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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关于寿命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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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雨村周边山尤其多，张起灵有时候跑山露宿在外面三天三夜都不回来。不过这些山大多数都是独立的，即使山脉起伏绵延不绝，最高的山头也只有一处，别的都是低矮的土丘。
先前吴邪跟张起灵跑山的时候，走太久了累得不行，找块大石头一屁股搁那一坐，大有一副“我不行我不走了”的无赖样。张起灵瞟他一眼也跟着停下，就在大石头边靠棵树站着，等吴邪恢复体力，一边习惯性警戒四周。
“小哥，”吴邪指着群山高兴地说，“我决定给这里的山取名叫雷阵山，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起灵撩起眼皮又看他一眼，并不说话。这是不关心原因的意思，但他愿意听吴邪叭叭几句。
“你想啊，雨村，雨下得特别多，雨下得多那叫什么?叫雷阵雨!同理可得，山这么多，可不就叫雷阵山了?”
张起灵再看他一眼，吴邪读懂了里面淡淡的嫌弃。
没关系，沉默表示喜欢。不说话就表示小哥也觉得这名字起得不错。
2.
这些山里面唯独有一座拥有三个几乎等高的山头，三个山头相互之间挨得紧紧的，中间只留下了一条能让人侧着身子进入的狭窄缝隙。
有天胖子跟着跑山的时候看见了，一拍大腿拉着吴邪说，天真，你看这三个山头像不像咱铁三角?
不行，吴邪说。这些山我已经取好名字了，叫雷阵山，全部都叫雷阵山。这是雷阵山一号，雷阵山二号，雷阵山三号…
他把周边一圈的山都指了一遍，最后大发慈悲告诉胖子这个名字的由来。
是不是很不错?吴邪用胳膊肘怼怼胖子，说话啊。
“你高兴就成，不过胖爷我还是觉得这座山，就得叫铁三角才够意思。指不定这下头还有古墓，天真你想不想动，咱下去看看?”
张起灵瞥了胖子一眼，那眼神是在说，好好养身体，不要擅自行动。
铁三角山灵气充足，大概底下真有点东西。不过任胖子怎么洗脑他都不为所动，估计是当年亲朋好友因为自己的身体出这么大事给唬住了，现在说什么都不愿意乱来了。兴趣还在，但是天真也会替别人考虑了。
最后吴邪还是接受了胖子的建议，大发慈悲让雷阵山四号改名叫铁三角山。还托张起灵跑山的时候给“铁三角”多拍几张照，回来贴喜来眠墙上，让大家都看看喜来眠的铁三角和铁三角山相互照应，对影成六物，三人三山头。
3.
慕名来到喜来眠做客的网友悲伤的发现，那个收银的帅气小哥不见了，总是挂着笑脸的吴老板也变成了另一个人，厨房里端出来的菜变了口味。
老板，有个客人说，你们这怕不是诈骗啊?你们那个帅气收银小哥呢?
新老板说，族长…不是，收银小哥在山上，他不收银啦，我们换人了，你是认识他的人吗?
客人摇摇头说不认识，又问原来的老板去哪里了。
新老板说，也在山上，还有那个胖大厨，他们三个都在山上。
哪座山啊?
就是那个。新老板指了指，喏，有三个山头的那个知道不?他们三个就在最中间的山头上。那里路不好走，希望客人不要到处乱窜，要是折在深山里面我们救人很麻烦的。
客人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坐回去了。
4.
铁三角山最中间那个山头上有人修了一个小木屋。木屋旁边仿照喜来眠的样子挖了个池塘，里面有吴邪喜欢的青苔和水草。木屋周边有很多花，也是从喜来眠挖来的。
张起灵一如既往地带着兜帽，安安静静坐在一把竹椅山。旁边是闭着眼睛的吴邪，和闭着眼睛的胖子。三个人安安静静的，就像大家都睡过去了一样。
“吴邪，”张起灵忽然出声喊他。
没有人回答。张起灵也不介意，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窗外，眼睛里难得出现了一丝茫然。
“水草长得很好。”他说。
吴邪没有回答他。
张起灵掰开吴邪的嘴，把他含在嘴里的玉珠往里推了推。
胖子手腕上带着一串已经有些生锈的手链，靠近观察依稀可辨“云彩”二字。
“胖爷专一，对云彩那绝对是真的。但胖爷我也不是那种自私的人，要是真的葬在一起了，云彩下辈子遇到喜欢的人，却我拴着，在黄泉路上绑定了，多不划算。还是算了，小哥你看着找个地随便把我埋了吧，先说好，得有龙脉，陪葬品得有贵重冥器，就这点爱好，您老看在我快挂了的份上，从你们张家古楼给我整点好东西来呗，胖爷我奈何桥边等你和吴邪，下辈子咱们还是铁三角。”
遗言，对张起灵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千万个人说的千万句话中的一点点不平常的一句。他看的太多了，明明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他活了这么久，送走了这么多人。这次又送别了自己的两位知己故友。
吴邪闭眼前什么话都没对他说，这是张起灵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吴邪只是露出了一个很平静的微笑，努力睁着眼睛看他，嘴巴闭得紧紧的，后事都给店里的伙计交代好了，哪些是留给张起灵的，哪些可以丢了，哪些要当陪葬品。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张嘴叮嘱什么，说小哥你要多笑啊，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闷啊，我走了之后谁还有耐心看你眼神读心啊?
…
你一个人…要怎么办啊?
张起灵送走的每个人临死前都会留下遗言，有些是托他带话，有些是跟他怀念旧时光，也有些笑着说你还这么年轻啊。
吴邪是第一个他看着送走，但是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的人。想来是因为当初以为自己快死了想要留下临终遗言，最后被张起灵打断的原因吧。
张起灵忽然就有点后悔了。
他听过这么多遗言，怎么就差吴邪那一句呢?也许是因为即使经历了很多次，内心深处也依旧抗拒离别，一个熟人的死亡意味着世界上他的联系又少了一分。
一分一分少下去，他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族长在山上待几天了啊?”张海客在喜来眠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他不会决定就此隐居下去吧?不是这都什么事啊，前几天族长还从张家古楼里拿了几件值钱的冥器带上山，难道是族长打算把张家古楼搬到这里来?”
张海盐忙着招呼客人不搭理他。
5.
雨村风景真的很好。铁三角山正对着喜来眠，站在山头往下仔细找找就能看到。铁三角山半山腰有一泻千里的瀑布，当然是夸张手法。即是晴天，太阳照下来通过腾起的水雾折射，天空中也会出现小型七色彩虹。有段时间吴邪总爱拉着胖子和闷油瓶来这里喝酒，没喝完的酒随便挖个洞藏了，用来坐的椅子藏到树上去，下次来就不用搬椅子了，很方便。
张起灵跑山的时间大大缩短了。他每次外出都像带上了明确的目的性，每次回木屋都会带回来一些小东西。摘的野果，又白又嫩的蘑菇，先前他们藏起来的酒，藏到树上的椅子，他全部慢慢搬回来了。
白天吴邪和胖子躺在竹椅上睡觉，晚上张起灵就把他们放回棺材里，自己和衣守在旁边，浅浅睡去。
张起灵从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粽子的出现。即使毫无意识，即使失去人性。
明明吴邪每次下墓都会起尸，可他死后却这样老实，安静乖巧，阖眼躺着，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说“小哥早上好!今天没去跑山吗?”
张起灵现在更像一个闷油瓶了。虽然对着两具尸体好像确实不需要说话，但他在雨村保留的习惯还一直持续着。
“吴邪，我回去处理一些事，三天回。”
没人回应。
“吴邪，喜来眠出新菜了。”
没人回应。
“下雨了，看彩虹。”
“这是别处挖来的青苔。”
“钓到两条鱼。”
“喜来眠开分店了。”
…
“吴邪…”
原来得不到回应是一件这样悲伤的事情。怪不得刚开始吴邪那么讨厌他。
张起灵抿着唇，脸上看不出喜怒。要是吴邪睁开眼睛看他，绝对会惊讶地一蹦三尺高，然后去找胖子，胖子胖子，你看，小哥是不是皱眉了!啧啧，是谁惹他不高兴了?咱哥俩去教训一顿就老实了!小哥小哥，你怎么不高兴啊?走，我给你做年糕吃!
世间有一种人叫吴邪，百年中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
今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吴邪，来生定要健康快乐，天真无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