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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80章 ...

  •   上眼皮垂直落地,差点掉在下眼皮上。
      翟悉一个激灵睁开眼,起身去水池边洗了把脸,随手甩了甩水,好几滴就这么沾到了白大褂上。

      回到实验台旁边,眼睛里还有水,看不太清显示器的控制数据,但那刺眼的数字红光已经有点灼得他眼睛疼了。

      好想歇一歇。

      又想到王玉儒要来的事情,他片刻地振奋了一下,但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就对王玉儒染上迟到这种恶习感到十分郁闷。

      翟悉打了个哈欠,徒留哈欠的回声飘在实验室里,诡寂到可怕。
      实验楼里有很多遗体标本,他们研究生们都不愿夜留,早早就打卡下班回寝室了,偏就翟悉是头铁牛,什么邪的阴的到他这里全都变成视而不见的。

      又打了个哈欠,要困成狗球了,翟悉伏在实验台上,微眯了一会。
      意识缥缈无依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他感到一阵温暖从天而降盖在了身上。
      比睁开眼更快的是,鼻尖先捕捉到了王玉儒身上的味道。

      嘴角欲扬难止,翟悉醒了醒神,保持着侧趴在桌上的睡姿:“启动翟悉需要支付一个吻。”
      柔软的唇落在了他耳朵上,然后是打在耳廓里舒缓的热浪:“支付成功了吗?”
      翟悉这回是压不住笑了,故意找茬:“网络延迟,请重新支付。”
      “好。”王玉儒改了方向,亲在翟悉的耳后。
      这里最怕痒,翟悉再也无所遁形,哆嗦了下缩起肩膀,推开身上的人:“哦了哦了启动成功了。”
      王玉儒站在一旁,不说话,就是笑。

      翟悉用脚拨了拨他的腿:“怎么来这么晚啊?”
      “走之前和师姐说了一声,不小心多聊了两句,”王玉儒眼神瞥向培养箱,忽而僵住,“你睡了很久吗?这个又得重做了……”
      “啊?我操。”祖坟炸了也不过如此,翟悉只感觉嗡地一下火山爆发,尖叫嚎啕也在所不惜了。

      “没事,”王玉儒在他头顶拍了拍,“你回去睡觉吧,我接着做。”
      “我走你不害怕啊?”翟悉点了点刚趴着睡觉的试验台,“呐,你知道这桌子底下放的是什么吗?”

      接着翟悉就亲眼见证了王玉儒笑容震碎的全过程。

      王玉儒眨眨眼:“是……那个吗?”
      “嗯哼,”翟悉说,“要看看吗?”
      “不,不了。”王玉儒双手架在身前,拼命地摆动着。
      翟悉笑得想吐,握拳捶桌:“就你这胆儿,还想撵我走呢。”
      王玉儒的神情复杂至极,一言难尽。

      “你求我啊,”翟悉抬手,用手指抵着王玉儒的下巴,“你求求我,求我留下来陪着你。”
      王玉儒的眼神往旁边滑落:“可是这里没有能睡觉的地方。”
      “拼几张椅子就能躺。”翟悉说。
      “椅子多硬,也不舒服,睡不好。”王玉儒说。
      “那我走?”翟悉把白大褂一脱,甩头就走。
      “哎,”王玉儒追上来攥住了他的手腕,“你把我外套铺在椅子上,应该就舒服点儿了。”

      这可真是毫无悬念的志在必得。

      翟悉暗中窃喜,回头看到王玉儒惊慌散乱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噗一下乐到笑出了声:“我干脆直接躺你身上睡吧,感觉你要被吓掉魂了。”
      王玉儒点头:“也行。”
      “怕什么呀,”翟悉拽了几张椅子拼在旁边,坐上去,一头倒在王玉儒腿上,逆着灯光看他的脸,“要不要听段鬼故事来壮壮胆?我知道好多。”
      “翟悉,”王玉儒低下头来和他对视,“求求你了,别讲。”

      翟悉注视着王玉儒的眼睛,倒吸了一口气,抬手挠了挠太阳穴,干笑两声捂住眼睛:“有点爽哎,你再求我一下。”
      “行了,”王玉儒笑了笑,“再给你求得一会躺不住了。”
      “那我开始讲了啊,就是有个实习生呢晚上在医院实习,他就听见背后有湿漉漉的脚步声,然后他回头看——”
      王玉儒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要开始做实验了。”
      翟悉挣脱开那只桎梏住自己的手:“他回头就看见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唔……”

      嘴唇被嗑到牙上,疼还没缓过来,不容喘息的吻就把他全部包裹住了。

      心脏打颤。
      我天。
      真是活久见了,王玉儒居然强吻他。

      ……好像也不算强吻,他也迎了一下,后来也是他直接起身反扣住王玉儒的后脑勺,如饥似渴如狼似虎如胶似漆地把人压在实验台上亲。
      亲到最后分开时,翟悉都分不清王玉儒眼睛里的失焦和雾气是因为太过害怕还是因为被亲懵了。

      “魂丢啦?”翟悉摸了摸王玉儒的鼻子,“那我接着讲了,只见那个浑身是绷带的病人朝实习生走过来……”
      王玉儒笑了起来:“不讲了吧。”
      他凑过来在翟悉脸上亲了亲:“不讲了好吗,挺晚的你也累了,躺我身上睡会儿,”然后笑着把声音放到很低,在翟悉面前一句一句地呼出来,宛如呢喃,“这算求你了不?改天再讲着玩,我要替你做实验了。”
      王玉儒都这样说了,翟悉便大发慈悲地躺下准备睡觉了,不过就是被王玉儒这么一求太兴奋了,比往常入睡要难得多,想一会笑一下地重复了好几次才朦朦胧胧地睡着。

      翟悉是睡得香喷喷了,第二天一觉醒来,看到的却是满脸苦兮兮的王玉儒。
      哪怕全程不挪一下眼睛,把各种环境元素控制住了,也还是有干扰变量,最后的实验效果与理想之间的鸿沟依然难以弥合。
      翟悉察觉到王玉儒的愁绪,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再接着弄呗,我又不急。”
      “好,”王玉儒揉揉眼睛,“你快准备去上早八吧,我去辅导班休息一下。”
      “你等晚上再过来。”翟悉说。
      “嗯。”王玉儒答应下来。

      跟王玉儒分开,翟悉从实验室来到教学楼,挑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哈欠连篇地倒在桌上昏昏欲睡着。
      再怎么困成死狗,教授开始读PPT的时候他还是诈尸一般坐起来,打开笔记本,逼自己用烂笔头带动差记性。

      正聚精会神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个猫着腰蹿出去的身影。
      翟悉瞬间警惕起来——刚才跑出去的那人正是他当选学生会主席的最大阻碍。

      最初,还以为这个位置他是当之无愧的。
      毕竟头衔在那儿摆着:专业第一、辅导员助理、班级团支书、学生会最佳干事。
      但最近,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个新兴势力,做什么事都要和他争和他抢,而致命的是这个人干得还挺完美,在屡次成功表现个人卓越的工作能力之后,老师们的青睐也开始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倾斜。
      这节专业课全是干货,绩点食粮都不要了,在教授眼皮子底下逃课,如此紧急,不是被委以重任就是又搞什么面子工程去了。

      翟悉盯着教室门口消失的背影,笔尖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戳出几个黑点。

      凭什么?

      他冷笑一声,转头继续听课,可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回想最近几次影响竞选的风向——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硬是被对方几次“偶然”的出彩表现搅得岌岌可危。团委老师看那人的眼神越来越欣赏,甚至于翟悉还从别人口中听到老师们说过“他比翟悉心细”这种话。

      心情躁动,思想逐渐浅薄,稳定的心态也被割得四分五裂。

      他深吸一口气。

      听课,不要乱想。
      不能慌。
      他还有王玉儒,至少实验的事不用太担心,他也可以把更多的时间都挪来争权夺利。

      翟悉对自己的目标十分清晰,当天课后就直接跑到辅导员办公室,以汇报活动进展的名义打探敌情。
      结果敌情没探得几分,倒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协助他们执勤、开会、整理资料,一直到晚上十点钟才散场。

      但翟悉觉得挺划算。
      能在老师们面前多刷刷脸,攒点经验值,累成屎也没关系。

      踩着碎不成六便士的月光,翟悉带着一身的不甘回到了实验室。

      推开厚重的门,一双被等待填满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翟悉看到王玉儒穿着他的白大褂,就一点也看不出工科出身的背景,会讲故事的眼眸里诉说的更多是关于医学的梦与温存。

      翟悉把书包一扔,走过去从背后把他抱住。
      “今天快忙晕了,”他亲着王玉儒的后颈,“都没时间跟你说上几句话。”
      “没事,”王玉儒摸住他的手,“我今天也没闲着,把辅导班清扫了一遍,都积灰了,你这得几周没做卫生了?”
      “哪有空哇。”翟悉面露苦涩,饮泣吞声道。
      “累了吧,你先歇会,”王玉儒往一旁指了指,“我拿了盒牛奶过来。”
      “我喝点。”翟悉立马插上管喝了起来。

      喝完牛奶,翟悉漱漱口,就搬椅子躺在王玉儒腿上,看着他一丝不苟地调节湿度。
      这样无声的认真很迷人,但翟悉实在没那力气调情说爱了,脑子里跟有雾一样,迷蒙不清地像个幻境。

      翟悉闭上发干的眼睛,呼出一口气:“我睡了,你加油。”
      王玉儒说稍等,托着他后脑勺把他抬起来,从一旁的书包里变了个毛毯出来,抱回来盖在翟悉身上,才说:“好了,睡吧,晚安。”
      “啊,”翟悉感到无比舒适,调了调枕着王玉儒的姿势,“晚安。”

      王玉儒第二晚的实验也不称心如意,次日一早,看到品相依旧一言难尽的细胞,翟悉也有点耐心告罄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好,”他搓了搓脸,问王玉儒,“连你都弄不出来,确定理论上没问题吗?”
      王玉儒表情很淡地说:“确定没问题,但实验肯定没有那么理想化。”
      “那怎么办。”翟悉问。
      “没事,这才两天,”王玉儒说,“我再多试几次,总能找到问题出在哪的。”

      几次是几次。
      如果王玉儒还得再做一个月实验,他不会要在实验室陪睡一个月吧。

      翟悉扭转了一下酸疼的腰,肌肉白天积攒的乳酸发作,晚上睡硬板凳又加剧了没从腹腔里代谢出去的牢骚。

      竞选受阻,实验不顺,上天这是存心要他挂掉。
      翟悉两眼一闭,抿唇想死。
      但很快他又睁开了,内心默默吐槽一下就可以,他惜命得很,就活这么一遭,他要把野心勃勃喂养成型,让那些曾经俯视他、辱骂他、控制他的人知道他有多么地牛逼。

      接下来的几天,包括周末,翟悉都没有停下脚步,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再没有什么之余。
      可即便他使劲浑身解数,还是免不了有纰漏,在一个主持承办的茶话会中考虑不周到,给同学们买了瓜子吃,还在领导没入场之前就发了零食,结果最后校领导就是在全场咔咔咔嗑瓜子的声音中发表了讲话。

      活动结束后,辅导员气得双目冒火,扣住他在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斥责。
      中途,他那个对手拿着报销单来找辅导员签字,翟悉还见到了一场痛心的变脸。
      签完字走人,辅导员又冷下脸来,瞥了翟悉一眼,低声说:“早知道茶话会应该交给他去做。”
      翟悉对这种马后炮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克制住没漏出不悦,僵硬地继续道歉认错。

      被辅导员又一顿数落教诲后终于被放走,翟悉没心情学习,在图书馆做了会作业,就提前收工来到了实验室。
      师哥师姐还没走,翟悉先装装样子做起来实验,直到他们都签退离开,翟悉就把病原体丢弃在培养皿中了,拨电话给王玉儒问他什么时候来。
      离得近就是好,打完电话还没有十分钟,王玉儒就出现在了门口。
      好似内化为习惯,王玉儒进入实验室,换上白大衣,洗手擦干后,就要打开保温箱取出他刚养上的细胞。

      “不用动了,我刚放进去的。”翟悉抓住王玉儒的手腕,用力回拉,把人扯到一边。
      王玉儒快速发现了他的情绪:“怎么了?”
      “今天有事儿没办好,”翟悉退两步,墩一下坐在椅子上,“被说了一顿。”
      “什么事?”王玉儒停下来手上的动作,专心看着他。

      翟悉把最近出现的竞选扰动因子跟王玉儒讲了一遍,并小发雷霆地表达了对竞争对手的厌恶和对竞选结果的担忧。

      王玉儒沉吟不语,看着他,半晌之后确认道:“你很想得到主席这个位置吗?”
      “那当然了,”翟悉愁得脑壳痛,“但他还挺讨喜的,真有点悬了。”
      “这样啊,”王玉儒点了点头,“你这两天跟你们这些老师联系一下,我给买点东西送过去,让他们给你在竞选的时候帮帮忙。”

      翟悉怔住。

      “你,”他甚至有点怀疑刚才那个自如到像是流水淌过的声音不是王玉儒的,望着他诧异了会儿,说,“你要去送礼?”
      王玉儒点点头:“买箱酒吧,对,你看他们男老师有抽烟的吗?”
      翟悉歘地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儿!”
      “人情社会,很正常的,”王玉儒笑了笑,“只要是能帮上你一点就行。”

      翟悉恍惚了。

      王玉儒说得那样理所当然,那样正义无缺,就好像还在清高和放不下身段的人是他、职务也不是非要和能力挂钩的、微型的贪污腐败也都是可以被拿来利用从而获取利益的。

      “帮我?你这是在帮我?”他往后走了一步,指着自己的胸口,“我不用你这样帮,你别搞,我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选上,你要是给他们拿钱送礼了,我以后怎么混?他们怎么看我?”
      “没事,”王玉儒略想了一下,“这样,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联系吧,我跟他们说你不知道这个事,都是我自作主张……”
      “你这样我就是选上也会觉得我不干净了!”翟悉猛地大吼了出来。

      王玉儒被掐断的话卡在喉头,一副切掉人情,不上不下的样子。

      “那你要是觉得直接联系老师太近了,有点不合适的话,”王玉儒想了很长一会,才开口,“你那儿不是有李擎荣教授的联系方式吗,找他也行,让他给你在学院老师那里说几句好话。”
      “你要干什么!”翟悉脑子里着火也就是一瞬的事,他抬手搡了王玉儒一把,“我说了,我可以靠我自己当上主席,我不用别人的帮忙!”
      “也没法完全靠自己的,”王玉儒说,“而且李教授既然热衷于搞老乡会,他就是那种喜欢这种形式主义的人,对他来说这都是顺便的事。”
      “你别跟我扯皮那些,”翟悉的耳朵里鸣响着杂音,“我不用他,我也不用你放低自己去干这种事,我想要什么我就靠本事去拿,我不用依靠任何人。”

      王玉儒的神态有点散乱了。
      翟悉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无比坚定于自己的底线,一个绝不向行贿让步的底线。

      但王玉儒看着翟悉,散而无神的脸上填满扭捏细微的难过,心似乎是在晃的,但看起来晃的不是良心,而是真心。
      翟悉不知道王玉儒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但他看到王玉儒呆愣的神态,也直觉上感到了一点灵魂先知似的怪异。

      “又咋了。”翟悉问。
      “也不全是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吧,这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王玉儒的声音好像有些走投无路了,在示弱。
      “我说什么了?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翟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胸看向王玉儒,“我完全可以就靠我自己,不用你在背后给我瞎捣鼓。”

      “翟悉。”王玉儒喊他的名字。
      翟悉正气着,没应声。
      王玉儒就继续说了:“你也不是就靠你自己吧,我也帮了你很多。”
      “你帮我什么了。”翟悉下意识地说。
      “我——”王玉儒一时语塞。
      翟悉真是看不下去他那个浑身小心思的样子,拧头别过去,视线却落在了还在运行的培养箱上。

      忽然间,神智和头皮一起,像复苏一样逐渐发麻。

      “我帮你……了啊。”王玉儒说到这就没再说下去了。

      翟悉低下了头。
      他知道在王玉儒中间停顿的那个瞬间,有太多可以举例的事情了,多到甚至可能要从他的十二岁开始说起,多到算账都要列上几本几册,多到已经隐身成为习惯,不刻意去想都很难一一想起。

      愧疚与羞耻这样相似的情绪交错出现,翟悉焦躁地将两者混为一谈,只带着一种几乎是要哭掉的暴躁,走过去抱住了王玉儒。

      “我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他摁着王玉儒的后脑勺,把人往肩上扣,“我就说学生会主席的竞选,就事论事,这次我真的不用你帮我什么。”
      王玉儒没有说话。
      “嗯?”翟悉提了提肩,“听到了吗?”
      王玉儒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别跟咱妈似的还以为是为我好,背着我偷偷送哈。”翟悉又说。
      “嗯。”王玉儒应声。
      翟悉松开来,看看王玉儒的脸:“那没事儿了不?”
      “没事儿了,”王玉儒转身寻找器皿,“我去做实验。”

      但王玉儒没走成,翟悉拉住了他。
      “先亲一个。”翟悉抬了抬下巴。
      王玉儒看了他一眼,隐约中扯着嘴角笑了下,就很依顺地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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