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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安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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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孙天资聪颖,是先太子血脉,诚宜继承大统。”
“太孙年幼,如何能安社稷,陛下依老臣之见,还是宣王殿下宜继大统啊。”
年迈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文武百官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他看向迟迟没有表态的吴王父子道:“你们父子二人就没有什么想法?”
吴王拱手道:“陛下,儿臣以为太孙是大哥血脉,理应继承大统。”
他话音刚落,底下立马便有反驳的嘈杂声音响起,皇帝身旁侍立着的宦官含了两声肃静,整个朝堂才渐渐安静下来。
皇帝这才用残存的力气道:“你们都不必再议,此事,我已经有主意了。”
李景翊和父亲对视了一眼,露出个了然的神色。
陛下由内监扶着,移至一处榻上坐下,随后吩咐那内监拿出一张圣旨来。
众臣立马跪下接旨,只听那太监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孙景肃,恭谨仁孝,深称朕心,即日起册封为太子,迁居东宫。”
册封太子后不久,李景翊抽空去了一趟府邸,看望白秋月。
白秋月见李景翊来了,便趁此机会提出了自己唯一的要求,请求殿下能够传信给阿七说明目前的情况,好让他不必过分担忧自己。
李景翊虽然乍一听这个请求还是觉得有些不满,不过经他调查之后发现这个家仆确实是个忠信可靠之士,于是原有的那点不满渐渐消散了。
他一手牵着白秋月的手,一边随意道:“此事不用你说,我也早已派人去传报了。”
白秋月对他这种没轻没重的行为,如今已经全然不在意了,反正无论她怎么尝试,也是抽不开手的。
李景翊有意无意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他道:“近来陛下身体有恙,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白秋月在心中快速的思量着,陛下身体有恙和她有什么关系,总不能陛下有诏传给自己吧。
这么想着她向李景翊投去了一个有些疑惑的目光,李景翊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慨然叹道:“你看着这么聪明怎么没脑筋呢,陛下如果有事,新皇登基,定会大赦殊死以下,到时候你们家的事不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吗。”
白秋月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眼前一亮,但是之后又觉得这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荒唐,陛下一时昏聩害死了父亲,而他自己的死却又可能为自己家的人带来新生。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荒唐的世道追究什么公平,最终能不费一兵一族的解决整件事就已经是奢望了。
强权之下,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不知道。
李景翊见她听到这消息,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样欣喜,不禁有些皱眉,问道:“你好像并不十分高兴。”
白秋月扯出一个笑,道:“臣女没有不高兴,只是在想掖庭中的母亲是否还安好,不知殿下有没有帮我照看她。”
李景翊微微仰首道:“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早在你母亲刚入宫之时,长宁就已经让人去看顾她了,料想她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
白秋月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去后便是有些高兴,原来郡主还记得她。
之前她因为郡主入宫,现在又靠着郡主的助力脱困,如今看来也算得上有始有终。
只是在这过程中有什么东西早就被丢掉了。
她注视着窗外,微微愣神。
看着她恬静的侧脸,李景翊被她的神色感染,目光有些暗下来,心中有些酸涩。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心绪,也许早在他与她一次次隔帘相望的试探下,假意说出的调笑话,不知什么时候变成真的,他渐渐在意起了这个人,喜之所喜,忧之所忧。
不过现在他还不能说。
李景翊出声打断她的出神,殷切嘱托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派甲兵暗地护卫这座宅子,你也不要随意出入,免得惹祸上身。”
白秋月也不是个傻的,见他神色严肃,再结合此前言论,试探道:“难不成陛下立了太孙?”
“陛下是立了太孙,可是如此一来,恐怕本殿下的叔叔就要按捺不住了,所以为了避免牵连到你,我特意将你藏匿于新购的宅院里,以免意外。”
白秋月看他说起这件事,就好像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样,不禁有些替他担忧,“殿下是否已有万全之策?届时如若兵戎相见,殿下一家就会首当其冲。”
“怎么,你很担心我?”李景翊挑眉问道。
“这种时候殿下怎么还有心调笑,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就会祸及性命的。”白秋月正想苦口婆心劝世子慎重起来,他却好像根本像个局外人一般,只是面带笑意看着,终于,像是看够了白秋月的着急忙慌,他起身搂着白秋月的肩头道:“你还记得让你我真正拉近距离的事情吗?”
白秋月不知道他怎么会一下子问起这个问题,但是尽管感到奇怪,她依旧在脑子里仔细想了一遍,最后有些不可思议道:“不会是后花园那天晚上吧?”
“正是那晚,我杀掉了王叔派来的一个细作,不小心还误伤了你。”
“所以,殿下难道很久之前就已经和宣王府交过手了”,白秋月问道。
“正是如此,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忧,只要别给我添麻烦就好。”
承嘉九年,皇帝李严驾崩,皇太孙李景肃即位,改年号为初平,大赦天下。同时任命吴王父子,尚书令等人辅政。
然而诏书才下,朝堂上宣王的党羽就立马站出来宣称这是矫诏,并且当场召集了叛军逼宫,多亏吴王以及尚书令韩大人力护,皇帝才得以身免出宫。
此后不久,就有人看见禁军首领郭嗳频繁出入宣王府邸,朝野上下一时人心惶惶,众臣走在路上都不敢正常交流,只能暗地里使眼色。
三月,叛乱正式爆发,京师陷入混乱之中。
白秋月是听到宅子外面刺耳的叫喊声,才知道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的。
纵然她再相信世子殿下的能力,但也不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和盘托出,更何况宫内还有母亲,如若叛军攻进城去,她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于是白秋月当机立断,冲着门外的侍女道:“想必姑娘也知道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与其坐以待毙,我们不妨与你家主子合兵一处,你替我修书一封传给世子殿下。”
说罢,白秋月就冲着护卫的将士把方才的道理又宣讲了一通,定下来了出发的时日。
但是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当天晚上,这条街的附近就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火把,叛军已经攻到了宫墙脚下。
白秋月于是只能期盼自己这座府邸抵抗得再顽强一些,与此同时暗暗在心底里希望世子殿下一定要挺过这场战役。
不久,她就听到了门外传来激烈的厮杀声,与此同时,有许多带着火光的流矢飞进院内。
白秋月早有准备,她换上了一身软甲,同时给府中的下人们分发下去盾牌,指挥他们把前些天挖好的逃生地道重新打开,趁着暮色的掩护赶快逃离。
与此同时,府中的大门也仿佛要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白秋月看着门快要被攻破的样子,心跳得厉害,同时胃里一阵翻涌。
难道她今天就要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了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同时握紧了袖中藏着的匕首。
如果叛军攻入府中,而她还没能及时撤离,那这把匕首可能要派上用场了。
下一秒,大门轰然倒塌,白秋月紧紧攥住匕首,睁大眼睛望着门外。
在看到马背上的男人之后,她扔掉了手中的匕首,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无意识的深呼了几口气。
李景翊见她这样,草草叮嘱副将在府外巡视,便赶忙翻身下马,飞奔几步,将她圈在怀中,仔细检查道:“你有没有事,是不是伤到哪了?赶紧让我瞧瞧。”
白秋月听到世子的声音,这才从劫后余生的恐惧感中解脱出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用还有些发颤的声音道:“我无事,世子殿下怎么到这来了,不去支援宫内?”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总之现在叛军已全部被我军平定,流窜的还有一些,也已经派人去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白秋月听到这里,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李景翊面带歉意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的疏忽才导致你落入险境。”
白秋月摇摇头道:“殿下何必这样说呢,这几日谁都知道城内境况凶险,殿下为社稷奔走已经足够苦辛。”
这话是真情实意的,因为她与他离得近,白秋月能清楚地看到世子殿下的脸上也是十分沧桑,想必这些天一定过得不安稳。
“对了,阿澈,你随我来”,李景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白秋月抱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白秋月没有问他们要去哪儿,因为她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不消多时,他们二人便到了宫内,李景翊牵着她走到了一处偏殿内,隔得远远的,白秋月就看到了母亲徐令容,还有侍女姑姑,她们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玄甲的,正是阿七。
白秋月迫不及待,以至于挣脱了李景翊的手,飞快地向母亲她们跑去,母女两个人久别乍见,都流下了眼泪。
相互与母亲,阿七等哭过了,又说了半天的话,她这才想起来李景翊。
回首一看,对方一身甲胄隐在黑夜里,此时正抱臂颇有不满的看着她。
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意思是今夜她就要留在这了。
李景翊看上去有些不赞同,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与她母亲拜了别。
徐令容早就把这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事到如今,怎么还能不明白,只是可怜了阿七这孩子。
白秋月没有察觉到阿七有些落寞的视线,此刻正沉浸在与母亲相逢的喜悦里。
当晚她与母亲和侍女姑姑都安歇在偏殿里,正当她要梳洗一番时,阿七却把她单独叫了出去,他对白秋月道:“小姐是真心喜欢世子吗?”
白秋月只道阿七是害怕自己被世子蒙骗,于是为他辩护了一番,并道:“他待我是真心的,我也报之以赤诚,所以阿七大可放心,我真的不是为他所迫。”
阿七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喃喃自语道:“小姐幸福便好。”
倘若白秋月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阿七的神情其实有些落寞,可是这一晚上她实在是承受了太多的情绪,大喜大悲之后,她没有了气力。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发现阿七不辞而别之后,她是十分惊愕的,她跑到阿七的房间,只看到了一封阿七亲笔的书信。
母亲看着她慌张找寻的样子有些不忍,劝说道:“你先把信打开吧。”
白秋月打开了信,发现了那个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的事。
她看完了书信,流着泪对母亲道:“你们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呢,现在阿七要走了,他要到北郊,我却不能送一送他。”
徐令容安慰道:“阿七那孩子一向极有主意,况且我们如果去送,还可能绊住他的脚。明澈,他以后还会回来的,不用如此伤怀。”
徐令容便留了女儿一个人想清楚,自己去收拾行装。
白秋月正伤怀着,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人道:“怎么,你舍不得了?”
李景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他径直走到白秋月跟前圈住她,低头吻了下去,白秋月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挣扎,却被越吻越深。
不知多久,他才放开了禁锢,白秋月有些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李景翊也阴阳怪气道:“不知道什么人有此殊荣,让你哭成这样。”
白秋月没理他。
过了一会他又控诉道:“你的眼泪好苦。”
白秋月忍无可忍的将他推搡了出去,不过经他这样一闹,离别的伤感情绪倒被冲淡不少。
数月之后,白秋月和李景翊两家在新帝的主持下订了亲,白秋月在翻看贺礼之时意外发现有个姓萧的公子所备的礼金格外厚,她却对这位公子没什么很深的印象了。
正当她打算问问长宁是否知道此人背景,却被李景翊半路拐走,他带着她到了南原跑马,这让她想起了从前许多事情。
靠着李景翊的胸膛,她渐渐睡着了,她梦到了幼时与父母在郊野踏青,那天的阳光和今日一样,都是温暖柔和的,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