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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陈米的日记(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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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23年10月4日
今天又一家医院被袭击，赶到现场的时候，整栋医院已经成了黑楼，火焰让整栋楼都穿了洞，子弹在白色的墙壁里，清晰可见．
我绕到医院的后方，刚走几步，士兵就对我摆手，说这里不让拍．
我尽力踮脚，绕过警戒线和建筑的残骸，还是能看到大批的伤员，从后方被运送出来．
一无所获地回到停车的地方，庆晨和马骋燃还在尽职地像摄像机报道这件事．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一个小女孩拍拍我的腰，用很不熟练的英文问我：＂你是记者吗？＂
我用I国文回答，是的．
她把手上拿的小熊递给我，想要我帮她拍一张照片．
我问这个照片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说，她的哥哥前几天来信，信里说，哥哥很想她，想要拿一张她的照片，这样能随时随地的在战场上看见自己．
哥哥说，妹妹的笑脸会给她力量．
我从背包里掏出拍立得，这种即时能得到照片的机器比脖子上挂的单反更有温度．
我把照片递给她，问她：照片她要寄给哥哥吗？还是说她的哥哥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女孩摇摇头，指着远处破碎的医院，说，她的哥哥在这里面，今天是她哥哥要她来这里找他的．
我回过头，水汽浇灭正在燃烧的火焰，空气里盘旋的，都是火药味的死寂．
女孩看我不说话，又说，姐姐也有家人在这个医院吗？
我摇头
．
女孩掏出一直放在裤腰上的小熊玩偶，递给我，说这是帮她拍照的礼物．哥哥说，受到别人的帮助要懂得回报和谢谢．
我收过小熊，看着女孩一蹦一跳地背影朝废墟走去．
镜头记录客观的冰冷，而那时站在相机背后的我，正对苍天祈祷，女孩的哥哥是那几个把守的士兵之一．
回程的路上，马骋燃用接到的情报说，这场医院袭击很有可能是间谍做的鬼．
L国发现自己国家退伍的士兵里，藏了I国的奸细．于是和I国的恐怖组织做了金钱上的交易，扶持他们成为比UST更加强大的组织．L国通过这次贿赂，得到了那名奸细的具体位置，鼓动和自己合作的恐怖组织，发动这场袭击．
要是换以前，我大概会破口大骂：L国怎么这么贱，就为了一个间谍，烧了整个医院．
但现在，我在I国和L国快两个月了，目睹L国无差别地将炸弹投到I国的每一个地方，也经历过I国将自杀式爆炸袭击作为改变国家历史的英雄．
生灵涂炭，错的，只有被欲望裹挟的高层．
睡了，明天还要继续写新闻稿．
（二）
2023年10月1日
变了，一切都变了！
如果不是文字出现了错乱，那是什么改变了？
医院袭击的时间提前了，庆晨的死亡，也提前了．
为什么？
这次，根据马骋燃的描述，他和庆晨正做着最后工作的收尾，那时，天上的飞机轰隆隆地响过，他捂住头，穿戴好一切设备，带庆晨逃进不远处的建筑底下．
但是庆晨在屋檐底下躲藏的时候并不安分，对马骋燃说：刚刚医院的围墙里，有个小女孩蹲在墙角，她好像在那里看到了炸弹．
庆晨说什么都要去抱那个女孩出来，她说，那个女孩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全是求救的绝望．
如果她不去，那这辈子她就会活在没救她的愧疚之下，还不如去死．
马骋燃拉不住庆晨，眼睁睁地看着庆晨跑出去，半个人一般的导弹从天而降，火焰淹没了庆晨，冲击力让他无法站立，马骋燃最终倒在尘埃里，看见庆晨的最后一眼，是她佝偻的背影，护住女孩．
血腥味最终让他沉睡，而马骋燃再次醒过来，是在I国保护区的医院里．
庆晨，再也没有醒过来．
马骋燃握紧我的手，他说，他闭上眼睛做的梦里，全是庆晨．
如果他拦住庆晨，如果他能提前看见那个孩子．
如果他没听庆晨解释放她走，现在的庆晨，是不是可以好好活着．
如果他没有向总台申请让庆晨过来援助，一切都可以不发生．
他的手用尽全力握成拳头，锤过虚无的空气．
我不信，我不信．
不可能，一切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我会改变的．
（三）
2023年8月26日
我试了很多遍，我阻止过庆晨不做记者，我阻止过庆晨不学新闻，我甚至阻止过庆晨高考，在考前试图用对话击垮她的信心．
没用，甚至和我彻底决裂从此形同陌路的她，都会在27岁的那天，死在国际新闻的小小版面上．
这次，我在那场晚宴里告诉她，30岁后再去央视，她会被选中的．
得到的结果是，Doris死于今天，马骋燃被接回国治疗，庆晨和那次已经放弃的我一样，成为自由记者深入战区，报道中国声音．
我好像，做不到什么了．
下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那就最后一次，再见吧．
我的执念，就让它在最后疯长一遍，失败之后，至少，还能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