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密涅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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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倒计时。
路白微微皱着眉头，观察着这节车厢里的一切。
车厢里剩下的四个受试者均匀地分布在各个地方。
而其他乘客神态各异，都十分正常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此时的汤卷一刻也不想再等了，刚才的死亡场景实在是让人心有余悸。他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绕过旁边的乘客去找路白。
“麻烦您让一下。”汤卷话音刚出口，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东西掉落的闷响。
坐在汤卷旁边的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正拿着毛线团打毛衣。好像被汤卷那句话吓了一跳似的，她身体一抖，膝盖上的毛线球落到了地上，鲜红的毛线向前延展了一截。
汤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刚刚太想去路白旁边了，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她。
列车座椅之间的距离算不上宽敞，尤其是前座还把椅背调整的比较靠后的情况下。老奶奶颤颤巍巍地弯腰，但动作明显十分吃力。
汤卷连忙弯下腰，拾起那团毛线。
毛线团刚入手，他就一愣。那团毛线触感意外的柔滑，而且他拿起来的那一瞬，指腹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好像是某种微小的啃啮感。但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汤卷随手甩了甩指尖，把毛线递给身旁的老人。
老奶奶眯起双眼，慈祥地笑着，“谢谢你啊，小伙子。这是给我孙女织的围巾，她上学要用呢。”
汤卷摇头表示不客气，打算绕过老奶奶，离开座位。
“等下……最好先别动，汤卷。”
路白在他斜后方目睹了全程，总感觉有些什么东西不对。
但此刻列车员推着餐车进来，大声的吆喝打断了路白接下来的话。那个列车员是一个中年男子，头上一丝不苟的戴着银蓝相间的列车员制服帽。
“星乐星巧冰淇淋，谁要星乐星巧？”他吆喝着。
“给我瞅瞅。”
14C的大哥站起来，招呼餐车去他那边。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列车员掀开餐车下层冰柜，那一瞬间一种淡淡的气息蔓延开来，说不上来，但闻起来有些让人想吐。
冰柜里正蜷缩着好几个橘子大小的透明胶质体，那些果冻状的胶质上有两颗漆黑的圆点，正随着列车前进的节奏微微转动。
不像是冰淇淋……更像是很多团在一起的生物，只露出眼睛。
异变体？
路白没有丝毫迟疑，转头对汤卷喊了一句快跑。
汤卷的反应慢了一些。他并没有看到餐车上的东西，但出于对路白的无条件信任，他还是起身。
“前面那节车厢是餐车。”
路白在他斜后方，他语气沉稳，但在危机现场，语速也明显加快了，“我刚才看过了，门没有锁，那边目前监测不到任何生物信号，和这里比要更安全。”
“我们要想办法去那里。”
在路白冷静的声音里，汤卷感觉自己的心跳稍微镇定了一些。他转过身子，试图和身边的老奶奶说一声自己要出去，想麻烦她让开位置。
但这个时候老奶奶的手还没有停。
她手里的两根银针绕着红色的毛线相互穿梭着，红色的围巾向下延展，速度有些异常的快了。
那条红色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
只能用这个词语。
那不像是围巾，更像是……第二个异变体。
“怎么了，小伙子？”
汤卷愣愣地站着，感觉到冷汗顺着脖颈一路滑进学院制服的领口。
老奶奶向他慈祥地微笑，但此刻她手里的银针正插在她干瘪的手背上，针尾没入松弛的皮肤，随编织动作在血肉中一起翻搅，能看到手背上形成的深红色的涡旋。
好端端的手背上出现这样的深坑，看起来真的很违和。
不是老奶奶在“织”毛衣。是毛线在操控她，对不对？
于此同时14C的大哥也正在支付买“冰淇淋”需要的点数。
如果大哥被异变体控制，再加上老奶奶手里那些红色毛线的话……
路白感觉自己的反应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反手敲下了身旁的应急停车按钮。
车厢内警铃大作，所有活物在突发情况下都稍微静止了一霎，包括那些异变体。
“跑！”
在接二连三的冲击之下，汤卷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他们已经算是自己班级的佼佼者，也并不是没有参加过灰渊的探索课程。
但那些基本都是灰渊E层的异变体，那些低等级异变体会被研究院进行无害化处理之后，再拿给学生们作为教学用具，但现在他眼前的那些东西，却可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路白的声音混着急促的呼吸砸在空气里：“跑啊！”
汤卷终于像被雷劈醒一样，也起身向身后的餐车跑去。
他们背后，那些猩红色毛线在空气中舒展，露出吸盘状末端，朝幸存者们蜿蜒而去。买冰淇淋的大哥着魔一样地举起手里的银色勺子，用力铲下去。他手里的冰淇淋尖叫起来，声音诡异如同嚎哭。
……所幸考生们的反应算是快的。随着屏蔽门关上，身后的鬼哭狼嚎被隔绝在外。每个人都暂时喘了一口气。
他们成功的逃掉了，但现在每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尖叫的冰淇淋和会追杀人的毛线团？
“这不是巴别塔能出的考题。”
路白倚靠在餐车墙壁上，点点头。
身旁汤卷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终端，试图联系外界。
“这毕竟是学院的选拔测试，学院一定发现了巴别塔异常。现在只要等他们派人来对接，就好了。”
路白叹了一口气。
“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倒计时还在响。
但就好像学院这个词，触发了什么咒语一样。在场有些人的脸色变得不对劲起来。
联邦学院，每个新生都梦寐以求被录取的，最高级别的学院。传言进入学院，你就拥有了绝对的安全。而各大机构也只会对联邦学院的毕业生敞开大门。
如果这里是一场考试，而且考试还在进行——那等巴别塔恢复之后，他们所有的行为是否还会算作考试的一部分？
如果这个时候表现的太差，就会失去接下来的一切机会。
就在这个节骨眼，有人轻咳了一声。是同班同学周鸣。
“我这里有个疑问，趁现在大家都在，想探讨一下。”
周鸣微微向前一步，对着的是路白。“……我想问下，你刚刚是不是按紧停按钮了？”
“按了啊，怎么了？”路白没当回事。
“测试守则里不允许影响测试场纪律。刚才如果我们直接跑的话，应该也是逃的掉的，但你按紧停按钮——”
周鸣这话说的很有技巧，他带着一副为难的神色抛出问题，但话里话外，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当然没人愿意承担影响整个组评分的责任，但他好像是在暗示，路白刚刚的行为在影响全组。
路白随手拍掉袖子上的浮土。
他好像没有听到周鸣话里的指责一样，散漫地倚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巴别塔系统早崩了，现在守着规矩就是等死。”
周鸣微微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
他眼前的路白轻轻做了一个噤默的手势，“现在情况比想象的严重，我劝你不要再想多余的事，保命要紧。”
看起来没说太重的话，但熟悉路白的汤卷和喻夏天已经小心翼翼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路白的动作太笃定，声音又太过平稳，对面的气势先矮了半截。
周鸣喉结滚动两下：“可是加分项……”
“加分？”路白突然笑起来，双手抱臂，直直盯着眼前的周鸣。少年人气质冷冽，这个时候骤然冷下脸来，看起来压迫感无端上升一层。
那是一种绝对的上位者的气质，让被扫视的人不由得脊背一紧。
“还惦记着那几分？刚才你逃跑的时候，推了任务里的其他乘客吧？”
他轻轻拂了一下手掌，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你也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不如现在——就把录像调出来？”
周鸣一怔。他刚刚是为了最快离开这里，伸手拨开了几个人……但刚刚所有考生都在逃命，路白怎么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或许他在诈自己。但不管路白有没有实际看到，他这几句话，却的确让周鸣忌惮了一些。
这就像是一种威慑。潜台词就是，他要是再纠缠刚才的话题，路白看样子也一定会和他死磕。
周鸣摇摇头。
他识时务，这个时候识趣地闭上了嘴。但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干脆起身离开大部队。
“前面的车厢说不定有新动态，我去看看。”周鸣说。
“你一个人去？前面万一还有异变体呢？”喻夏天有些于心不忍，想去制止。
“夏天你收收好心吧，”负责数据的汤卷示意她看显示屏：“前面没有异常指数，由他去好了。”
喻夏天：“……好吧。接下来怎么办？”
她看了一眼倒计时，吐出一口气：“按正常测试流程，再等一个小时就可以出去了。”
“巴别塔出问题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路白摇摇头，“人工智能三定律不被服从，造成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要深远很多。我怀疑短时间内出不去。”
汤卷在一旁列了一个表格，这个时候刚计算完，推了推眼镜。
“按守则计分的话，全队逃生可以积40分，我们现在只能积22分了。另外队友离开可能会扣积分。还有刚刚如果真的算……影响受试场纪律的话，也会再扣分。”
*
此刻留下来的几个人守在那节餐车里。
“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
“同学？你要进来吗？”喻夏天守在门口，听到声音问了一句。
“要……要进来。”对方的声音有些闷。
喻夏天看了一眼路白，后者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眉宇间露出严肃的神色。
“再等等。”
半透明玻璃门上映出一只手。那手五指纤长，攥成拳头轻轻敲击着门。
“拜托了，请救救我。”声音十分恐惧，是女生紧张的语气。
“要开门吗？”喻夏天压低声音，手已经放到了开门的按钮上：“听起来好像是我们同学。”
“你抬头再看一眼。”路白咬着牙提示喻夏天。
……
喻夏天抬头看过之后，立即别过头去。她攥紧胸口的衣服，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现在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只握成拳头的手。
但为什么，又有两只手掌的影子，缓缓地出现在了门上？
“救救我……我真的很害怕。”门外的人还在祈求，语气哀婉。
路白扬手示意喻夏天不要再看。他起身挡住喻夏天的视线，自己站到了半透明的玻璃门前，清了清嗓子。
“不是手的数量越多，就表示你越害怕的。”
拳头和两只手掌拍击的动作明显一滞。
“我听不明白……”哭腔还在继续。
路白音调平稳：“你看看人类到底有几只手？”
对面的生物：“……”
它好像终于发现了不对，讪讪缩回了手，好像有点尴尬的样子。
这生物智慧程度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反应过来之后，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
直到过了快十个小时，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成了——快点给我开门！”
是周鸣？听声音是的。
但经历过之前的事情，没有人敢再随便做决定。
几乎是一种无言的服从感，这一瞬间，好几个人下意识转头看向路白。
路白越众而出，他立在门内仔细听了听，问了周鸣几个问题。
问完后他向众人点点头，“的确是周鸣。”
这个时候门才打开。
周鸣神色倨傲，进来后扫视了一圈同伴们的脸孔：“都听好了——刚刚我已经和救援队联系上了，现在你们听我安排就行。”
“这……”
同学们面面相觑。经历过刚才门口的影子，现在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但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一声轻响。
周鸣立刻去迎接。此时门开了，一名年轻人推着餐车进来。
先注意到的是他的身形。他身上裹着做工考究的白色风衣，腰线利落，戗驳领上别着一只几何线条构成的鸟。
——密涅瓦的猫头鹰只在黄昏时起飞。
那是研究院的宗旨，据说来自一位旧时代的先贤。
所以见到那只几何鸟，就代表着研究院终于派人来了。传言中密涅瓦研究院会派遣研究员来中止出现问题的考场，密涅瓦研究院主导巴别塔的迭代，这个时候终于发现了巴别塔的不正常。
周鸣此刻紧紧挨着那位研究员站定，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路哥……你感觉怎么样？”汤卷显然已经学聪明了，这个时候也只是牢牢地跟着路白走，没有过去像其他人一样簇拥着那位研究员。
已经有人认出来，这次来救援的研究员正是测试开始之前，台上那个过分漂亮的年轻人。
只是，之前台上的那人像是一捧松枝雪，低头的时候角度永远恒定，神色平淡，目光疏冷如冰。
有种和世界隔绝的凛冽感。
但这个时候他却唇角微扬，眉目如温玉，看起来温和而平易近人。像是矜贵的神正在走下神坛，向世人露出微笑。
“过来登记？”
研究员向他们招手，袖管在那瞬间滑落了半寸，瘦削腕骨在冷光下显得更白。
他微微扬起唇角一笑。一笑让汤卷的心跳都加快了，之前在台上那一瞥还是太短暂。
近距离看，真的很好看啊。
汤卷犹豫了一瞬，看向身边的路白，“路哥，要过去么？那人应该是来救我们的？”
却发现路白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研究员。
路白这边，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研究员两眼。
研究员笑容温和，任由路白打量。
“路哥，路哥……这不合适吧……”汤卷讪笑着扯路白手臂。
路白却忽地把汤卷往自己身后一拽。
“……不是他。”
路白语气紧张，尾音砸进空气里。
“快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