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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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臻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余情还在睡觉。
前一天晚上，他写稿子写到凌晨，季臻就在旁边陪他。
季臻没有什么事干，就开始看书。书都是他从余情的包里拿出来的——也不知道余情什么时候把这些书装进去的。
余情看过的书很多、很杂，连带着季臻这好几天看得书也多了起来。
但是意料之中的，季臻很喜欢这样的时光。
安静、单纯的时光。
他有时候会在看书的时候偷偷走神，回想自己前十九年人生，过得不可谓是不精彩——出生于季家的他，有一个酷爱旅行的母亲，从小就带着他到处周游世界。母亲像是圣诞老人，只要对她许下心愿，说出他想要的，第二天他的床头就会出现什么。
他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头脑，小小年纪就一路跳级，学各种兴趣，各门外语，18岁那年他拿到了国外名牌大学的offer，但是他说自己想gap一年。
Gap一年去哪儿呢？
“我想去一中读书。”季臻这么对自己的父母说。
母亲总是很宽容体谅他，“可以啊，去吧。学校那边的事宜你处理好就行。”
父亲在一边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冷哼一声，“随你的便。但是别忘了你的身份是什么就行。”
于是，季臻就这么去了C市的一中，当了一个插班生。
从小，他想要什么，父母都可以帮他得到；等到长大了，他发现这些也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
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认为，自己想要什么，或者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够成功。
只要他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
除了……
季臻看了一眼安静睡在自己身边的余情，这一切像梦一样。
冬日暖房里，清晨六点的时光总是适合睡回笼觉。
季臻也想继续睡，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季臻早上刚醒，就收到了一则消息，脸上难得露出懊恼的神情。
懊恼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余情还趴在床上睡觉，季臻轻轻地帮他翻了个身，让他脸露在外面，不至于待会睡得喘不上气。
季臻出门的时候，意外地，在家门口碰到了一个人。
那人拿着照相机，穿着羽绒服，看上去是游客，但是却是标准的日本人长相，说话也是日语：“你好。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简单的日语季臻能听懂，他用英语说：“可以。”
对方看上去英语不好，但是反正季臻也能听懂日语，于是他继续用日语道：“请问，你和你的弟弟是住在一起的吗？”
弟弟？
季臻想都没想，就知道他口中的弟弟说的是谁了。
季臻心里微微敲响警铃，面上却扬起一个微笑，和善道：“是的，怎么了？”
余情现在还没给他名分，按照年龄来说，自己也确实是余情的哥哥。
“那个……”对方道：“是这样的，我是一个自由摄影师。前几天，我无意间看到您和您弟弟一起出来看雪……我现在正在拍摄一组关于雪景的照片，我觉得您的弟弟非常有气质……”
对方说得暧昧不清，但是季臻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季臻切换了日语打断他，开始微笑着输出：“请问你知道中国的唐诗宋词元曲吗？”
嗯？这人会说日语？
自由摄影师来不及惊讶，脑子已经开始打转：“中国的……唐？什么？诶……我知道杨贵妃……”
季臻继续微笑道：“请问你知道中国的近现代作家，譬如老舍、鲁迅吗？”
“诶诶诶……鲁迅！鲁迅我知道的，我知道他的，他去哪里留学过来着？东北大学……北海道大学……”
“请问，”季臻继续微笑着打断他，日英混合着说：“请问你对芥川、太宰、川端之类的日本文人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吗？”
“啊……诶诶诶……芥川是吗，我中学的时候在国学课上学过……”
对方已经在季臻的攻势下开始败退，他看出了季臻的来者不善，想要认输，季臻却不肯放过他：
“那很棒了，”季臻继续道：“请问你看俄国作家的作品吗？拉美作家的作品呢？譬如，《霍乱时期的爱情》、《酒吧长谈》，抑或是《荒野侦探》……”
对方：“？”
对方：“……”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你们日本人的口癖，”季臻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虽然这个笑并不和善，“最后一个问……”
这次对方学聪明了，还没等季臻话说完就跑了。
一直等到季臻走到物产店了，脑海中突然又想起这件事。
他想着今天早上自己的幼稚举动，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竟然也有这么“不体面”的时候。
真是新奇的体验。季臻笑着拿走了一包火锅底料。
*
“季臻？”
余情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却没有发现季臻的身影。
身边的余温早已经不再，呼啸的雪风声环绕在房屋周围，四周很寂静。
“季臻？”
余情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接着仓皇地掀开被子，起身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季臻？”
他又叫了一遍。
可是没人回应他。
……
等到季臻回家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很安静。
不止是安静，屋子里也很冷，没有开暖气。
但是余情平时是最怕冷的，季臻对温度没有余情那么敏感，他甚至能在大冬天打赤膊，于是余情就自动担当起了在家里开暖气这件事。
所以经常余情一醒来之后，就会咚咚咚下楼，故意激起一阵声音，一路上顺带会打开整间屋子的暖气，然后再换上短袖在家里晃来晃去。
季臻瞬间慌乱，慌神之中，手上的东西直接掉到了地上，接着他听到了角落里余情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余情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的颤抖，问。
季臻他急忙脱掉自己的外套，走上去抱住余情。
“对不起。”季臻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还以为你走了。”余情抬头，眼里有些空，但是眼角却有眼泪。
“对不起……我不会走的。”季臻抱紧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余情却直接扑上去，也抱住了季臻。
这是余情对季臻的第一个拥抱。
像是一个小孩得到失而复得的宝贝。
季臻第一反应是怔愣，但是很快，他笑着拍着余情的后背，是一个哄人的动作，他解释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我本来叫人空运过来了一些食材，但是雪太大了航班延误，我只能去物产店买了点。”
“……大年三十？”
余情呆愣地松开季臻，看向他。
季臻虽然才从外面回来，但是身体却很暖，没一会儿就把余情的身体也烘暖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季臻捏了下余情的脸，“忘了？今晚我们吃火锅，怎么样？”
热腾腾的火锅上桌之后，余情才真正感觉自己的身体暖了起来。
他放下一边的稿纸，都忘了站起来，直接跪着就往火锅边移动。
火锅热气腾腾地在桌上冒着烟，余情盯着升起的烟雾发呆。
过了一会儿，季臻又端着一碟饺子过来了，“过年要吃饺子。”
“嗯嗯。”余情赞同地说，“要吃饺子的。”
两个人都是土生土长的C市人，吃火锅不仅要油碟，还要用油碟蘸饺子。
吃饭的时候并不安静，季臻总是会找到一些事情和余情聊。奇怪的是，季臻每次说的话都能带起余情的表达欲，有时候都吃完饭了，季臻都开始收碗了，余情都要拉着季臻的短袖袖子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两人边聊天，边吃完了这一顿除夕夜的火锅，今早发生的事也离他们都远去了。
吃完之后，季臻开始收碗，余情帮着他一起。
突然季臻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有人给他发了过年祝福短信。
余情只瞟了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过年祝福短信，还有几个有过交集的同学。
哦，还有编辑。
“对不起。”两人在一起洗碗的时候，余情突然说。
季臻正在冲洗涤剂，闻言手下不停：“为什么对不起？这段时间你帮我理碗做得很好，没有摔碎一个碗。”
余情一噎，“……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季臻洗好最后一个碗，递给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过年的时候，身边有人陪。”
余情侧头看了他一眼。
季臻微微挑眉：“不信？”
余情接过碗，把季臻洗好的碗码得整整齐齐，说：“不信。”
季臻说：“我不会骗你。这是真的。我母亲喜欢环游世界，所以几乎每个春节假期，她都会拉上我的父亲一起去海外度假玩，为了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我就成了那个看家的。”
“别想这么多了。”碗都洗好了，下一步是洗澡，季臻推着他进浴室，“快去洗澡。”
余情脚步微顿，还想和季臻说话，于是故意在外面磨蹭，像只猫一样想要弯腰从季臻的胳膊肘下溜去客厅，一边嘴里振振有词：“还没放歌，你知道的，我泡澡的时候要听歌的。”
季臻一把从后面把他搂住，笑着说：“怎么没放？我现在就放，还是你最近最爱听的。”
下一秒，房间内的唱片机就转了起来，放起了一首儿童歌——
“毛巾浴帽小鸭鸭~水温刚刚好~”
余情：“……”
怎么有人想到把儿歌刻唱片的？
季臻看着余情的脸色，笑容再也憋不住，立马在余情红着脸震怒的下一秒逃出了浴室。
*
那一天，余情在静谧的雪夜中醒来，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他微微侧身，对上了季臻的眼睛。
季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
余情就这么看着季臻，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以及痛苦，他突然问：“你会离开我吗？”
“就像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一样，突然又消失吗？”
季臻认真地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余情看着他，又问：“那你会觉得我厌烦吗？如果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我可能会在之后的日子里无数遍问你这个问题。”
季臻吻了吻他的眼睛，像是蝴蝶轻轻落到了树叶上。
“你可以确认无数遍。”
你可以确认无数遍，我对你的爱意。
并且，“这是我的荣幸。”
季臻一直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敏感又坚强、脆弱又坚韧的人。
他知道他敏感、脆弱。
所以他会用最温柔的话语，化作最温和的外衣，去保护他的敏感。
因为你一直知道。
他的敏感，是他与生俱来、不可磨灭，同时又是那么令你目眩神迷的天赐神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4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