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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照片 ...

  •   又是一天繁忙的比赛日。这回齐冬跟全了赛后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又在休息区同两位相熟的球员聊了好一会儿,等绕开等待的球迷开车回家,一看表已接近十二点钟。
      从停车场开出去后,外面的街道静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只有偶尔擦过的汽车撕扯开些许宁静。中心篮球馆本就地处北郊一片偏僻的体育产业区,齐冬家住市区偏北,一路从荒凉之地开回到热闹的灯红酒绿,呼吸畅快了,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齐冬想,人终究还是群居动物。
      推开家门,屋内依旧是漆黑一片。其实这样的场景齐冬早已习惯,也从没矫情过,可这么多天以来,每每推开门,就总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凉意顺着门缝灌了进来,齐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夜深人静,阴影裹着玻璃渣般的记忆向他袭来,空落落的。坐在漆黑屋内的沙发上发了许久的呆,齐冬才积攒起了些力气,起身按开了客厅大灯开关,又顺路摸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齐冬其实也不爱盯着屏幕看,就当是听个响有些活人的声音,家里仿佛就热闹了起来。就算只是虚幻的,也好过冰冷冷要死不活的氛围。
      扔在一旁的手机忽的不停响着提示音,齐冬拿起来一看,一大半都是宋孟柏发过来的。
      “齐老师,上午训练你是不是拍我了?”虽然距离正式认识交换联系方式还没有太长时间,但宋孟柏讲起话来有种天生的熟稔与直接。
      齐冬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对啊。”
      “什么时候把照片发给我一下吧?”
      齐冬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写完的推送文稿以及占据了大半张内存卡,还没整理完的相片视频,一只脑袋炸作两个大了。可身体依旧不愿接受大脑指令,他想了想,确定自己不想在此刻爬起来干活。
      “有点晚了,明天发你吧。”
      “好的。齐老师晚安,早点睡。”
      “晚安。”
      发送完这两个字,齐冬有点想笑。如果在手机聊天记录里搜索“晚安”,就会发现其中的90%都是发送给同一人的,而现在,所有一切都成为了过往云烟。从前那样的亲密关系,原来这么容易就被撕裂了。
      夜深人静,回忆总是涌上心头。
      齐冬跟常蓉当年的婚礼办得很低调。他自认就是个普通人,但常蓉那会儿可是圈里小有名气的漂亮姑娘。二十出头就走进婚姻殿堂在圈里会被隐形削弱资源,所以两人也没有张扬,按女方意思,只请了双方家长和几位好友一起吃饭,拜了父母交换了戒指,仪式流程就算走完。简单归简单,但也足够温馨。后来,除了亲近的朋友和眼尖的同事发现齐冬手指上多了件装饰,其实也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已经结婚这件事。
      这对曾经恩爱的男女这几年一直聚少离多,但齐冬只要是有空,就会坐几个小时高铁去看常蓉。两个人间的相处也一直自认愉快,很少吵架。而近来的主要矛盾是关于孩子——他们年纪都不小,母亲也一直在催,齐冬有次被催烦了便跟常蓉说了这事,结果自然是大吵一架。事后反思了自己的冲动,他也一直理解模特的好身材就是饭碗,生育不可避免地会带来身材走形,不是一两年的休息就能恢复的。别提还有抚养与责任,再加上经济上精神上的重压,不是养只宠物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做出的决定,所以之后齐冬也没再接这茬了。可他明明也很小心没有再踩雷了,怎么还……
      又是一个不眠夜。齐冬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日落又日出。只有在阳光照耀时,齐冬心里才能少一些愁思,活得勉强与从前无异。
      坐在南面窗边的桌前,齐冬边打开电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整理拍摄素材就花了他不少时间,更别提烦人的强迫症也没少折磨。齐冬一边回顾,一边忍不住得意自己近来摄影技术长进不少。而录制视频里宋孟柏的那段采访,也不知道是不是差点被球砸的间断性失忆症,好几个问题齐冬都像头一回听似的,看得他津津有味,差点都忘记整理稿件的主要任务。而绝对抓人眼球的是,宋孟柏虽然小小年纪,可在接受采访几人中的气场倒也没落了下风,回答问题来条理清晰,思路顺畅,逻辑严谨。
      “职业联赛和之前在青年队做比较的话,最大的区别还是在强度上。可能在青年队时我去做一些组织进攻,相对更容易达成我想要的效果,但在职业联赛里,防守的强度首先就不在一个维度,这让我必须投入更多精力,全神贯注一刻不能走神。这样一来,对我的基本功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另一方面,我的应变能力也需要迅速随之提升。虽然上一场我上场时间只有五分钟,但对我而言强度就相当于之前在青年队时的二十分钟了。这对我是磨炼,也是一种提醒,一种激励,让我意识到了自己与前辈们优秀运动员间的差距,也让我能更快进步。”
      “第一次打职业联赛的心情?就是很兴奋,很开心,这是我从小的梦想了,终于实现了。我很开心走进了一个更大的舞台,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值得了,一切都很不容易。”
      齐冬反复听了几遍,终于将完整的采访内容整理了出来,选配了几张有代表性的配图,编辑好点击了推送,归类在自己公众号专栏里。
      齐冬转型做新媒体其实也不过一两年时间。一开始他受邀为本地一家体育报纸供稿,撰写北州雄狮赛况,赛场内外趣事,训练备战日常等等。可传统媒体日渐式微,那份体育报纸倒闭突然,齐冬只好跟随新时代的浪潮,转职成为了一名业余新媒体人。他的公众号流量不算大,靠阅读量赚下的稿费也不算多,可齐冬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帮主队多多宣传,能多笼络些球迷也好。
      等终于忙完,累得腰酸背痛,一看手机,宋孟柏的信息再次送达。
      “齐老师,中午好,吃饭了吗?”
      这一问齐冬忽然想起,昨天男孩问自己要照片还没发呢,敢情人是来隐晦晦“催债”的,齐冬赶紧挑了几张发过去……一会儿,就收到对面热情的一番感谢。
      “谢谢齐老师把我拍得这么帅!”
      “哎呀,太谢谢了。”
      “这构图太专业了,照片色彩好像电影。”
      齐冬乐了,这小孩倒也是自恋,夸起自己也不嘴软。看了这番夸赞,齐冬也忍不住又翻上去看了那几张照片,虽然自己手艺日渐精湛是一方面原因,可在单纯孩子气外的宋孟柏也确实是个帅小伙。最亮眼的是那几张训练照片,投篮专注又自信,修长的身子舒展出流畅的线条,汗水密密布满脸颊肩颈,眼睛里映出凌厉的光。
      是个有前途的小孩,齐冬忍不住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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