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麦浪与眼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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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了啊，学院的同学这边集合哈！”
[沃土培育基地]的园区大门外，学院导师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嘴里不断吆喝着。
伴随着他的吆喝声，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们从门里走出来。在看到导师之后，纷纷走到他面前的光屏旁边，点进签退界面开始登记。
这次游学时间有三天，现在就是最后的签退时间了。如果没有在对应区域完成任务，也不得不强制切出任务进程。
“怎么办啊，还差2%就要完成了！”
有个身材高大的学员一边说，一边不情愿地伸手在光屏上点击了签退。
“这个基地好像有保底奖励，就算没完成任务也有基础礼包可以拿。”导师在一旁安慰了一句。
但显然，走出来的学生们脸上的表情不一。
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把任务做完来的更划算一些，毕竟好不容易能选到A级基地游学，能拿到完整任务奖励的话，没人愿意拿保底。
“这次签退数据很好啊。存活率破百分之九十了，安全脱离率是历史新高，百分之九十五。”导师看着光屏上的统计数据，表情相当满意，“而且目前没有死亡记录！”
果然，所有导师都想分到等级高一些的游学基地，是有原因的。这次回去开例会，他说不定可以因为这么好的数据拿到额外的奖金。
毫无征兆地，手边的终端响起提示音。接起终端后，他脸上惬意的神色很快一变。
“喂……怎么回事？几年级？”
导师接起终端，贴到耳边：“新人？！新人怎么会选到这里？”
周围的同学眼见着刚刚还非常沉稳的导师，这个时候猛然跳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对终端对面喊着。
“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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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这边，路白和李访已经在那个豆绿色的空间里待了好一会。
“一般任务做完之后会怎么样？”路白诚心请教：“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之前的任务boss被戳穿之后就会开始攻击。但凌远。而失去攻击力了”
“这种情况……应该和他的性格有关，凌远本人其实是有愧疚心理的，他这种行为其实有点类似于把阴暗面暴露在阳光下这种感觉。”李访微微沉吟，看向远处，“我的想法是，他虽然异变成boss，但现在还有一段缓冲期的意思。”
“这样看的话也还是很奇怪啊。”路白看了一眼空间最角落，之前那个“凌远”已经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绿色的茧，外壳还在微微起伏。
凌远现在应该就在这个茧里沉睡。
而所有的幻象都已经消失。
“是啊……但根据终端的进度条来看，任务已经结束了。”李访低头看自己的终端。
上面一行清晰的提示语，说明任务进度。
【您的任务[沃土培育基地]农田区基础任务已结算完毕，奖励正在计算中，请稍后】
而进阶任务也同样显示已完成。
但吊诡的是，明明已经完成了，却还是看不到可以用来脱离任务的门。
“更奇怪了，信号消失了。”
李访向路白伸出手，示意他向这边看。手里拿着的终端信息还可以正常显示，但和大厅的链接已经断开，私信功能也不能再使用了。
“刚刚还有信号的对吧。”路白也表示有些疑惑。
但他很快关注到了其他东西。
两个人头像上那个强绑定标识，居然还一直在那里挂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开。路白移开目光，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机。
无法离开任务空间。
这会导致什么，没人知道。
周围的光线突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一些闪烁的绿色的波纹开始在地面上出现，并且开始有规律地产生一些螺旋状的漩涡。
路白微微眯起眼看着这一切，感觉有些东西还是在他的意识里被忽略了。
[沃土培育基地]的农田区看似没有其他区域受人欢迎。但这里有一个异常的异变体，强大到能够影响周围生物的心理，这是已经能确定的东西。
像之前的凌远、再之前的研究员、麦田里的麦蚜虫，甚至麦苗自发倒伏形成的怪圈，都是因为受到它的影响。
现在即使任务已经完成，但没人说过任务完成的判定标准可以套到异变体身上。
换言之，异变体并不一定会消失。
那么……它是不是还在这里？
异变体是不是就在某个地方潜伏着，还在静悄悄地感应着他们两个新人的存在？
路白喉结微微一滚，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墙角那个绿色的茧。
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茧的顶端，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心脏狂跳起来。
“那边不对劲。”李访已经站起身来，向远离那个茧的位置移动了几步。
他伸手扯了一下路白的衣袖，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同样很警觉。
那就好。
李访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至之前他分析任务日志的时候，已经遇到过很多在任务里稍微放松，结果丢命的人。路白看起来并不是这样的人。
[沃土培育基地]评级高的原因，很大一方面就是因为这里安全性高。但现在农田区的异常程度，已经远超其他区域。
对现在的情况抽丝剥茧之后，只能得到一个结论，虽然李访也并不想看到。
“你有什么思路吗？”路白微微蹙眉。
“我是有一个想法……但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太罕见，”李访的声音冷而静，即使诡异的绿潮在他周身翻涌跌宕，他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株清瘦的杉树，“任务完成的条件已经达成，但没办法切出，只剩下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现在就算是说让我再做一遍任务我也认，只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我怕时间结束，我们真的困死在这里。”
李访深吸一口气，给出最终的判断：“我们离异常体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只要自动切出任务就会惊动它。”
“所以为了保护我们，系统从底层逻辑出发，不让我们切出。”
路白和李访对视一眼。
一瞬间路白有些恍惚，就好像他很久之前，曾经和李访一起做过类似的抉择，现在只是那次经历的重演而已。
但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出现。
很快他就回神，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有稍微的犹豫。
“是精神型还是物理型？”他打开终端的物品栏，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经意间已经带了些果决的杀伐气。
上次任务发放的认知滤膜还有存量，但应对精神型的异变体可能不会太够。
物理型的话，解决方法就昭然若揭了。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物理型异变体会被顺理成章地消灭。
“是物理型……但子弹不够了。”
空间外部的波动正在迅速增大，那些泛起来的苍绿涟漪以极快的速度产生又消灭，能看到边缘已经开始泛白。
这里要被打破了。
于此同时，一阵让人晕眩的气息铺面而来，像是某种植物的花香，但绝对算不上好闻。
气息的源头，是墙角蜷缩着的“凌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从那个绿色的茧里成功钻了出来。
他现在看起来还有人类的外貌，但只要看到他的人都可能会生出那样的念头——这个家伙还是不要像人比较好。
远处的阴影里，站起了一个曾经名为“凌远”的庞然大物。
“凌远”的体型变得异常高大，它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的灰白色，可以清晰看见皮下的灰绿色血管正随着某种节律鼓动。
说不上是人类，还是更像被植物寄生的样子。
因为不管是皮下，还是他的头顶，都能看到一些绿色的芽在不断地出现又消失。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不适。
此刻，凌远的脖子一歪，一根藤蔓就从衣领的位置冲出来。他的头现在几乎要侧歪到九十度，整个身体好像不能灵活地行动了。
那些延伸出来的藤蔓反而更像是攻击的主力，占据了他的头脑。
路白和李访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严肃的神情。
“你帮我定位。”
路白讲话难得的简洁起来。
生死关头，只有一条路，才能确保两人活下来。
李访已经在一旁从装备包里调出了干扰仪器，显然已经心领神会。
“我需要重新检查一遍程序……”
李访咬牙，十指如飞。
“不急，要准确。”路白在一旁已经架好了离子步枪的枪架，步枪末端顶在右肩窝。但他的语气仍然非常轻松，就好像还在一场寻常课堂上，只是在和李访斗嘴似的。
只是他嘴上虽这么说着，手指却已快速掠过弹匣，紧接着路白心里便是一沉。
——子弹只剩弹匣里存着的那三颗，装备包里没有备用弹匣。
这意味着属于他的一击毙命的机会也只有三次。
滴的一声，李访调试好仪器。
眼前密集的藤蔓正像海上的浪潮一样移动过来，只不过海浪是横向，而藤蔓是纵向。藤蔓上，那些亮晶晶的细小眼睛再次出现了，仿佛这些麦蚜始终和这片土地绑定在一起一样，只要在这里出现的植物，全部都会成为它们的宿主。
“倒计时五秒。”
路白听到李访的声音。
简洁而高效，但对方的呼吸此刻有些急促，微微温热的气流扑在他耳后，让路白有那么一瞬间的分心。
他们离的……是不是有些近？
所幸学校里教的无数次的抗干扰训练此刻依旧忠实的发挥着它的作用。
路白手指依旧从容扣下扳机，那一瞬间之后，电离子弹带着稳定的啸音出膛。
带着击穿空气的气流音，没入眼前“凌远”的身体。
凌远那怪异的身躯，反应要比路白预想的慢些。它仍然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向前起伏前行，身上连接的绿色枝条发疯般在空气中挥舞，直到延迟了几秒钟，才开始扭曲翻滚起来。
头上，颈部，所有的藤蔓也一瞬间胡乱抽动，像濒死的喘息。
“还要补枪吗？”
李访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淡。
灰色的尘土被快要死去的异变体拍起来，尘土飞扬，高度仿佛山岳。
在遮天蔽日的巨大崩塌前，他看见自己的队友向他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是那种他很熟悉的，掌控一切的从容神情。
带着一些在战斗中磨砺出的嚣张肆意，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少年人就应该这样。
等等……
熟悉？这个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他为什么，会忽然觉得刚刚那一幕熟悉？
李访微微皱眉，试图把心底这种奇异的感觉压下去。
“不用补。我在呢。”
对方的话落得坦荡又笃定。
于是李访也把眼神转回去。试图把刚才的那一幕归结成大脑在任务里收到干预之后，形成的错误认识。
·
“凌远”的死亡几乎和外界的那道绿色的波纹墙是同时消失的。
直到墙快要消失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东西的本质。
它像一个黏液形成的奇怪泡泡一样，消失的时候也是先从顶端开始破裂的，之后诡谲的波纹迅速在球状墙面出现。
一声几不可闻的碎裂声后，波纹墙彻底消失。
外界的风带着清新的气息吹过来，他们成功脱离任务点。
只是，当视线转到外面的时候，路白和李访都有些惊讶。
那绿色的墙外面竟然已经站了一大群人。打头的是一队穿黑色战术服的队员，刚刚齐声喊着倒计时。已经准备向这边冲过来了。
两方人面面相觑。
……好的，那群人比他们还惊讶。
黑色战术服们的队长一个健步冲过来，没有理会站在最前面的路白和李访，先是冲过去查看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异变体。
“很干净的击杀……”那个人带不可思议的眼神转过来，看着眼前两个年纪很轻的新人。“是你们做的？”
路白不明就里。
学院还是太庞大了，他实在摸不清楚这些部门都是在做什么的。
李访反应的倒是很快，就好像他对学院隐藏在教学任务下面的各种组织都相当清楚一样。
“是应急救援部，”他轻轻偏头，向路白解释：“如果任务评级过高，或者担心出现突发事件，应急救援部会出动。”
但现在的情况，肯定不需要这些人再出手了。
负责人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异变体，又望向这两个新人。
好熟悉的两个人啊……
他仔细想了想，霍然起身发问。
“你们，是之前【大厅】那两个新人？”
在负责人殷切的眼神里，路白和李访本来就一头雾水，现在更疑惑了。
负责人显然很乐于给他们讲述这些情况。
听他讲完之后，路白才发现他们两个在上次的任务里有了些名气，现在学院和【大厅】都有讨论的热度。
“还以为你们至少会看看【大厅】的帖子呢。”负责人感叹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出任务了，果然年轻的天才在哪个领域都很努力啊。”
路白：……
他倒是不想这么快出任务，但还是因为和李访强绑定，才被卷到这里来的。
他看向李访，对面的人清咳一声，脸上微微泛红，但也没有辩解什么。
而送走热情的应急救援队负责人之后，来迎接他们的是这次的游学导师。
“你们真的很厉害。”
导师眼含热泪。
“现在马上听我的，去洗澡！”
路白：？
李访：？
很快他们就被打包扔进了农场基地外的淋浴间。
导师的殷切叮嘱好像还在耳边。
“农场的粉尘对你们会有影响，异变体扬起的尘土会附着在皮肤上的。”
“你们要仔细洗澡！防止后续被感染！”
·
总之，两个人一身湿淋淋地从淋浴间里出来了。
回去的飞梭上，他们沉默地坐在一起。但并不妨碍有些热心的同学注意到他们，并和他们闲聊。
“学弟，怎么头发还是湿的啊？”有同学善意地搭话：“是湖区刚刚那场雨吗？”
“不是，我们没有去湖区。”
“你别问了，新人能安全出来已经很强了。”旁边的是个很文气的女生，贴心地制止了第一个人的问话。
她从两人脸上的神态，还有身上制服的形制明显看出，这两个人是新生。
“哦哦，不好意思。”搭话的同学有些讪讪。
李访坐在飞梭靠窗的位置没有接话，路白倒是顺势和这几个人攀谈起来。他其实也能感觉到，对面这个小队没什么恶意。
“你们是快要毕业了吗？”他闲谈了几句，得知对方小队都是快要毕业的同学组成的队伍。他们想在毕业之前再来游学基地获取一些道具资源。
他们也很热情地给新生科普了一些现在学院毕业生的入职情况。
长相文气的学姐去了另一家和沃土培育基地级别相近的研究基地，剩下有几人入职其他机构，还有一个入职勘察队的。
听到勘察队，路白两眼放光。
“你倒是有意思，”短发学姐推了推眼镜笑着说，“学院毕业生就业首选的是白塔研究院这些分部，然后才是勘察队。你有这么想去勘察队啊？”
“研究院我熟，就是觉得勘察队有意思才想去的。”路白眼睛放光：“和异变体打交道才是真有意思。”
“这样的话，你倒是可以努力爬爬排行榜，”旁边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这个时候加入，给了一条新信息，“不过你们是一年级的话，【大厅】权限可能还没有开放。等开放之后……”
路白已经拿出终端，手指轻点。
终端显示权限开放，他顺利地进入大厅页面，双眼放光，看向旁边的人：“开放之后呢？”
“你真的是一年级？”在对方不可置信的接过终端确认后，那个人缓了缓才开口：“总之大厅开放之后就可以爬天梯排行榜了。所有机构都会认可最终的天梯成绩，你只要在这里拿到好的排名，毕业的时候想挑勘察队不是什么难事。”
“天梯积分还有这种作用？”路白道过谢后仔细看。
“这样的话，”他在心里默默算着，这次这个任务不知道能结算到多少分。
到现在，他才终于有时间复盘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来到这里，其实还是因为李访选了沃土培育基地作为游学的地址。但在【大厅】里被自动绑定成李访队友的自己，也不得不一起来到这个基地。
李访已经拿出和校董的聊天记录，表示之后会努力解除强绑定。
不过目前，他们还是强绑定关系。出任务还是要一起出。
……或许这样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其实觉得，今天和李访的配合也已经很不错了。
嗡的一声，是飞梭外开门关闭的声音。带队的导师最后一个上车，环视了一圈后他点点头。
“都上车了是吧？那我们就出发了。没结算的同学记得及时点结算，这个基地结算的比较快，早点结算对大家后续找实习有帮助。”
导师说完之后，就找位置坐下来了。
没过一会，飞梭就平稳地启动了。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路白感觉到身体出现了短暂的失重感。
他偏头望向窗外，身后的培育基地正在逐渐失去细节，在视野里越来越遥远，直到变成一个方形的小点。
他也在飞行的白噪音中缓缓闭上眼睛，等着回到学院宿舍后好好睡上一觉。
或者在这里浅寐片刻也是可以的。
但很快，他就在车厢突然产生的声浪里不得不睁开了双眼。
周围人的喧闹声不断变大，他顶着朦胧的睡眼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一张张脸神色各异，但语气都很惊讶的样子。
“这种结算结果？”有人带着敬畏的语气，“多少年没有在学院里出现过了吧？”
“他们在说什么？”
“好像是游学的结算结果……我们那个任务的。”李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终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