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天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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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离屏障失效后，外界的声音会更容易传导进车厢里。
此刻身后传来均匀的脚步声。
路白没有转头。
他的目光依旧定在眼前被白茧感染的仿生员工身上。
对方此刻正在失控的边缘，身上的茧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加着。
路白缓缓伸出手，掌心与面前列车的玻璃相贴。
“你……”
他正要说什么。
身后的人站定，开口说话。
冷静好听的声音，像碎冰碰击湖面。
“我来。”
是李访。
他应该是从另一节车厢过来的。
李访从背后绕到路白身旁，轻轻示意对方让开。
那是一种绝对控场的姿态。
明明很纤细，看起来却有一种游刃有余的笃定。
路白抬眼看了他一眼，耸耸肩，起身离开了玻璃。
和这种状态下的李访没什么好说的。
李访礼貌地向路白一颔首。
但转到玻璃前面的时候，状态已经变得十分温和，刚才周身的气场已经消失。
“你不是第一个获得自我意识的仿生生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的语气真诚，莫名的让人觉得很可信。
被感染的仿生员工抬起眼皮看他。
眼神里是明晃晃的不理解。
想来也正常，李访这个样子，穿着学院的考究制服，站在列车里面，看起来在高高在上的问话。
看起来更没办法让人相信他的话。
“自我意识？”仿生员工咬着嘴唇，忽然笑出声。
“可是这个东西，人类天生就有的对吧？”
“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获得’？”
李访和仿生员工在沟通，这个时候路白走到一旁，仔细看着负责修复的小组手里的显示屏。
随着修复进度逐渐前进，路白却感觉某种违和感越来越明显。
被感染的员工看似不具有攻击性，但为什么它却一直在列车这附近游走？
他的目光移向窗外。
地面上布满枯黄的草，覆盖在起伏不定的小丘上。
远处巨大的白色丝状体还在挥舞着茧丝，像一场噩梦里才会出现的龙卷风。
为什么？
“我明白的。”
李访轻声说。
“很多次我站在人群外面，会想自己到底属于哪里……没有人觉得你不是同类。”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几乎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至少我不会……我知道。”
有些晦涩的对话。
“你能知道什么？”
白茧几乎在冷笑，又像真的在发疯了。
它的细丝不断在空气中抖动，像一棵在蠕动的植物。
李访望着它，开口轻声说了什么。
白茧愣住了。
它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却被李访抬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
路白皱起眉头看向一旁还在忙碌的修复小组。
不应该。
他们都是通过巴别塔测试的佼佼者，怎么在争取到这么多时间之后，仍然没有修复列车。
于海霄出去之后又去了哪里？李访这个时候又在做什么？
总之，不能再拖了。
所有的谜团都在暗示他，这里不能久留。
突然他脚下一个趔趄。
不是他自己想这样的，而是此刻整节车厢的地面都开始抖动。
列车明明早已停下来，但这个时候却被大地里传来的某种力量掀得失去平衡，再次在气流里晃动着。
车厢侧面崩开细缝。
空气中弥漫起土腥味，有细小的尘埃开始出现。
这说明列车空气系统已经被破坏了。
“修不了……”
负责维修的同学冷汗都下来了，几个人聚在一起想尽一切办法，但进度条已经定在那里。
“列车前面有东西……这是底层权限，没办法绕过。”
空气中不详的腥气越来越浓郁。
伴随着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他看到窗外跑过去几个人影。
看衣着，像是新生。
“后面的车厢失守了！”
“跑吗？”
有几个人已经开始穿防护服。
“跑。”
路白咬咬牙。
但与此同时，李访还在目光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仿生员工。
“快走！”
人在危急关头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路白拽起李访的后衣领，竟然硬生生的把人拽离了玻璃。
“你——”
李访眼带愠色。
“我还差一点……”
下一秒碎屑飞溅，巨大的冲击波把两个人掀翻在地上。
仿生员工同样被气流甩飞。
但它的脊椎上联结的茧丝接口，也暴露在了空气中。
随之而来的，是地下钻出来的庞大生物。
……
“是应该跑。”
李访低声说。
他们都呆愣了一瞬。
眼前的生物像是造物者开的一个玩笑，是融合了人类和昆虫的茧，胡乱捏造成的。
但结构却精细的让人反胃。
它有人的脊椎骨。
那些白色的茧丝却并非附着在骨骼表面，而是从每节脊椎骨缝隙里钻出来的。
像被强行嵌进体内的古树根须。
此刻茧丝末端像有意识一样，正在独立吸取养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刚刚从后方跑来的几个新生，有一个来不及改变方向，扑倒到了茧丝上面。
茧丝毫不客气地，迅速地缠绕住了他。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他的脊椎处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空洞。
是被茧丝吸取了营养。
离开方舟区，真实的世界果然已经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外面就是这样的。
路白一拽李访。
李访回神的时间比路白还要早，他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了刚才还在和自己对话的仿生员工一眼。
后者此刻已经像一个空袋子一样委顿在地上。
没有半分生机。
也对，或许从一开始，它就不是它所扮演的那个医疗型员工。
只是被白茧操控的寄生体而已。
它所讲述的童话。
也只是原主曾经留下的只言片语。
或许原主能从那些记忆里得到安慰，但对于被它寄生后的“员工”而言，也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是吗？
路白：“李访！还不走？”
头顶上传来直升机的嗡鸣声。
叶片卷起气流。
他们抬头望去，灰白天穹下，直升机纯黑色的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此刻黑洞洞的枪管已经指向了他们所在的方位。
“快撤！”
直升机视野最佳的位置上，是于海霄。
他单手端着狙击枪，目光冷静地瞄准列车旁边的白茧融合体。
直升机上的人向路白他们喊了一次话就不再顾得上他们。
白茧融合体的智商并不低，尤其是它已经吞噬了那么多人之后。
学院已经接管了战场。
几个人没有任何言语，转身默契地飞奔出去。
李访迎着风中飞舞的沙砾，用尽全身力气奔跑。
感觉自己的喉头已经涌上血腥气。
但茧丝要比他奔跑的速度更快，他的眼角余光已经能看到一根茧丝平行着靠近自己。
末端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
像蛇即将攻击猎物。
冷不防，身体被人用力拉扯了一下。
路白拽了一把李访，心有余悸地看着地面上能量光束溅射起来的沙砾。
就在刚才的位置，于海霄的火力支援到了。
能量光束击中那条茧丝，但如果李访没有闪开那一下，可能被一起击中的还有他自己的手臂。
路白：“不要命了？”
李访抿了抿唇。
想说什么，口型好像是谢字。但最后没有说出口。
这种时候，远离战局就是最好的战术配合。
果然，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没有了误伤的担忧，直升机上，子弹和脉冲光束雨一样倾泻下来。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白茧燃起冲天火光。
灰渊E级仿生体白茧。
变异体评级A。
被学院剿灭。
*
星际学院处理这些突发事故好像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新生很快遇到其他的高年级的学生，一行人在安全的地方等待。
又过了一会，就有接驳车开了过来。
不过路白仔细看了一眼那辆看似平平无奇的接驳车。
确信它的外壳堪比军用装甲。
“走，上车吧。没多少路了。”
于海霄没有搭乘直升机返回，而是声称要照顾好自己这几个亲学弟学妹。
他带着这些人上车。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于海霄大大咧咧往座位上一靠，转头问身后这些幸存者。
剩下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刚刚劫后余生的他们并不能想到太多的问题。
“那换我问你们。”于海霄立即拿回主动权。
他伸手随意点了一个男生。
“你，说说刚才那个异变体可能的感染原因？”
一阵沉默，被点到的男生没有说话。
路白转头看，发现那人居然是李访。
显然过多的奔跑让李访脆弱的身子骨雪上加霜，此刻他窝在接驳车的座椅里，脸色苍白。
正低垂眼睫闭目养神。
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整个人正在从昏睡中醒来。
“你是001吧？怎么，体能这么差劲？”于海霄语气失望。
这句话给车厢里造成的轰动不亚于刚刚被袭击的时候。
“001？是谁？”
“他是001啊……”
接驳车不像列车车厢，于海霄的声音几乎让每一个新生都听到了。
迎着新生们的窃窃私语，于海霄语气有些失望。
“算了，那我们换一个人，你来——”
话音被李访中断。
“……浪潮。白茧感染的是浪潮病毒。”
李访从座位上睁开眼睛。
是很轻但是很果断的声音。
于海霄满意点头：“感染症状呢？”
李访：“受感染者……他们觉得自己是人类。”
可能是刚才的逃亡太过疲惫了，李访克制地摩挲着手背微微凸起的筋脉。
这种近乎强迫症的自我约束动作，正在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性压榨至临界点。
“但我一直想知道。”他破天荒地补了一句，“为什么觉得自己是人类，就是一种病？”
周围静了一霎。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