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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尹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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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林晚坐在吧台前，安静地翻着《兽医解剖学》和《人体解剖学》。他心中的困惑不多，他不擅长思考那些弯弯绕绕，但有一条一直在他心里：妖精化人之后，是不是人？
而毫无形象躺在红木沙发上的林昶，此刻放松得露出了尾巴，悠哉悠哉摇晃着，人类的小臂前端接着毛茸茸的狐狸爪子，爪尖摁着一个圆滚滚的生态球，在茶几上滚来滚去，看里面的雾气左突右撞。
上次捕捉的那个雾精被他收在了这个密闭的、透明的树脂生态球里。“人类的科技真是太好用了，从前想找一个密闭容器多难啊。”他百无聊赖得盯着雾气浓的位置弹球壁，以把雾敲散为乐，“要我说，那个友谊商场肯定有问题。我昨天搜了商场信息，老板是个外地人，一个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商场是前年动的工，去年夏天开业。当时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吗？”
终于意识屋里的另外那人毫无回应，他提高了音量，“喂，我跟你说话呢。林晚！你吱声啊。”
林晚正翻过一页书，头也跟着书页转向的方向，顺便摇了摇，眼神没离开书页分毫：“嗯。你说一个人类是老头子。”
“本来就是老头子！对于人类来说。”林昶简直恨铁不成钢，“唉，小晚，你不能用你的感觉去判断别人。你得学会人的眼光。”
“你不能双标。”林晚说，转过身去不打算再接话了。
林昶被噎得不服气，从沙发上跳起来。刚要再理论，门外传来一阵“茶茶”的鸟叫声。
生态球里的雾气猛地收缩凝聚，全都拥挤到远离门口的另一侧角落里，瑟瑟发抖。林昶见状，大笑起来，“到底是个没真正凝成形的小精怪，天生怕太阳的东西，听见两声鸡叫都能吓得这样。”
门口“茶茶”声又响起，急促响亮，伴随着翅膀扑棱棱拍打的动静。
“说你是鸡不乐意啦！”林昶冲着门外吼，起身去冰柜拿了一瓶可乐，倒出一杯，端给门口那只傲慢的抗议被称为鸡的金暾鸟。这只头顶金冠、一身流动赤红光彩的胖鸡立刻跳到他的胳膊上，低下头凑到杯边啄饮这种沙嘴的人类饮品。
林昶摸摸金暾那向上扬起的金色头冠，笑道：“从没见过爱喝可乐的茶茶。”
喂了鸟后，他下了决心，回客厅去，不由分说地抢过林晚手中的医书往旁边一扔，拽住林晚的胳膊就往外走，“走！去找老尹算账！就是她把那天那个小丫头引到店里来的，要不我能在商场里费了半宿的劲么。”
林晚笃定：要是没有林昶，自己的生活一定简单、清净很多。他绝对不会想到“要去找人算账”。
修行一脉，最初源于肉身凡胎对死亡的忧惧。世间生灵无不畏死，追求挣脱生死樊笼，向往长生。长生之道在悟道飞升、脱离尘世，唯此方可解脱。而悟道则需锤炼心性，通晓诸情而不溺于情，方能领悟天道，以身跨越仙界与人间的屏障，飞升成仙。
譬如二林之师，便已于千载之前参透天道、霞举飞升。而今天二林要找的这位尹白，清康熙年间生人，自束发起便修习道术，志在羽化登仙。三百年来她苦心修炼，虽然仍未能找到突破天道辖制的法门，但道法高深，修得驻颜有术，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身体康健、气质优雅。
她目前入世的身份是学院民俗学讲师。此时，教师办公室内檀香袅袅，尹白正端坐品茗，云鬟半挽斜簪一支莹润白玉簪，身着素雅的月白色古韵长裙，腰间悬着一枚历经岁月沁出温润包浆的纯铜掌观法印。阳光穿透窗棂，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之中。
门突然被推开。见林昶一脸怒气地冲进来，身后跟着神色疏淡的林晚，尹白露出一丝了然的浅笑。她不疾不徐地洗了两只薄胎白瓷杯，玉指轻提紫砂壶，两道澄澈茶线注入杯中。“请坐。”她声音清润平和，“不急，喝杯水再说。”
林晚微微颔首，在尹白对面落座。
林昶却全然不顾礼数，抱着肩膀大剌剌地往桌侧一靠，半个身子歪在办公桌沿，斜扭着身子看尹白，“少来！你是故意引我去查那家商场的对不对？老尹你这人，太不痛快了。找个小丫头勾我。我要是不去呢？”
尹白抬起眼帘，语气笃定，“那你去了吗？”
林晚端起茶杯，细嗅慢品，仿佛这争执与他无关，“香。”
林昶被尹白看穿了会管这个闲事，气鼓鼓地喝掉他那杯，“哪里香，好像你会品似的。老尹，你得给我个说法！你自己懒得管这摊子破事，却要骗我出力，算什么？”
“算你的功德。”尹白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三寸见方、纹饰繁复古朴的檀木小盒，木纹间沁着药香。盒子被径直推到林晚面前，“这个给你们。”
林晚打开盒盖，里面是两颗龙眼大小、棕色光泽、散发清香的坚果，“少见。多谢。”
林昶本打算继续绷着脸表达不满，奈何果香只往鼻子里钻。他忍不住好奇心，到底转了过去，坐到林晚身边，捏起一颗果子放到眼前看，“九昌山的清根果。算你有良心。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过几天还要出去一趟。”尹白顺势接话，平静地看着二林，“你俩来得正好。我有一个学生，今年夏天毕业，正在找实习单位。让他去你们那里吧。我出门这段时间，托你二人照看他。”
“你想得美！”林昶立刻放回果子、扣下盒盖，猛地缩回手，身子往后躲去。恰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为钟朔的特设信息提示音。林昶脸上的怒气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涌上一种夸张的、简直发光的巨大喜悦。
他瞟了一眼信息——钟朔说已经杀青，晚上的航班回来。
林昶握住电话登时就走，只顾着喊：“老尹！你别给我惹麻烦，我亏死了。”却没回头再看一眼。
尹白和林晚一起看着林昶风风火火的背影和砰一声合上的门。剩下林晚和尹白都是性情清淡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感觉温度都低了好几度。
尹白笑了起来，拿起紫砂壶，慢悠悠地又给林晚的杯子续上茶汤，“晚点让我的学生去找你。他叫温珉，是个男生。你让他在那里住些日子。”
林晚的目光从茶杯上抬起来，落在尹白脸上，“尹道长要去哪里？去多久？做什么？”
“采药炼丹，今年天时合宜。早则九月、晚则年底，也就有了。”
林晚点点头，“好，那你保重。”
尹白看着他安安静静喝下最后一口茶的样子，笑道：“等我回来，送两颗丹药给你们。你们兄弟真奇怪，好像所有的活泼都让林昶一个人占了去。林晚，你总让人觉得安心。”
林晚也不推，起身收起了那个木盒子，只说：“嗯。告辞。”
——本章完——
金暾
据《万相异物考·异部·妖灵卷》所载：
有禽焉，名曰金暾，状类鸡而丰硕，顶聚金冠，翎羽明灿如赤霞流火，喙短而利，足劲如铁。此鸟聚阳气而生，栖于日曜充沛之绝岭危崖，天性喜阳，踞高石曝冠羽，汲采日精。
金暾性傲，常向日高鸣，声若“茶茶”，故又名茶茶。其喜啖岩隙毒蛊、毒蝎，亦食茶籽，腹蕴真阳。若佩之行夜路，邪祟不侵，暗魅远遁，可使心神安泰不惧。世人谓其祥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