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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西奈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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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烈日焚契)
西奈半岛。正午的烈日如同熔金般倾下,将广袤的沙漠炙烤成一片金色熔炉。
新竖立的巨大界碑,楔形文字深镌其上,宣告着巴比伦对西奈东境的所有权。
曼菲士王双臂被锁链高高吊起,拴在界碑顶端。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背脊滚落,砸在滚烫的沙地上,灼出焦黑的痕迹。
凯罗尔王妃和西努耶将军被粗麻绳捆着,拴在界碑不远处。凯罗尔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死死盯着被吊在烈日下的曼菲士。
“伟大的马尔杜克神见证!” 巴比伦祭司神情倨傲,指尖抚过界碑上的楔形文字,“自今日起,西奈东境永归巴比伦所有!违逆者,必受神罚!”
“该死的巴比伦人!” 曼菲士猛地挣动锁链,手腕的皮肉被磨破,鲜血顺着脚尖滴落,“待本王回归埃及!定将你们挫骨扬灰——!”
祭司脸上露出冰冷的嘲讽,正要开口——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骤然响起!冰冷的青铜箭簇带着死亡的寒光,瞬间穿透了祭司的右眼!
“呃啊——!” 祭司捂着喷血的眼窝踉跄后退!
与此同时!
“杀——!!!”
乌纳斯的身影如同矫健的黑豹,从嶙峋的岩石缝隙中猛然跃出!
紧随其后,借着突然刮起的漫天沙暴掩护,三千埃及精兵怒吼着从四面八方的沙丘后腾起!青铜短剑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狠辣地割开巴比伦士兵毫无防备的咽喉!
“救法老——!”
“杀光巴比伦人——!”
震天的喊杀声瞬间淹没了一切!黄沙被激烈的厮杀搅动,扬起遮天蔽日的尘暴!埃及士兵的怒吼与巴比伦士兵的惨叫混杂在一起,青铜兵刃的撞击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响成一片,将这片刚刚被宣布归属的土地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王——!” 乌纳斯在混乱中如同旋风般突进,远远地将手中的短刀奋力掷出!刀刃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斩断了束缚曼菲士手腕的青铜锁链!
曼菲士忍痛落地,顺势一个翻滚起身,一脚踹翻了凯罗尔身后的巴比伦士兵,用自己的身体将凯罗尔牢牢护在身后!
“凯罗尔!你没事吧?!” 曼菲士喘息着,一边防守一边用余光扫过凯罗尔的脸。
凯罗尔泪流满面,拼命摇头,“我没事!曼菲士!你的伤…你的伤好严重!”
此时,乌纳斯已浴血杀到近前,一剑劈死看守西努耶的士兵,将另一柄染血的青铜剑塞进曼菲士手中:“王!您和王妃先走!我和西努耶将军留下断后!”
“不急!” 曼菲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将凯罗尔往乌纳斯身边一推,“先毁了那契约!”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个抱着装有西奈契约黄金筒、试图趁乱逃跑的巴比伦文官!
曼菲士冲出去,青铜剑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劈下!
“噗嗤——!”
文官的头颅猛地被劈开,鲜血四溅!
曼菲士一把夺过那黄金筒,抽出里面绘有地图和契约的莎草纸卷轴,挥剑斩得粉碎!
“你们…都别想逃——!” 瞎了一只眼的祭司嘶吼着从沙地上爬起,踉跄着持刀扑向曼菲士的后心!
曼菲士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反手将青铜剑向后猛地掷出,贯穿了祭司的肩胛骨,将他牢牢钉在滚烫的沙地上!
“呃啊——!” 祭司发出绝望的哀嚎。
曼菲士缓缓转身,冰冷地俯视着在地上挣扎的祭司,“这话…该说给你们巴比伦人听。乌纳斯,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遵命——!”
屠杀进入了最后阶段。巴比伦士兵在埃及复仇者的怒火下节节败退,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将金黄的沙地染成刺目的暗红。
最后,那座象征着屈辱的新界碑,也在沉重的斧凿下轰然倒塌,碎裂在血泊之中。
风沙渐息。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最终站立的,只剩下浑身浴血的埃及人。
曼菲士在乌纳斯和西努耶等人的护卫下,紧紧拥着凯罗尔,登上了返回底比斯的船只。
尼罗河的风吹拂着他染血的额发,两岸闻讯赶来的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迎接他们法老的平安归来。
回到底比斯的当夜,王宫为法老的归来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巨大的青铜莲花灯将温暖的光辉洒满殿堂,驱散了西奈的血腥记忆,也暂时掩盖了曼菲士脸上失血过多的苍白。
“这次能平安归来,多亏了王姐和塞芮斯。”曼菲士举起金杯,琥珀色的眼眸看向坐在他下首的爱西丝和塞芮斯,声音带着真诚的感激,“如果不是你们将交接地设在西奈中央,并调兵及时突击,我和凯罗尔哪怕能回来,也拿不回西奈的领土。”
凯罗尔坐在曼菲士左边,也跟着柔声附和:“是啊,爱西丝王妃,塞芮斯王子,这次真的多谢你们了。”
爱西丝仿佛没有听见凯罗尔的话。她起身,径直走到曼菲士右边坐下,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盛满了心疼的泪水。
她伸手轻轻触碰曼菲士胸前绷带,声音哽咽:“他们…他们竟敢用铁链锁着你…” 她的目光滑过他敞露的肩背,那里狰狞的鞭痕清晰可见,“还有这些鞭痕…我的弟弟…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别哭了,王姐…” 曼菲士心中一软,反手轻轻覆住爱西丝搭在他胸膛上的手,嘴角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你哭得…我伤口都疼了。”
宰相伊姆霍德布适时上前,苍老的声音带着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陛下与凯罗尔王妃平安归来,实乃埃及之大幸!只是…巴比伦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需早做防备。”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塞芮斯突然开口,声音清脆而冷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西奈契约已毁,巴比伦手中已无要挟埃及的把柄。他们如果再挑事,便是师出无名。” 他小小的手指蘸着酒液在桌案上轻轻划过,“况且,亚述王对巴比伦的铁矿早已虎视眈眈。三日前,亚述使者已秘密抵达底比斯,求购我国战马。这,正是埃及向亚述递刀…牵制巴比伦的最佳时机。”
贵族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叹和窃窃私语。
伊姆霍德布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可是…若巴比伦恼羞成怒,联合赫梯……”
“赫梯新王伊兹密刚刚继位,” 塞芮斯举起面前小巧的金杯,清澈的酒液映着他早慧而沉静的眸光,“国内根基未稳。他没理由出兵帮巴比伦。”
爱西丝望着儿子,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柔软。她一直知道塞芮斯聪慧,却未曾想他竟能将各国间的局势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
曼菲士更是放声大笑,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叹:“说得好!塞芮斯,真不愧是我的王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地!” 他豪迈地举起金杯。
“敬曼菲士王!敬塞芮斯王子——!” 满殿贵族齐齐举杯,宏亮的祝颂声在殿内回荡。
璀璨的灯光下,塞芮斯微微垂眸,瞥见自己金杯中晃动的酒液倒影——他那顶小小的金蛇额冠,正与王兄曼菲士头上那象征无上王权的鹰翼日轮冠…悄然重叠在了一起。
(下篇:黄金囚笼)
喧嚣的宴会终于散去。曼菲士和凯罗尔回到了法老的寝宫。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血腥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曼菲士反常地沉默着,任由侍女为他摘下沉重的王冠。
凯罗尔尚未意识到风暴将至,她沉浸在归来的喜悦和对塞芮斯的喜爱中,“曼菲士,塞芮斯长得和你好像啊…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又聪明?”
曼菲士没有回应,目光沉郁地望着虚空。
凯罗尔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不安地绞着手指:“曼菲士…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还在生我的气?” 委屈的泪水开始在她碧蓝的眼眶中打转,“我也不想的…那些坏人要抓我,我拼命逃了…”
“别说了,凯罗尔…” 曼菲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
“我偏要说!” 凯罗尔的委屈瞬间爆发,泪水决堤而下,“你明明说过会永远爱我永远保护我的!可你现在…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她扑到曼菲士身边,拽住他的手臂。
“看看这道疤!” 曼菲士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猛地扯开胸口的绷带,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他一把抓住凯罗尔的手腕,近乎粗暴地将她的手按在那伤口上!
“再看看这五年来!埃及为你折损了多少士兵!凯罗尔,你的自由和好奇,代价是整个埃及的血泪!!”
凯罗尔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她踉跄着后退,缓缓瘫倒在地毯上,失神地喃喃:“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的错…”
被掳走、被囚禁、几次濒临死亡的恐惧与无助瞬间涌上心头,她也是为了他才放弃一切留在古代的啊!
曼菲士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绝望的泪水,心中那股无法控制的迁怒与积压已久的怨气如同毒藤般缠绕。
他曾经不顾一切要娶的女人,如今却成了埃及灾难的源头。
“拖出去!” 曼菲士猛地别开脸,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将第一王妃…关进她的寝宫!没有本王的命令,永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也许只有将她锁在黄金牢笼里,她才会安全,外面那些觊觎“尼罗河女儿”的豺狼,才无法继续伤害她…也伤害埃及。
侍女们惶恐地上前,搀扶起啜泣不止、如同失去灵魂般的金发王妃,离开了寝宫。
寝宫内重归死寂。
曼菲士颓然坐在宽大的床榻边,无意识地盯着墙壁壁画上伊西斯女神悲悯的面容。
“陛下,宰相伊姆霍德布大人求见。” 内侍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进来。” 曼菲士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伊姆霍德布步履沉重地走入,他看了一眼空荡的寝宫和法老失神的模样,压低声音:“陛下,塞芮斯王子虽年幼,但机敏过人,才智非凡。今日宴席之上,他对国事的见解…已令不少贵族侧目。如今贵族之间,已有称颂他为‘小荷鲁斯’的流言悄然传出……”
曼菲士猛地抬眼,琥珀色的瞳孔锐利如刀:“你有什么话,直说。”
伊姆霍德布深深躬身,“陛下,埃及…容不得双日同辉啊。爱西丝王妃在下埃及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如今塞芮斯王子又在底比斯显露锋芒,赢得人心…若长此以往,恐…有碍王权稳固啊。”
曼菲士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爱西丝指尖触碰时留下的、淡淡的莲花香气。
他沉默着。
伊姆霍德布继续道:“不如…待尼罗河泛滥期结束后,便称孟菲斯普塔神庙降下神谕——小荷鲁斯当在其母爱西丝王妃的悉心照料下,镇守下埃及。”
寝宫内陷入长久的死寂。清冷的月光透过高窗,在曼菲士低垂颤抖的睫毛上碎成一片冰冷的银砂。
因为凯罗尔而导致的国力损耗、民心怨怼,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塞芮斯…那个聪慧可爱、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若继续留在底比斯,在贵族和民众的赞誉声中成长…很快,也许就会有势力聚集在他周围,成为与自己抗衡的存在……
塞芮斯…真的是个让人无法不喜欢的孩子啊……
可惜……
良久,一声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叹息在寂静中响起。
“也好。” 曼菲士的声音干涩而低沉,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无奈,“待尼罗河泛滥期结束…便送王妃与王弟…回下埃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