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顾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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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而又琐碎的半个月过去。
李大爷的新家进入施工周期后，林昱作为一个新人设计师，既要管控进度，又要控制成本，忙得恨不得把自己掰开来当八个人用。
再加上快到年末，他经常快到零点才能打车回家。
……
是的，打车。
他最近都没蹭到过陆修远的车，再这么下去，工资快要全部奉献给网约车平台。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林昱愤愤不平地点开陆修远的聊天框。
热带鱼：急急如律令！
路漫漫：？
陆修远的回消息速度和忙碌程度成反比，这次几乎是秒回，看来十分清闲。
林昱按下去八楼的电梯，缓缓展开燕国地图。
热带鱼：下班了吗？
路漫漫：还没。
热带鱼：我等你吧，不客气。
陆修远忍不住笑起来，戳了一下林昱头像上橙白相间的小丑鱼。
打出来的文字却和心情截然相反。
路漫漫：不用了，我还在开会。
路漫漫：你先回吧。
林昱站在他办公室外，隔着磨砂玻璃看着里面不甚清晰的人影，最终还是回过去一个好字。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问，陆修远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回。
偶尔也有别的理由，或是在外面应酬，或是干脆没来公司。
之前陆修远再忙，只要赶得及，就必定会来载他下班。
路程虽短，至少还能见一面。
现在连下班也见不上了。
……
难道他识破渣男骗局，最终决定远离自己了吗？
不是之前还强行说喜欢他的吗！
男人心，海底针。
林昱撇撇嘴，打算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又迎面碰上同样正准备下班的郭泽宇。
“林工，还没下班啊。”郭泽宇有些惊讶，“怎么在这，找人吗？”
林昱笑了笑，却没说实话：“来找王主管，有个文件要给他。”
郭泽宇了然地点点头，他们王主管确实更喜欢纸质资料。
林昱随口补充，“不过他好像在开会，我明早再来吧。”
“开会吗，倒是没听说这个点还有会。”郭泽宇疑惑道，对上林昱的眼神，又爽朗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有什么文件你给我，我明早直接帮你交。”
他这反应倒是超出了林昱的预想，可哪有文件可以给，只好摇头道：“不用了，我好像忘了带下来。”
“……”
两人无言走进电梯。
数字缓缓地变动着，郭泽宇忽然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猛地转头来盯着林昱看。
林昱不动声色后退两步，问道：“怎么了？”
郭泽宇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点开一张户型图举到他面前，“林工，这个案子，你可以做吗？”
手机屏幕怼得太近，几乎要把林昱看成斗鸡眼。他微微推开郭泽宇的手，粗略看一眼图纸，“不是住宅？”他目前经手的所有设计都是私人住宅。
郭泽宇点头，“星云广场一楼，咖啡厅。”
林昱眨眨眼，来了点兴趣。
随着城市商业区域的变迁和发展，过去曾因地处偏远而为人所诟病的星云广场，现在也摇身一变，变为本市备受瞩目的新繁华地段。
林昱接过手机，仔细看起了图示，“面积不算大，客户有什么想法。”
郭泽宇答道：“和别人不一样。”
林昱点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郭泽宇没有下文。
“……”刚才的原来不是对客户的评价吗？
郭泽宇挠了挠头，只好自行替客户补充上下文，“不要太模式化，要大胆又亮眼。”
林昱想了想，把手机还给他，“思思比较合适。”
钱思思的设计风格和她的发色一样，跳脱又抢眼，最擅长应对这种需求。
“不行……”郭泽宇急急忙忙拦住他，“我们上次不也搭档得很默契嘛，这次肯定也可以。”
林昱没有反驳他的用词，反而有点好奇他的态度，回头问道：“为什么？”
郭泽宇磕磕绊绊，“就是默、默契……”
正好到达一楼，见他不说实话，林昱随意摆摆手就走出了电梯。
郭泽宇大步追上来，纠结了一会才终于开口，“好吧，其实是我有点怕她。”
“……”比前一个理由更像编的。
看着林昱一副狐疑的表情，郭泽宇叹了口气，“是真的，一看到她我就想躲。”
林昱乐了，“有那么吓人吗。”
“真的，”郭泽宇耷拉着眉毛，难得找到个可以倾诉的人，“我看到她那头蓝发，就控制不住地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心跳加速。”
……
这症状好像在哪见过。
林昱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摸摸鼻尖，“我回去考虑一下吧。”
见他答应考虑，郭泽宇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眼看约好的出租车快到门口，林昱继续往大门走去，随口道：“不过你最好也得考虑考虑。”
郭泽宇外头，“我要考虑什么？”
面对郭泽宇茫然的眼神，林昱最终咽下了后半句，“没事，你这样也挺好。”
“……”什么意思，好像被骂了。
坐上出租车后，林昱还在想着郭泽宇的邀请。
这个方案他能做，也想做。
但有没有必要做。
他刚才说的是实话，这种类型明显更符合钱思思的风格。
林昱更偏向于家居人情类，可能很难匹配咖啡厅这种面向公众的商业需求。
他越想越多，打开手机想找人问问意见。
屏幕刚点亮，想找的人还没找到，郑妙妙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郑妙妙：恭喜。
郑妙妙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后面也不再回复，林昱直到第二天醒来还是一头雾水。
他打开手机回一遍错过的客户信息，关掉没用的群聊和推广，最后看到陆修远的聊天栏那里，还停在自己昨晚最后发过去的那个好。
昨晚原本打算找陆修远商量，但被郑妙妙消息打岔之后，他到家后就匆匆洗漱睡了。
林昱狠狠戳了几下陆修远的头像，关掉手机又一头埋进被窝，准备睡过这个周六早晨。
刚合眼不到三秒，他又被来电铃声叫醒。
他眼前一片模糊，没看清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
对面听见他这沙哑的声音，问道：“还没醒？”
林昱揉了揉眼睛，还在懵，“哪位？”
对面安静了几秒，缓缓道：“林昱，你没存我电话？”
林昱愣愣地看一眼手机屏幕，一瞬间瞌睡飞走大半，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郑总。”
郑妙妙听着他这强打精神的气泡音，有些无奈，“转正述职PPT相关要求已发你邮箱，周一12点前发我。”
大脑还没开始运转，林昱脱口而出道：“好的。”
十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什么东西？”
无人回应，郑妙妙早已挂断电话。
林昱又在床上发了好半天的呆，才露出笑容，在床上来回翻腾。
他找到林景和陆修远的聊天框，分别发过去一串欢欣鼓舞的鞭炮和礼花。
林景作息健康，周末起早，率先发来了回复。
哥：终于疯了？
热带鱼：我们经理让我准备转正述职，嘿嘿。
哥：恭喜。
哥：不知道怎么写可以问我。
热带鱼：好，谢谢我的好哥哥。
哥：……
陆修远的回复也及时赶到。
路漫漫：恭喜。
热带鱼：我还什么都没说。
路漫漫：你哥刚给我看了，我和他在一起。
……
没有人问！
林昱奋力搓着手机屏，想把这句话从屏幕里搓掉。
他撇撇嘴，直接翻身下床打开了电脑。
等待开机的十几秒时间里，林昱的心也渐渐冷却。
……
述职是什么？
当他看见邮件里两份Excel外加一个PPT的标准模板后，沸腾的热血直接降到冰点。
林昱捂着脸，他搞不懂这个问题，头有点晕。
洗漱完下楼吃完午饭，他更是直接倒在了沙发上不愿意动弹。
蔡婉玉捏捏他的脸，眼看着自家小儿子开始工作后，日益严重的黑眼圈，心疼道：“回房睡吧，在这里会着凉。”
林昱摇摇头，侧过身子，企图把自己埋进抱枕堆里，闷闷道：“妈，我要升职了。”
蔡婉玉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这是好事啊，怎么还不高兴。”
林昱瘪嘴，“可是我不想做PPT。”
“……”
林昱依然躺着，在沙发上撒泼又扑腾，“我纯洁无瑕的工作生涯里，怎么能染上PPT这种脏东西！”
“……”
蔡婉玉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地上倒着那个不愿去幼儿园的林昱，手里还缺了根竹条。
她看了好半晌，才犹豫着开口，“要不，找个枪手？”
用词太古老，林昱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较为合法的那种。
他腾一下坐起来冲她举起大拇指，热血回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蔡婉玉笑着骂他，把他赶回房间。
从客厅到他房间短短路程，林昱就已经定好人选，直接躺在床上打开微信。
热带鱼：帮我个忙，别告诉我哥。
路漫漫：什么事？
要找，肯定得找个做过述职的。
而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公司上班，从普通业务一步步做到经理位置的陆修远，毋庸置疑是最佳人选。
热带鱼：帮我做PPT。
收到这消息，陆修远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洒出去半桌子。
林景瞥他一眼，默默把自己的碗挪远一截。
陆修远干笑着找服务员要了块毛巾，一边思索该回什么。
如果要公事公办，这PPT必须得林昱自己做。
如果从私心……
“如果是林昱，”林景冷不丁开口，“什么都别答应他。”
陆修远面不改色，“不是他。”
林景嗦了一口面，神色不变，直接揭穿，“他只会找你。”
路漫漫：悲报。
路漫漫：你哥说不可以。
热带鱼：不是让你别告诉我哥吗！
路漫漫：我什么都没说，他感应到的。
热带鱼：……
林昱蔫了，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脑子里一遍遍地想象着还没发生的可怕场景。
PPT做得太烂，被陆修远嘲笑，被郑妙妙嘲笑，甚至连郭泽宇都来踩两脚。
林昱知道自己这样不行，可他控制不住。
在他陷入下意识逃避之前，手机连续响起的几声提示音及时拉回了他的思绪。
林昱打开一看，是陆修远给他发了五个文件，全是他以前的述职报告。
按时间和事项分别命名排列，条理清晰。
路漫漫：可以参考一下，我晚点回家把讲述稿也找给你。
路漫漫：放轻松。
热带鱼：谢谢。
路漫漫：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你上去跳脱衣舞我都给你过。
热带鱼：……
感动的情绪被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林昱不再回复，挨个点开文件，细细看了起来。
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宋体13号字不居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艺术字效果和弹跳动画。
业绩亮眼，版面美观，文字内容十分简洁。
堪称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林昱的重点渐渐跑偏。
说是参考学习，他更像在从侧面接触陆修远过去的那七年。
陆修远第一份述职是转正，那时林昱还在读本科。
林昱本科毕业到读研的那年，陆修远连升两级，坐到了见习副经理。
后来见习副经理也转正，又到现在的陆总陆经理。
嚣张的陆总必定是大大方方地向所有人亮出自己的成绩，甚至摆出一副不重用他就是重大失误的态度。
林昱脑子里四五个迷你版陆修远来回奔走，正儿八经念PPT的样子反倒逗得他笑出了声。
忽然，手机太久没有操作而熄屏，漆黑的屏幕上映出林昱脸上满满的笑意。
……
怎么回事？
PPT有什么好笑的？
林昱瞪着自己，抬手把嘴角往下拨，直到屏幕上的人彻底变成苦瓜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