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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几天后,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走动了。

      窗外,皑皑白雪从铅灰色的穹苍中飘落,从零星点点发展成铺天盖地,把眼前的世界切割成两半,明明抬头便是自由,伸手却只触到虚空。

      没过一会儿,雪势突然变大,正当我拿起电话时,门口出来动静。

      阿锐提着满满一袋子食物进屋,关门时寒气扑面而来,吹落了堆积在他肩上的细雪。我接过袋子,听他问:“还冷吗?”

      “我贴了暖宝宝,已经不怎么冷了,”他脸颊通红,眼睫上挂着几颗刚融化的细小水珠,衬得那双墨色的眼睛愈发清澈。

      我抬手掸去他肩上残留的雪:“关于冷不冷这件事,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快把衣服脱掉,喝点热水。”

      听我这么说,阿锐眼中渐渐漫上久违的喜悦,与前些日子他故意逗我时的得意截然不同。

      我仿佛瞥见童年里那些盛满欢笑的角落,却只在刹那间,便如停驻他睫毛的雪花般融化殆尽。

      阿锐低下头,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哥哥。”

      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我转过身,不想被他看到眼底渐渐翻涌而上的情绪。

      “别多想,你要是冻感冒发烧了,还要指望我这一个残废照顾你吗?”

      “哥哥,我不冷。”阿锐轻轻拉住我的衣角,我不得不转过身,却看到他左手手心里稳稳立着一个小雪人。

      雪人虽小,却做得圆润可爱,尤其是头上戴着一个用枯树枝和大叶黄杨叶子编成的花环。

      “你在楼下蹲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做这个吗?”

      “你不喜欢?我扔了就是。”

      我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别扔,我觉得挺可爱的。”

      他闻言又是一笑,把雪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鞋柜上,摘下手套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子。

      “看来以后买完菜我都要早点回家了,不然会让哥哥担心的。”

      “谁担心你......好凉!”我把脸别过去,捧起小雪人躲进屋子里,拿酒盒上的玻璃罩罩住了它。

      正当我思考要不要把它放冰箱里延缓融化时,门口传来阿锐的声音。

      “你喜欢的话,我待会下楼再给你弄几个。”他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朝我脸上亲了一口。

      “起开!”我一边推开他,一边朝相反的方向躲开,结果挪得太狠,一下子坐空了,反而被他捞进怀里,抱去他的房间。

      “你这屋没有生活的气息,不如去我屋里。”

      “江锐,你还真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至于每天都被关在这里吗?”

      “你把我当成你的狗了是吗?每天想亲就亲,想玩就玩,狗都受不了你这么折腾...... 不对,狗还要出去撒泡尿遛弯呢,你只会把我困在家里!”

      气不打一处来,我朝他胸口撒气地狠狠捶了几下,越想挣脱,他却抱得越紧。

      他知道我所有的喜好,每天乐此不疲地照顾我,这种犹如被泡在蜜罐里的生活让我有时会暂时忘记被禁足的痛苦。

      每次他用体贴的细节软化我的抗拒时,我心里总会产生微妙的动摇,时间一长,我渐渐分不清这动摇的源头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

      或许很早之前就不对劲了。

      我被扔在床上,后腰在这一瞬的冲击下传出刺痛,江锐总是听不得我说这些,可这始作俑者分明是他。我摸着后腰不悦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打开窗户跳下去!”

      阿锐揉了几下胸口,朝窗户的方向看去:“想要跳下去,前提是你要练成缩骨功。”

      我这才想起,前几天爸爸派人在所有窗户外面加装了围栏,宽度小到连麻雀都飞不进来。

      家里的一切尖锐物品也都被阿锐收了起来,连刮胡刀都被换成电动的。药物也未能幸免,可他偏偏留下了酒 —— 这种常与药物搭配使用的致命物品。

      那天我偷喝完一杯白酒,醉意正浓时,阿锐才慢悠悠现身。他当着我的面,将所有药物锁进柜子。我晕晕乎乎地跪在他脚边,涕泪横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想死......

      冷气缓缓袭来,阿锐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修身的版型将他结实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我好多次都在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大白天的,你想要干什么?”我警惕地问。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再动自杀的念头?”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我扑倒在床上,双手死死按住我的手腕。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恐惧几乎要冲破喉咙。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我脑海中突然闪过前天晚上的画面。为避免旧事重演,我强装镇定:“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

      “不像。”他很认真地回道。

      “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出门了。”

      “这几天下雪,你出去万一摔倒怎么办?真想出去也行,得让我抱着你,这样才不会摔着。”

      “不仅仅是下雪的时候,一年四季,每天每夜,我都要在你身边。”

      他轻轻啄了一下我的脖子,“这几天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

      晚上十一点,雪还没有停,窸窸窣窣地飘落在窗外。

      屋内只点了盏台灯,暖黄的光线将整张床笼罩进一个圆圈内,我抱着被子一角,就像抓住最后一块遮羞布。

      “好玩吗?”我问。

      阿锐耸耸肩,背上几道抓痕随动作牵扯,暗红色的血液干涸在滑结实的背脊上,新伤叠旧伤,在他看来似乎像是勋章。

      “灵感来了,就要把它留住。”

      我根本不想搭他这茬:“为什么要记录下来?变态!”

      我扯过被子盖住全身,又看向地上被撕碎的人体素描画,心中填满了羞愤。

      羞耻感一瞬间爆发出来,我红着脸,闭上眼睛继续回怼:“如果亲我就会有灵感的话,万一你以后成了大画家,那我岂不是早就被你干死了?”

      “别说丧气话,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总得适应下来。”

      确认我只是嘴硬后,他转回画板添了几笔湖蓝。不过屋内光线昏暗,极易被认成灰色。

      仅仅过去十分钟,他已经完成了这张繁琐画作的绝大一部分,他落笔几乎毫无差错,甚至每一道阴影的过渡都带着数学般的精准,对细节的掌控十分得心应手,色彩的搭配也恰到好处。

      说实话,我很喜欢看他认真时候的样子,心中的不悦也随之被冲淡了些。

      “你真的只有十五岁?”

      画笔突然顿在半空。他转身时,半张脸浸在阴影里:“不然呢,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写那些傻逼寒暑假作业?”

      我想了想又说:“你的画技简直像受过专业特训,老师一定很厉害吧?。”

      阿锐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端坐的身影几乎要与阴暗融为一体,“之前的老师,是他告诉我,绘画的意义是画出心中所想,不要被世界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如同我们的灵魂,自由且热爱。”

      “他为什么不教你了呢?”我问。

      阿锐的喉结滚了滚,嗓音有些干涩:“他生病了,还是很严重的病,医生说没多少希望能治好。”

      “要不哪天咱俩去看望一下他吧,毕竟他也算是领你入门的师傅,对不对?”

      “他已经死了。”

      我怔愣了一瞬。

      笔尖在画纸上洇开一团墨渍,他继续涂抹着淡橙色颜料,色块像飘散的魂灵:“被人折磨得精神失常,最后跳楼自杀了。”

      “凶手抓到了吗?”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不过我估计警察很快就会抓到他了。”

      说完他便咳嗽了几声,我扯过旁边的睡衣扔到他脚边,“还是冻感冒了吧?让你不穿衣服!”

      一天内,他总共管我叫了十次“哥哥”,期初我还很高兴,但现在再听到来,总感觉心里被挖空了一角。

      这个称谓像层毛玻璃,模糊了真心的轮廓,让我既想凑近看清自己翻涌的欲望,又踟蹰着不敢前进一步。

      我好像离不开阿锐了。

      可他才那么小,还有大把时光去认识这个世界,去感受人生的无限,为什么要把珍贵的一生都浪费在我这个残废身上呢?明明我有时候很讨厌他,却还是自私地想与他厮守一生。

      我不想耽误他。

      “画好了。”他打开灯,面前是一幅雪景图。

      细密的雪粒子簌簌扑向窗棂,光晕在玻璃上晕开一圈圈涟漪,窗台的琥珀色与远处山影的蓝融为一体。

      我指了指挂在屋檐上的几串红辣椒,在素白的世界里泼洒出灼目的艳色,让人身临其境:“画的是哪里?总感觉见过这个场景。”

      “这是那个老师教我的。”

      阿锐把画板搬到床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什么,反而一直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我举起双手给他鼓掌。

      “画的真棒,”我抬眼瞧他,“可以了吗?”

      他皱了一下眉头。

      真拿这个孩子没办法,这也太不好哄了吧?

      “你还想要什么?”我抱紧被子,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以后不准再亲我了,如果不听话,我就揍你。”

      “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他将挡路的画板推到一旁,扑过来直接将我压到,双手不安分地环绕在我腰上,一路直下。

      “哥哥,我就不听话,那你揍我啊——”

      “打一下,我就亲你嘴;打两下,我就亲你的熊,打三下的话......”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腰下,脸上浮现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给我起开!你才十五岁,怎么就做这些事?我是你哥!”

      “哥哥怎么了?江钰,你总爱拿这些东西做挡箭牌,又是爸爸又是哥哥的......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喊你几声‘哥哥’就算是改变主意了吧?”

      细密的吻如雨点落下,吻得我浑身颤栗,像铁板上的煎肉,没有一处是不烫的。

      “江钰,是不是我从这个家脱离开来,你就会和我在一起?可事实本就是如此,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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