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矛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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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
李大爷的新房工程按计划正常推进，咖啡厅的需求修改交给了郭泽宇去再沟通，甚至一向挑剔的郑妙妙也对林昱的PPT没什么意见，转正述职定在了这个周五。
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公司门口没有停着一辆要接他回家的银色宝马三系。
林昱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
打开手机，最先跳出来的是微信，上面显示着最近重复过无数次的对话记录。
热带鱼：下班了，走吗？
路漫漫：晚上有应酬，不在公司。
路漫漫：你回吧。
热带鱼：好。
林昱拢了拢围巾，认命地开始准备打车。
他之前就有所发觉，陆修远在躲他。
今天则是确认了这一点。
微信照回，资料照给，但就是不接触，不见面。
……
精神分裂？还是地下情？
林昱撇撇嘴，企图从脑子里删掉这个离谱的比喻。
看着打车软件上显示的排队38人，林昱叹了口气。
唉，今天其实也没那么顺利。
林昱走回一楼大堂，坐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在手机里刷着各种新闻。
忽然，一道男声凑到他头顶，“昱哥，你怎么还在这？”
林昱抬头一看，是郭泽宇。
郭泽宇这几天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然就改口开始叫他哥。
不过自己确实比他大几个月，林昱只好摆摆手随他去了。
“在打车。”林昱给他看了一眼手机屏，“还有13人。”
郭泽宇笑了笑，抬手就给他点了取消排队。
……
办公楼大堂有摄像头吗，用围巾勒死人犯法吗。
林昱瞪大了眼睛，用眼神表达质问。
郭泽宇试图安抚被害人过激情绪，笑容不变，“坐我车回去吧。”
林昱斜眼看他，“你也跑网约车？”
郭泽宇一下没跟上他的思路，反应过来后才干笑道：“韩老板的咖啡厅需求改回来了，我只是想和你再确认一下。”
林昱看一眼手机里显示的预计排队时间20分钟，又瞪他一眼，只好点头认命，“行吧，边走边聊。”
郭泽宇松一口气，拍拍他就扭头往地下车库跑，一边跑一边喊道：“你在路边等着就好，我马上来！”
他来去匆匆，林昱又多坐了一会，才拢紧大衣和围巾走出门外。
刚过九点的企业园区还很热闹，仿佛楼上还未熄灭的灯光是星星，外边马路上时不时响起马达声和鸣笛声是安眠曲。
一辆悠悠停在门前的红色甲壳虫，则是孩子们的玩具。
林昱乐了，开门上车就到处摸了一通，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你这车，刷卡还是投币？”
“……”郭泽宇听过许多人吐槽他的车，这么过分的还是第一个。
不对，还有另一个。
“昱哥，你怎么和陆总一样。”郭泽宇想起那天的经历，忿忿不平道，“之前他坐我车，上来就掏出两枚硬币，问我投币口在哪。”还连他车载蓝牙，放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林昱笑容僵了一瞬，最终还是渐渐消失，淡淡道：“是吗。”
郭泽宇察觉到他语气不太对，好奇道：“怎么了，和陆总有矛盾？”有八卦，速来！
林昱摇摇头，表情淡漠，“他一个领导，我能和他有什么矛盾。”
……
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八卦！
陆修远之前有事没事就往九楼跑，现在不仅不跑，另外一个当事人还这种语气。
哼哼，不对劲。
任何人都喜欢打听领导的八卦，就算是好领导的八卦，郭泽宇也是来者不拒。
什么方案需求都先扔一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
郭泽宇斟酌着用词，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呃？”
说曹操，陆总到。
右前方那辆和他们一起堵在二环上的银色宝马，好像就是陆修远的车。
郭泽宇敢在背后说人八卦，但不敢真的在人的背后说八卦，默默闭上了嘴。
不等他说，林昱也发现了那辆车牌异常眼熟的车。
呵，不是说不在公司？
怎么又出现在了从公司出来的同一条车道上？
林昱算了下时间，如果不是打车太费时间，他还真发现不了陆修远就跟在自己后面。
林昱默默翻个白眼，不想一起走就直说，用得着这样？
不是……
喜欢他吗。
林昱原本火气冲冲地想打开微信找陆修远理论，却又被自己亲手浇熄。
他一个享受着陆修远对自己好，却不给任何回应的人，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发脾气。
喜欢是陆修远的，他愿意给就给，不想给的时候就收回。
很合理。
意识到自己又要陷入极端情绪，林昱一咬牙，强行让自己从中抽离。
随后，他从包里掏出平板打开咖啡厅草图，对着郭泽宇中气十足地吼道：“来，把第二版需求，发我看看！”
“……”
转眼来到周五。
这天除了上午有林昱的转正述职，下午还有咖啡厅的初稿内部碰头会。
但林昱觉得自己估计没命活到下午。
推开会议室门时，有几个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林昱依稀都认得，是营销部和行政部的几位领导。
林昱逐一问好，静悄悄地开始设置电脑投屏和翻页笔。
郑妙妙和孙万震在他后面，陆修远则是踩着点进的门。
他进门直接坐下，拿着手机按个不停，连半个眼神都没递到林昱这边来。
林昱假装不在意地瞄着他的手机，心里暗暗祈祷陆修远忘了关提示音，待会被郑妙妙踢出去。
不多时，到了规定的时间。
孙万震负责给在所有人分发评分表，郑妙妙抬头看着林昱，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开始吧。”
她这话像猛地给林昱眼前加了层遮罩，他只感觉自己大脑嗡的一声，手和腿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可是，大脑明明没在运转，他嘴却能流畅地说出背好的稿子，“在这件案例中，我颠覆了传统设计中对于卧室的概念，打破固有思维，赢得了客户的一致认可。”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叫偷换概念。我能理解，”林昱笑了起来，眼里是不属于他的自信和嚣张，“毕竟有的人，连换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换。”
听到这话，陆修远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这句是他稿子上的话，林昱活学活用，改几个字就搬了过来。
瞥一眼当年也在场的郑妙妙，果然看到她在对自己翻白眼。
强压下笑意，陆修远动手写起了评分表。
林昱的述职还在继续，此时已经快讲到最后一部分的未来展望。
陆修远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
林昱时不时瞄到陆修远，好几次差点卡壳。
……
这是在写什么？纸上的字都快比他说的还多了。
林昱完成整段述职，陆修远才舍得停笔。
领导们纷纷交表离场，林昱舒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述职会全程有几次想就这样夺门而出，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的地方，然后直接在那度过余生。
不过他撑过来了，附赠一头冷汗。
郑妙妙还留在会议室里没走，她是林昱的直属上司，负责做最后的评分整合。
林昱在收拾领导们剩下的矿泉水和水果，她不紧不慢地看着其他部门经理给林昱的评分。
“别收了。”郑妙妙突然开口，看了一眼他略显苍白的嘴唇，和有些涣散的眼神。
闻言，林昱傻愣愣地放下了手里的瓶子和小番茄，等她的下文。
郑妙妙定定地看了会评分表，最后还是选择说回公事，点头道：“表现不错，基本成了。”
林昱面露欣喜，“谢谢郑总。”
郑妙妙突然发现他左脸颊上有一个酒窝。
她在手里一沓评分表中翻了翻，抽出一张递给林昱，“看下这个。”
林昱疑惑接过，低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评分人旁边猖狂又潦草的三个大字——陆修远。
再往下，他就看不懂了。
“主次卧更换的概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仅打动了客户，更打动了营销部的命脉……什么意思？”
郑妙妙不说话，做手势让他继续往下看。
“电视墙虽小，却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怪不得我忽然觉得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唉，原来是设计之神在发光……”
林昱念不下去了。
后面满满当当的几百字，全是这种毫无意义的玄幻文学。
……
合着刚才陆修远就在写这个？
林昱郑重地将这张评分表放回桌面，推给郑妙妙，“请。”
“……”郑妙妙原本也是想着不能只有自己被恶心，但她没想到被念出来更恶心。
林昱试探问道：“这个，还会给其他领导看吗？”
郑妙妙抬眸看他一眼，“不会。”
林昱松了一口气。
“不对，”郑妙妙轻飘飘地补充，“应该还会给副总。”
“……”哪个副总，林景副总？
林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要了吧。”
郑妙妙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径直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林昱心如死灰，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让林景看到那些鬼东西。
过了一会，手机震了一下，一条新消息提示。
林昱点开一看，郑妙妙拍下了陆修远的大作，给他发了过来，并附赠评语。
郑妙妙：神人留念。
从未见过如此贴切的形容，林昱笑得打跌。
他转手就给陆修远发了过去。
热带鱼：分享神人。
路漫漫：……
路漫漫：郑妙妙这算泄露机密，我可以告她。
热带鱼：你先等着看我会不会告你吧。
林昱给他连击七八个中指表情。
路漫漫：有感而发，发自肺腑，釜底抽薪。
热带鱼：少来这套。
原本话也可以就说到这里，可林昱思来想去，心里有个结打不开，憋着难受。
于是，他决定学习一次陆修远的有话直说。
热带鱼：你最近明明在故意躲我，现在又在评分表上写这些，精神分裂？
路漫漫：为什么突然骂人？
陆修远难得地发了表情，还是个委屈哭哭的小老鼠。
林昱差点心软。
可转念一想被告人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值得可怜。
热带鱼：你心里清楚。
热带鱼：前两天骗我说不在公司，结果回去路上就看到你车了，就在旁边。
热带鱼：烦我了可以直说，不用找那些错漏百出的借口。
路漫漫：不是，我那天真的不在公司。
热带鱼：车是不是你的？
路漫漫：……是我的。
热带鱼：对你无话可说。
热带鱼：陆修远，你太过分了。
陆修远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得有点懵，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最近故意躲着林昱是事实，可至少那天他真的不在公司！
被冤枉的感觉很难受，可是被冤枉了一半就变得很难堪。
陆修远在输入框里敲了老半天，敲完又删掉，删掉又敲，如此往复。
他不想让林昱生气，可是他怕解释完了林昱更生气。
陆修远还在努力敲键盘措辞，忽然，屏幕里弹出来一个来电提醒。
他原本因焦急而皱起的眉毛，此时皱得更紧。
深呼吸两三下平复好心情，陆修远又变回了那个专业又温和的陆经理。
刚接通电话，对面人的声音就直接冲了出来，“修远呀，你怎么才接。”
陆修远嘴角抽了两下，礼貌道：“徐太太，刚才我有个会，所以没及时看到，不好意思。”
对面人显然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叫我婷婷就好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这么见外。”
“……徐太太。”陆修远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打算问她正题，“有什么要紧事吗？”
陶婷笑起来，“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
陆修远不接她这个茬，“如果是对第二版设计稿还有什么修改意见的，可以随时联系我，或是直接在群里找我们郑工。”
“这样啊，”陶婷想一出是一出，“那你陪我去看看沙发吧，我们可以提前选。”
陆修远酝酿了几秒情绪，才缓缓答道：“好的徐太太，我这边晚些和徐先生约时间，到时候三个人一起去看看。”
他把最后半句咬得很重，几乎想生啃了这台还在乱叫的手机。
陶婷哪里会同意，又拉着他硬聊了起来。
足足过去十来分钟，他才成功挂掉这通电话。
……
为了赚钱不丢脸，可是这样赚钱会不会真的有点没有尊严。
陆修远头疼，胃疼，牙尤其疼。
忽然，有人敲了敲办公室门。
陆修远缓了缓情绪，“进。”
开门的是孙万震，“陆经理，碰头会要开始了，三号会议室。”
陆修远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办公室。
刚一出门，迎面就碰上在和郭泽宇说话的林昱。
郭泽宇送上他的招牌灿烂笑容，“陆总好。”
林昱却看都不看他。
陆修远点点头，视线转移，看向林昱，“林工也好。”
林昱看了他一会，才慢慢回他一句，“陆经理好。”
……
刚吵完架，好尴尬。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