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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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染再一次带着却生来了琅村，三个月的那场不明不白的火难后，逝染便联合柠槿，决定将琅村封印起来。
此时，逝染解开了封印，落魄的村庄一览无遗。半年前堪比桃花源的美丽村庄如今成为一片废墟，碎瓦砾石散了一地，荒凉的风拂过厚重的血腥味，却生撇过了头，而后合起手掌，鞠了三次躬。
逝染轻轻抚上他的背，温声道：“他们不会怪你的。”
却生只笑了笑，没接这话，而是问：“那日你捡在哪儿拾到的铭牌？”
“那座凉亭。”逝染手一抬，落在了远处那座亭上，却生顺着视线看去，眉头蹙起。
那座凉亭依然立在那儿，完完整整地立在琅村的村口处，自北脉山南下的北风一路吹拂，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个角落，逝染走过去，道：“就是这儿。”
却生跟着走过去，捻起落在废石砾上的一片落叶，轻声道：“这里是风口，如果大火从北脉山而来，它为什么完好无损？”
是啊，逝染扫过四周，倘若大火自北脉山顺北风一路南下，最先波及的便是这座凉亭，可为什么这座凉亭会完好无损？
“如果你要问我的铭牌从何而来。”却生伸出手，手心里赫然出现两枚铭牌，“我本来就有两枚。”
逝染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两枚一模一样的玉琼山弟子铭牌，手心拂过，连灵力留存都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却生。
却生一脸无辜，只道：“这其中一枚，是他给我的。”
“如果你要问我他是谁。”却生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是他养出的傀儡魄，这一点是他告诉我的，当然，你开过的卜阵，也说明了他没有骗我。”却生轻轻说，“傀儡魄三十年身死神灭，魂飞魄散后，需找到下一个宿主，才能寄生，而我的记忆，也只停留在我这次寄生以来，之前的都只有模糊的残影。”
他微微停顿，又继续道：“这枚弟子铭牌，是当时确定要去琅村时，他提前交给我的。”
“确定去琅村？”逝染问，“这是什么意思？”
却生微微一笑：“去抓你啊。”
逝染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故作厉色道：“好好说话。”
却生也便捂了捂额头，喊出一声：“痛。”
逝染没理这些小心思，只道：“所以我猜的没错？”
“那可不仅是不错了。”却生放下手，摩挲着那片已经枯黄的叶子，道：“你几乎要猜出这整个计划了。”
却生的声音像是肯定三个月前逝染的猜测：“那十年前召你而去，为了掩盖的就是三个月前的火难——”
“为什么十年前就开始安排了？”逝染疑问。
却生睨他一眼，仿佛在说“我怎么知道？”，但还是缓缓道：“十年前，他突然召我过去，那时我才找到新的寄生宿主不过三年，没聚完灵魄，只能维持住孩童的模样，他便临时改变了计划，让我保持着孩童模样，无论如何都要跟你一起上山。”
“他给我的安排一直都是，随时关注你的消息，尤其是你出关的消息，命我一旦知道，需要立即告诉他。”
“但你被师兄禁了足。”逝染说。
“是啊。”却生满脸遗憾，道：“可惜这一点他不知道，你出关前的那次，我离北脉山最近，但还是越不过那道镇守线，只能寻到一个最近的地方，想着强行破开结界，至少要把消息传出去。”
“但我没传出去。”却生欠欠地一笑，“也许你感应到了你徒弟要干大逆不道的事，竟然正正好出关了。”
“所以那后面的都是临时起意？”逝染呼出一口气，像是放松了些。
“差不多。”却生道，“当时我没办法了，我就只好让你带着我去，就在言语里暗示你。”
说到这儿，他灿烂一笑：“说什么听不懂别人的暗示？那可是我们第一眼见面，你连我想让你干什么，不想让你干什么，都知道的明明白白了。”
逝染便也笑起来：“这不应该是师徒之间某种特别的心意相通？”
“你说什么就什么，师父向来谦虚。”却生不以为意，继续道：“反正最终，我如愿去了北脉山。”
“但我没想到，那时他竟然直接用了吸灵之术。”却生看向逝染，“而且我猜，如果不是我阻拦，他可能会亲自见你一面。”
“他认识我？”逝染问。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师父？”却生轻轻唤了他一声，“他给我那张弟子铭牌，不就说明一切了？”
逝染抬头看他，定定道：“玉琼山的弟子铭牌确实难以替代，但以上这些，全都建立在你说的为真的情况下。”
“就像这张弟子铭牌。”逝染握住那铭牌，随意丢给了却生，“走吧，好徒弟，去北脉山底看看。”
说罢，抬脚就要出发，又像想起什么，顿住脚步，上下打量却生一眼，“你这次不会再晕了吧？”
却生只笑：“你猜？”
逝染也笑：“我不猜。”
却生猝不及防被抱住，抬头看着逝染，他的好师父，面不改色地开了传送阵。
人间的冬天还未到来过多久，北脉山的雪仿佛又厚了一寸。
逝染向上次察觉到熟悉灵息的地方走去，冰层厚厚堆积在其中，他转头看向却生，后者只向他挑了挑眉，便抬手，捏了个控火术，冰层渐渐融化，淌出一地的血水。
“北脉山底，镇压了无数冤魂。”却生站在一旁，见状，淡淡说了句。
“这些血迹比较新，应该是三个月前的。”逝染看了一眼，道。
却生便笑：“他又没病，特地把陈尸翻过来覆在上面，是嫌自己的灵力多的没处放吗？”
“那他也不会吸你的灵力了。”逝染也道，不经意地问：“所以那座凉亭为什么毫发无伤？”
“突然扯这么远？”却生的思绪猝不及防地被扯到这个问题上，理直气壮道：“我怎么知道？”
逝染又看了眼冰层，血水还在汩汩流着，他一拂袖，施了个法术，将坚冰填上了。
却生见此，又合掌，鞠了三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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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逝染又问：“你怀疑过自己的命吗？”
却生微一摇头，“没有。”
他迎着逝染疑惑的目光，淡淡解释：“我是傀儡魄这事，即便他不告诉我，我自己也能发觉到，毕竟命是自己的，该好该坏，心里多少也有点数。”
“傀儡魄。”逝染喃喃重复道，“你没有之前的记忆，那你究竟是他何时养出来的？”
“不知道。”却生蓦地一笑，“哎，说不定我真正的年岁，可比你大呢。”
“怎么，你也希望自己活七百年？”逝染斜睨他一眼，“还是只希望比我大？”
却生笑得一脸暧昧：“你说呢，师父？”
“我也想被人尊敬地喊着啊。”他幽幽叹一口气。
逝染便笑了笑，手指屈了下，却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便无缘无故地痛起来。
逝染举着面铜镜，对他道：“看看？”
却生自看到自己袖子下的岣嵝皮肤后就意识到逝染干了些什么好事，于是摆着手，撇过头，满脸写着拒绝，但一个区区五阶修为的灵圣哪拗得过已经要到容满圣人境界的灵圣，却生被迫一抬眼，便直直看到了自己那副尊容——
皮肤干裂，身形岣嵝，脸上是遮不住藏不下的嶙峋沟壑，那是密密麻麻的皱纹。
却生：“……”
他不满地喊：“给我变回来！”
逝染轻轻一笑：“你不是想年长些？”
却生瞪他，“你见过哪个修为尚可的灵圣是这副模样，难道我就不能像你一样仙风道骨吗？”
逝染便道：“早说不就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是最在意师父。”
却生：“……？？”
待逝染把易容术一解，却生便上前直直掐了一把逝染，“如果你是个老头，你觉得我还会艳羡你吗？”
“当然会啊。”逝染似笑非笑，“如果你说不的话——”
却生便生生转了话题：“好像我们还没解出谜题，比如说，那本文册上，你师父留下的锁印？”
“叫师祖。”逝染纠正道，“没大没小。”
“好好，师祖。”却生应了，“那你不妨说说，师祖的锁印从何而来？”
“你都叫师祖了。”逝染便轻轻道，“我哪堪得明白呢？”
却生：“……”
逝染对身旁一道难以名状的视线视若无睹，径自道：“那可是我的师父啊，我要是堪得破的话，我至于叫他师父吗？”
却生便问：“那我堪明白了你的心思，我是不是可以不叫你师父？”
“怎么可能？”逝染不顾却生的反抗，一意孤行地揉着他的头，温柔道：“我是你的师父，这是天道的安排，这是命中的注定。”
却生在此刻终于发觉到自己师父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愚笨。至少此刻，谁在谁的算计中，好像并不由他决定。
他看着逝染：“如果天道知道你诱哄了徒弟，天道还会认同么？”
逝染便笑了，这是却生第一次看见逝染放声笑，他道：“这不就是它想认同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