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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雨 ...


  •   外套厚实宽松,压在肩头。
      简时宁甚至能嗅到上面残留的咖啡醇香。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香味盖过了Alpha令人讨厌的信息素,他意外的没有心生排斥,抬手捏住衣服边缘。

      清晨白雾缭绕,彼时一阵凉风袭来。
      面前男人里面只穿了件薄衬衫,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细小的水珠,经风吹落在布料上,浸湿成一圈圈水渍。

      简时宁抿紧嘴唇,把方才肚里组织好的话尽数咽下,只留一声“嗯”。
      他披着外套,快步径直越过祝邱,垂眸拉开车门。

      等了几秒,没听见跟上的脚步声,简时宁蜷了蜷手指,皱着眉转过脑袋。

      “别磨蹭……冷死我了。”

      两人上了车,空调开启后,封闭狭小的空间瞬间暖和了起来。
      简时宁把外套脱掉,正准备还给祝邱,动作间却嗅到自己身上散发的酒味,有些刺鼻。

      毕竟他在酒吧里泡了一夜,早就被腌入味了。
      不知道外套有没有染上。

      才几分钟,应该不会吧……?

      犹豫不决之时,余光中,祝邱已经伸手捏住衣服一角。

      简时宁迅速回神,下意识反手往回拉拽。
      奈何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他眼睁睁看着外套袖口因受力拉扯,而明显变形了一截。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祝邱眉梢轻佻,抬眸看了他一眼。

      “……”简时宁并不是有意找茬,但他也想不到什么用来解释的理由。
      总不能直白地说你的衣服臭了吧?

      思考片刻,简时宁咬咬牙,每个字词几乎是从嘴里挤出的:“我再买一件还你。”

      祝邱目光停留,只见身侧少年垂着头,别扭地攥着衣服,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打算。
      “嗯。”他指尖微微一动,接受了这个提议。

      东西还没交还到别人手上,就被自己搞坏。
      简时宁干脆把外套放到膝盖上,侧过脸,撑着手臂揉了揉太阳穴。

      车辆缓缓启动上路,两人无话。
      祝邱没有放车载音乐的习惯,耳边很安静,唯有负责导航的机械女声在播报。

      简时宁掀起眼帘,望向窗外。
      车头侧边的后视镜里,Alpha平日打整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有些凌乱,几缕头发微微翘起,反倒削减了几分眉眼间流露的攻击性。

      宾利开出去一段距离,路口遇到红灯,又停下。

      “当前路段通行时间还有30秒。”

      导航每隔十秒播报倒计时,祝邱半垂着眼,神色不明,手指有规律地轻轻敲着方向盘。

      简时宁曾经见过很多次祝邱这个表情。
      家门口等待他出来玩耍时,回谢家后第一次参加晚宴被人故意冷落一旁时,成年后每逢节假日天南地北跑来学校接他时……

      等待好像已经成为了祝邱的常态。
      无论自己在哪,总会有人默默站在某个路口等他。

      心中五味杂陈,简时宁闭上眼睛,纷纭的往事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

      上小学之前,他身体不好,动辄感冒发烧,一生病总要五六天才能好。
      简其华和何钰那会儿忙,怕请来的阿姨照顾不好他,于是交给了远在乡下的外公。

      外婆走得早,在简时宁出生前就去世了,平时主要是外公何朗清独自一人负责他的吃穿住行。
      自他有记事能力起,他和祝邱似乎就一直待在一块。

      乡下人口少,每户人家挨得近,人情往来得多。
      祝邱是隔壁家的孩子,简时宁从小自来熟,没见过几面,就跟狗皮膏药般黏上了他。

      “哥哥,你背着这个东西,干嘛呀?”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看电视。”

      五六岁的小孩语言表达没那么好,说话时要么吞字,要么只说半截。

      祝邱比简时宁大五岁,那个时候上五年级,但已经有小大人的样子了。
      他对这个初来乍到的跟屁虫没什么好感,总是皱着眉冷言拒绝他:“我很忙,没空陪你玩。”

      可简时宁不喜欢和村里的同龄人玩,就喜欢缠着祝邱。
      “哥哥你眉毛好丑。”他像一点也听不懂人话似的,自顾自地踮脚抬手,试图把面前男孩的眉心抚平。
      可奈何实在太矮,怎么够也够不到,最后竟自己发火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祝邱有幸见识过简时宁的哭声,跟电视剧亮着警笛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没什么区别,扰得他好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
      某天半夜他实在受不了,怨念地隔着窗户看了一眼。

      出生不久的小婴儿躺在大人怀里,细嫩白皙的脸蛋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咿呀咿呀地张着嘴。

      祝邱当时就很好奇。
      一个连牙都没有的小孩,怎么能哭得这么大声?

      而现在,简时宁正值乳牙更换期,威力丝毫不减当年,嚎了没几声,左邻右舍就围了过来。

      “哎呦哎呦,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宁宁,谁欺负你了?”
      ……

      更有甚者,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将错误归因于他。
      “祝邱,你是哥哥,应该让着简时宁才对。”

      祝邱抿了抿唇,身子僵硬得像根木头。
      听爷爷说,简时宁是大城市里来的少爷,万万不能得罪。
      可白天要上学,傍晚要割草喂鸡喂牛,晚上还要照顾3岁的妹妹。

      爷爷身体不好,很多杂活只能自己来做。
      他压根没有时间陪简时宁玩无聊的过家家游戏。

      不到半米的距离,简时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见祝邱低垂着脑袋,他吸着鼻子,对围观人群解释道:“呜,哥哥……哥哥不是欺负我,你们不要说哥哥……”

      祝邱微怔,嘴唇动了动,话到舌尖又被一道中年男声打断。

      “宁宁,发生什么事?”

      外出下棋的何朗清赶回来,提着马扎,走到简时宁旁边,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

      简时宁哭哭啼啼地喊了句“外公”,之后话也不说整个人埋到何朗清怀里。

      何朗清清楚自家外孙的德性。
      估计又是因为什么事不称心,耍起了小脾气。

      他无奈笑了笑,单手抱起简时宁,冲左邻右舍道:“散了散了,小孩子间闹点别扭,多正常。”

      有人发话,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停留,纷纷去忙自己的事了。

      人群散尽,只剩下祝邱站在原地。
      他捏紧身后背篓的肩带,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何爷爷,我不是故意不想陪他玩,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嗯,爷爷知道。”何朗清余光窥见男孩背篓里的镰刀,眼里满是心疼。
      “小祝啊,今天是宁宁不对。”他放下马扎,腾出一只手摸着祝邱的脑袋。话完,又掂了下怀里简时宁的屁股,“宁宁,怎么能强迫别人和你玩呢,快和你祝邱哥哥道歉。”

      简时宁抽泣的身影一顿,倒还真听话地转过头,露出一张哭花了的小猫脸。
      他顶着被泪水泡发的肿眼睛,认错道:“我只是想帮……哥哥顺顺眉毛……对不起,哥哥。”

      何朗清没听懂,但祝邱听懂了。
      他心里原先那些负面的、不满的情绪,竟然在简时宁出口的那一瞬间,便被神奇地擦拭了干净。

      祝邱摁住心底的震惊,握紧拳头,侧过脸:“……没关系。”

      “那就算你们握手合好喽?”何朗清笑道,“小祝,晚上来爷爷吃饭啊。”

      祝邱刚要推辞,何朗清像是预测到他的想法,赶在他张嘴前补充说:“就当是爷爷替宁宁和你赔个不是。”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祝邱人小鬼大,不好再三拒绝,点头应了。

      同祝邱告别后,何朗清抱着简时宁回了家。
      “外公,哥哥每天都去哪?”简时宁坐在门口台阶的凳子上,晃着脚,疑惑道,“他好忙。”

      “祝邱哥哥在帮李爷爷干活呢。”何朗清放好马扎,帮他脱掉鞋子。

      简时宁追问:“为什么?”

      面对扑闪着眼睛、满是好奇的外孙,何朗清想了想,把简时宁抱到沙发。
      柔软的坐垫往下凹陷,印出一双小巧的脚丫。

      “祝邱哥哥家有点特殊。”他蹲下来,同简时宁视线平齐,一字一句地认真解释,“李爷爷年纪大,栖意妹妹又太小,家里很多东西都是祝邱哥哥在做,做饭、打扫、洗衣、喂鸡……你想想,祝邱哥哥累不累?”

      何朗清本意是想让简时宁将心比心,不要总是缠着祝邱非要陪他玩。
      怎想简时宁却直接道:“哥哥的爸爸妈妈呢?不帮忙吗?”

      “呃……”何朗清一时卡壳,顿了好久,最后还是选择全盘托出,“祝邱哥哥是李爷爷领养的,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所以平时要是有人欺负祝邱哥哥他们,或者是遇到困难,我们一定要及时伸出援手。”

      简时宁哪听得懂那么多,半天只听进去一句“爸爸妈妈不在身边”。
      他眨了眨眼,忽然感到很难过。
      那祝邱是不是都没办法每晚听睡前故事,没办法吃到专门从国外带来的糖果。

      简时宁不禁回想起童话书里的故事。
      英雄要保护世界。
      他是英雄,所以他也要保护祝邱。

      想到这,简时宁捏紧拳头:“外公,我要快快长高,这样才能保护哥哥。”

      “好。宁宁只要乖乖吃饭,明天就能长得和竹子一样高了。”何朗清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简时宁的小鼻子,宠溺地笑笑。

      “嗯!”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走得也快。
      白天还在闹别扭的两人,晚饭时分便已经重归于好。

      简时宁拽着祝邱,早早去了二楼。
      餐厅只剩下躺在沙发熟睡的小女孩和两个50岁的男beta。

      “给你们添麻烦了。”李庆良不好意思道,余光时不时朝门口地上摆放的几袋沾着泥土的蔬菜瞥去,“这些是我亲自栽的,没打过农药。吃完了我再给你摘。”
      他天不亮就乘最早的大巴去县城里卖菜,直到擦黑才回来。刚进村口,便有人和他转述祝邱惹哭简时宁的事,吓得他马不停蹄赶回家了解情况。

      “跟我客气啥,邻里间互帮互助。”何朗清抱了床夏凉被,轻手轻脚地给蜷缩着身体的女孩盖上,“你一个人要照看两个孩子,也不容易。栖意下个月4岁了吧?”

      “嗯,6号的生日。”
      “时间过得真快啊。”

      头顶的白炽灯随着穿堂风一晃一晃,映照在墙面的影子也一会长一会短。

      祝邱站在房间外,听着楼下传来的聊天,思绪有些发散。
      忽然,视野里冒出一双嫩白的小手。

      “哥哥,给你。”简时宁捧着几个藏蓝色包装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饼干,艰难凑到他面前。

      祝邱简单扫了一眼,发现外壳上印着几片雪花,“白”“恋人”两字中间还夹杂着笔画,但撇不想撇,捺不像捺。
      方才简时宁神秘兮兮地拽他上来,又让他留在外面等。
      原来是去拿这个了。

      “我不要。”祝邱拒绝道。

      奈何简时宁看他不要,直接动手强行塞给他:“好吃,我爸爸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
      “我不能吃太多甜的,外公说牙里会长虫。”男孩脸上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自顾自地帮他规划好分配,“这两颗,给栖意妹妹。三颗给哥哥。”

      男孩的手又软又热,连带着手心的饼干也沾染了温度。
      烫得祝邱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兴许是见他始终站着不动,简时宁助人为乐,拿出一个,慢吞吞地剥掉壳纸,踮起脚尖递给他:“哥哥,吃吧。”
      说完,男孩笑意盈盈地拍了拍胸脯,像是承诺般:“等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带你吃,带你玩!”

      幼时的心意弥足珍贵,巧克力香味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祝邱鬼使神差地压低下巴,齿关一闭。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甜是什么味道。

      -

      “哒叩哒叩。”

      祝邱闪着右车灯,停靠路边。
      待车子停稳,他扭头往副驾驶看去。

      Omega闭着眼,头抵在玻璃车窗,已经睡着了。
      尽管他这一路开得尽量平稳,但依旧避免不了磕碰脑袋。

      祝邱静静盯着简时宁看了一会,解开安全带,侧身靠过去。
      他伸手调整座椅,试图让少年睡得舒服一些。

      可简时宁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唇微张着轻声嘟囔。

      祝邱一顿,身子压得更低,小心地捧住简时宁的后脑勺,慢慢挪位。

      顷刻间,简时宁又说了一句。
      这回,他听清楚了。

      简时宁在喊——

      “哥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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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段评已开,有榜随榜更,无榜三日一更ovo 没更新的日子都在修文。 完结指路:《兔兔也会被觊觎吗》 下一本指路:《口嗨后和顶流假戏真做了》 好基友推荐位:《你可以教教我吗》 专栏有更多饭!喜欢的宝宝多多收藏评论~爱你们。芽芽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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