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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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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时樾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
他想看看舒遇到底会做何反应,总觉得会很有趣。
时樾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想法到底有多幼稚,与他尊贵的身份完全不相符,更像一个一心只想惹哭别人的调皮男孩。
“…我答应。”
“什么?”
时樾没能等到舒遇生气,只等来了没头没脑的三个字。
“一晚,150万。”
舒遇缓缓抬头,看向时樾逆光的脸,他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时樾的眼睛微微睁大。
舒遇慢慢站起身,纵使不如时樾人高马大,他也绝不允许自己的气势比对方矮一星半点。
他最讨厌俯视的打量。
时樾的眉尾极其细微地挑了一下。
他没想到舒遇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回应。
他笑了:“好啊。”
舒遇冷眼看着时樾给付诗铭打了个电话,让他拿两套换洗衣物进来。
在等待付诗铭送衣物的时间里,时樾并没对舒遇做什么,只是重新去酒柜挑了一瓶酒,看起来度数不低。
“要喝吗?”
舒遇搞不懂时樾还在等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引颈就戮了,这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喝酒?
时樾拿了两个没用过的酒杯,再次为两人斟上了酒,只不过这一次他自己没有先喝,只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向舒遇,耐心地等待着。
明明是曾今看过将近一年的笑脸,此时却如此令舒遇深恶痛绝。
这让他再一次否定了时樾等于桑樾的可能性,就算是,他也不想承认这样恶劣的人,会是那个笨蛋。
时樾的“恶劣”在于,他实在是太懂得以退为进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时樾的掌控之中,作为猎手,他只是抛出了“诱饵”,便足以使猎物心甘情愿地上钩,完全不用亲自动手。
果然如舒向天所说,时家的掌权人没有一个是不聪明的。
想到这里,舒遇一阵无奈,他避开时樾的眼神,拿起酒杯,没做停顿地将一整杯酒都喝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从口腔沿着喉管、食道一路烧进胃袋,呛得舒遇白皙的脸霎时染上红润。
舒遇皱眉将酒杯放下,身体向后,靠住了沙发靠背。
或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有些不想再转动脑筋想着如何与时樾对抗了。
只需要一晚就好,陪时樾睡一觉,他就能得到150万,舒遇所付出的仅是一点自尊,这简直是只赚不赔的生意。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起,是付诗铭来了。
付诗铭提了两个纸袋,里面装着两套男装。
他进门后最先看到的是窝在单人沙发里的舒遇,然后才是翘着脚打量舒遇的时樾。
后者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付诗铭收回视线,走到时樾身边,低声说道:“时先生,两套男装,其中一套是m码。”
时樾用手撑住太阳穴,端详着舒遇越来越红的脸。
“放下吧。”
付诗铭听话地将纸袋放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身体压得更低,更加小声地在时樾耳边说了什么。
舒遇听不清,不如说在烈酒的作用下,他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头脑不清醒了,晕晕乎乎的,很想睡觉。
他只是强行大睁着眼睛看向时樾,仿佛要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烙印在脑海当中。
等付诗铭说完话,时樾表情未变,说了一句“知道了”,而后又低声向付诗铭嘱咐了两句,随后,付诗铭便安静地离开了。
付诗铭全程没有看舒遇一眼,仿佛舒遇根本不存在。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主人正在做什么,只认真地听从时樾的命令,完成自己作为“秘书”的本职工作。
真是一条好狗。
舒遇浑浑噩噩地想。
“还好吗?”
他听到时樾这样问,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
舒遇再次睁大眼睛,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清醒。
“哎呀,好可怕的眼神,”时樾眯着眼尾,苦恼道,“我又不会‘吃’了你,那可是你自己提出的’条件‘,怎么反倒是我像个坏人一样?”
“我好委屈啊,舒遇。”
开始了,时樾又在巧言令色。
舒遇心烦:“…你还在等什么?”
舒遇讨厌时樾耍心眼,讨厌他装模作样的玩笑。
赶紧开始赶快结束,舒遇便可以拿着钱离开,从此与时樾再无瓜葛。
时樾站起身一步步走近舒遇,却没有要触碰舒遇的意思,而是在茶几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浴袍的带子。
“这么着急啊…这就难办了,”他用翘起的脚碰了碰舒遇的小腿,笑盈盈地说道,“可是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来哄哄我?”
又来了。
舒遇一边站起身一边想。
拿到钱之后他一定要撕烂时樾的嘴。
舒遇垂着眼睛走向时樾,步伐虚软,像是踩在棉花上。
舒遇想象着自己未来手撕时樾的场面,强忍着喉口和心底泛起的双重恶心,跨了一大步,直接来到时樾身前。
时樾仰着头,俊美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笑容完美得就像脸上戴了一张面具,没有一丝破绽。
舒遇看着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那张脸一一对应着。
它们如此相像,却好像也有不太一样的地方。
舒遇伸出右手,轻轻搭在时樾的肩膀上,大拇指摩挲着柔软的浴袍布料。
时樾凝视着舒遇酡红的脸颊,眸中隐隐有些期待。
舒遇又抬起了左手,同时他的右手也顺着时樾的脖颈向上,而后,他用两只手一起捧住了时樾的脸颊。
时樾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
舒遇会做什么呢?
可是舒遇好半天都没有动,只是捧着时樾的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
时樾心底的好奇越来越重了,他漂亮的双眸愈发亮得惊人。
看着时樾的反应,舒遇突然唇角一勾,面上竟绽放了一个称得上温柔的笑容。
他轻轻地移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而后缓缓地、缓缓地使劲,将时樾脸颊上的皮肉向两边一扯——
时樾:“?”
舒遇脸上的笑容一收,目露冷光:“烦人。”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骂”道:“臭东西,你是不是不行?”
时樾气笑了。
他拉下舒遇的手,发现这人反应变得极慢,只是狠狠地瞪他,更像被惹怒的炸毛猫咪了。
时樾低低地笑出声:“舒遇啊,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刚刚见舒遇喝酒喝得那样豪迈,也不免错愕了一下,甚至还在思索舒遇的用意,没想到舒遇只是喝了酒,然后醉了。
喝酒壮胆吗?
时樾拉着舒遇的手,那双手要比普通成年男性的手更纤细一些。
实际上,舒遇的身材本身就要更纤细一点,关节也软,可以做普通人更难做出的动作。
这让时樾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一个视频。
他心念一动,看向舒遇的头发,是整整齐齐的短发。
恰在此时,搁置在一边的平板因为通知消息亮起屏幕,界面停留在舒遇的简历上,可那份简历的照片赫然也是短发!
真是可惜啊,那样漂亮的长发。
时樾有些惋惜地低叹一声。
他摩挲着舒遇纤细的手指,轻笑着说道:“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时樾根本不想听舒遇的答案,不如说他根本不是在询问,况且舒遇大概也差不多醉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地步了。
“舒遇啊,我们来日方长吧…”
*
f大礼堂。
欢呼声几乎冲破屋顶,一浪高过一浪。
林悦悦穿过人群,将一台相机塞进桑樾怀里。
“找到了找到了,吴拖把把它放到架子最里面了,让我好一顿找。”
林悦悦站上一旁的台阶,发现自己还是不够高,遂无语地放弃,“算了吧,这样还是不够高…桑樾,你个子高,你来拍吧。”
桑樾拿着那台相机,疑惑道:“这是?”
“摄像用的,”林悦悦解释道,“一会儿舒遇上台你就把他的节目录下来,到时候我要放到学校官网的宣传页,给咱学生会招新用!你会用吗?”
林悦悦把相机拿过来,开机,调整好参数,再递还给桑樾。
桑樾点头:“如果只是拍摄的话,没问题。”
“ok,咱们校学生会就靠你啦,大高个儿!”
两人说着话,上一个节目落下了帷幕,两位主持人回到舞台上,为下一个节目报幕。
“一袖揽盛唐烟月,一舞动谪仙风骨。以诗为骨,以墨为魂,让我们且随着飘飘青莲,共赴明月相邀的醉乡。接下来请欣赏来自商学院的舒遇同学带来的古典舞表演——《青莲入梦》!”
随着两位主持人的退场,干冰从舞台两侧升起,恰如仙雾,袅袅升腾。
桑樾将相机镜头对准舞台右侧,那里是表演者登场的地方。
低沉舒缓的古乐声响起,似乎是被悠远沉静的氛围打动,台下的观众们纷纷停止了股掌,一个个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舞台。
随着烟雾的增多,几道柔软的淡青色轻纱带从舞台的天花板垂下,配合着鼓风机,飘飘摇摇,恍若仙子抖动的裙摆。
“铮铮——”
音乐声陡然一变,古琴的拨弦声令在场众人精神一振,旋即,舞台右侧骤然飞出一把三尺青锋!
那雪亮的剑光穿梭在缭绕的烟雾与飘飞的轻纱间,剑意暗藏在温柔写意之下,位于左侧的观众纷纷吓得后仰,然而那剑却突然停顿在半空,而后向回飞去。
“啊——”
观众们轻呼一声,才发现那剑尾竟然也拴着一条轻纱带,那纱带极长,一头牵着剑尾,而另一头——
下一秒,只见快速飞回的剑一把被人抓在手中,一道青色的身影自舞台右侧窜出,纤细的手腕一翻动,便扭了一道漂亮的剑花出来,这还没完,那道身影助跑借力,竟突然腾空而起,反弓身体生生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
他的身体与墨色的长发构成了一个小圆,手中长剑末尾拴着的纱带又形成了一个大圆。
同心之圆,令人叹为观止。
接着,人影轻巧落下,袖口与衣摆飘飞,银色绣线在灯光下粼粼闪光,那一瞬间,就仿佛一朵青莲在舞台中央缓缓绽放。
就是在这一刻,人影将剑身竖在身前遮住一半面容,他的左手双指并拢,自上而下划过冰凉的剑身。
台下的众人也终于看清了舞剑之人的面容——
低垂着的精致眉眼间,一朵红莲正兀自绽放。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桑樾稳稳地举着相机,右手轻轻拧动,镜头一再拉近,刚好将舞者的整张脸框入镜头中。
画面里,舞者低垂的眉眼缓缓抬起,眸亮如星,仿若正直直看向镜头外的人。
桑樾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