥这人,我看他就像……看长辈,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翟悉说,“就是同辈好吗,才差半轮。”
“半轮也不少了吧,”余停沉声了一会,又说,“就是你不觉得,他特像一个大人,咱在他面前都跟个小孩一样,想什么做什么他都能把咱们看得明明白白的。”
“这有什么,”翟悉知道余停在提醒他们之间有差距,但翟悉不愿意去想这些,调开话题,“我哥履历多,他本来就活得明白。”
“行行行,”余停无语,“你哥什么都好。”
“当然了。”翟悉耸了耸肩。
余停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好好好,他好,你跟他在一起更好。”
“会拍马屁就多拍。”翟悉给他鼓了鼓掌。
想清楚之后整个人都通透了,随后又应付了余停的几个八卦,时间就不太早了,翟悉喝干净最后一口咖啡,穿上外套准备回家。
余停回都回来了,也准备回家一趟。
在咖啡馆分别后,翟悉就直奔回家了,他想着反正也是拎包入住没多少行李,就以为走也很简单,所以回家看到胡润妮给他包的一整箱东西略有些懵。
王玉儒也跟着凑热闹,给他装了一大袋水果和饮料。
“你给我买这些干什么,”翟悉跟他哥开玩笑,“让我扛回去锻炼臂力啊?”
王玉儒朝胡润妮的方向看了眼:“你上周说,准备原料……”
反悟过来的翟悉眉头一跳:“那放家里,我下次回来给你调饮料喝。”
“拿着吧,”王玉儒笑了笑,“下次再买。”
翟悉想了想,还是败给了嘴馋:“那我就都扛走了。”
“嗯。”王玉儒从他手上接走,先帮忙拿着。
因为送行队伍里有胡润妮在,翟悉只能跟王玉儒隔出来个社交距离,到车站了胡润妮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嘱咐,翟悉听着,偷瞟向他哥。
王玉儒在看着他,目色平缓,静得让人想躺进去。
“哥,”翟悉从王玉儒手里拿回饮料时,小手指轻轻地勾了一下他哥,“我进站了啊。”
王玉儒笑起来,点了点头:“去吧。”
“妈,我走了。”翟悉又对胡润妮说。
“回去好好学习,注意劳逸结合,多看绿色,保护好眼睛……”
“知道了。”翟悉打断施法,转身走进了火车站。
车站里的人没有年节时期那么多,候车大厅相对空旷些。
翟悉看时间不太盈余,就找了个离检票口近的位置坐下来,然后顺手探进王玉儒给他装的大袋子里,想拿瓶饮料喝。
王玉儒实在体贴周到得过分,翟悉感觉这怕不是把超市里所有饮料都一样来了一瓶。他正挑着,突然眼尖地发现一瓶白朗姆,稍微愣了一愣,就立马掏出手机来给王玉儒打去了电话。
“开始检票了?”翟悉听到那边有地铁报站的声音。
“没到点,”他问道,“你就直接回学校吗?”
“嗯,”王玉儒说,“我一会到了给你发消息。”
“挺有自觉啊现在,”翟悉笑着靠在连椅上,“哎,哥,我怎么发现——你买的这里面还有瓶酒?”
电话那端沉默两秒:“顺手买了。”
翟悉啊了一声:“那这酒调了给谁的,给你还是给我喝啊?”
“你想喝就喝。”王玉儒说。
“我能喝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翟悉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两步,声音也低了几个度,“我酒量可不好,喝醉了容易被人拐上床。”
王玉儒那边懵了懵,忽然笑着喊了他一句:“翟悉。”
“哎。”翟悉应声。
“少想那些。”王玉儒说。
翟悉笑得直不起腰来:“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王玉儒无奈似地一笑,“回学校就收收心,回来再想。”
“好的,”翟悉感觉自己快笑发财了,突然听到广播,他敛了敛嘴角,“啊,我去检票了,回头再聊。”
“拿好东西。”
“都拿好了,没落的,”翟悉又检查一遍,“走啦,哥,想你。”
“嗯,”王玉儒说,“下周我有时间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