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开荒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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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辰原计划是晾张望几天，找点事做，转移注意。结果一看考试安排和落下的大作业，彻底把张望忘了个干净，每天起早贪黑女娲补天，好不容易交完一门课的期末作业，眼冒金星，再看不进去一点书，干脆早早回了宿舍。
他盘了一遍各科重点，估摸着只能利用每门考试之间的时间差突击复习下一门课。一些非数学的通用课倒还好，看看背背，数学和会计类当真是不好糊弄。
好在檀辰平时上课都认真听讲，课后作业也都没落下，复习当真只是复习的程度，查缺补漏。
杨畅仰头朝天，将书盖在脸上：“怎么办，一点没听，我这是预习啊！”
顾小北冷嘲热讽：“别嚎了，抓紧时间，不行你问老魏老林能不能把笔记卖给你，或者问问李志杰。听说你们学习部有考试重点，是真的假的？”
李志杰推了推眼镜，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会，学习部的大家只是在学习上会花更多心思罢了。”
“……”顾小北像吃了苍蝇，转过头看檀辰：“辰辰，你复习得怎么样？菲菲学姐给了我她们上一届的重点，有几门课的老师据说每年不怎么换题的，你要吗？”
“那太好了，”檀辰感觉胃里翻滚的不适缓解了一点，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勉强冲他笑了下。
笑得顾小北面上一红，又很快发现不对劲，凑上前看他：“你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胃有点不舒服，”檀辰喝了口热水道：“估计是到考试月了，多少有点焦虑。”
这学期的心理选修课他有的没的听了一耳朵，说胃其实是情绪器官，往往能第一时间反映出人的情绪变化。反观自己过去每逢考试就失眠或肠胃炎，现在看来可能其实是焦虑情绪，身体比大脑更早一步做出反应。
杨畅很有眼力见地来给他加热水：“辰辰哥哥，别焦虑，我看你上课都挺认真的，平时分应该还能往上拉一拉，及格没问题的！还有小北说的那个什么菲菲学姐的真题呢……诶，说到真题，不知道小生能不能也一睹学姐风采，毕竟咱们都是电商的，想必一脉相承。”
顾小北横了他一眼：“你快预习去吧，要真题也可以啊，一科188，五科给你优惠888，怎么样？”
杨畅：“没问题，我现在就转账？”
顾小北：“……”
檀辰默默退出战斗，经两人这么一打岔，心里倒是轻松些。像杨畅说的，平时作业都认真做了，从未缺勤，想必平时分还是很可观的，至少不会挂科。
只是拿不到奖学金，不然还想用这笔钱寒假带张望出去玩一趟。
他这才想起已经几天没有联系这个倒霉弟弟了。刚开始他全天自习，晚上到宿舍才想起来回信息，也不方便回电话——十点半在高中刚好是熄灯时间。两人从每天聊天，降级到隔天轮回，直到今天，檀辰点开张望的对话框，发现上一条消息还是他三天前发来的一张落日照片。
稍微缓解的肠胃好像又开始痉挛，檀辰面无表情，小口啜饮热水，心想这是否说明张望也是自己焦虑情绪的来源之一。
他放下手机又拿起来，点开对话框，纠结要发点什么，却看到“正在输入中”几个字。
不知道对面是在写什么小作文，檀辰索性被动等待，见对面敲敲停停，停停敲敲。
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张望终于发来了几个字：【哥你最近很忙吗？】
小心翼翼的试探语气，往往搭配着一双亮晶晶的期盼眼神。
檀辰：【考试月，忙着复习】
檀辰：【敲半天就这么几个字？】
对面开始新一轮的敲敲停停，檀辰看了眼时间，今天难得早点回寝，不到十点，干脆直接打电话过去。
张望：“……哥！”
檀辰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起身，走出宿舍，顺便出去转转。
“我这几天确实忙着复习……今天交掉一门大作业，所以早点回了宿舍，”他原本想提一嘴忘回消息的事，又觉得多余解释，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你这几天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吗？”
“有，每天都在好好学习向上，”张望难得听檀辰嘴里说出这种话，“昨天月考来着，数学超级难，但是好几题我在练习册里做过……一考完就听韩天天他们在那喊难来着，问我我也跟着说难，嘿嘿。”
韩天天是他同寝同伴的好兄弟，檀辰有点印象。小子还挺会装，他不由自主带了几分笑意，“什么时候出成绩？”
“下周就出了，然后过三周又要考试了，”张望有点恹恹的，“你们当初是不是没有月考？”
“一袋橘子，谢谢，”檀辰顺路走到学校超市，感觉喉咙有点发干发痒，随手拿了袋水果，“没有这种统一的月考，但数学物理会有随堂小测。”
“那也好不到哪去，”张望点评道，“怎么大冬天吃橘子呀哥？你们有办法加热吃吗？而且橘子是这个季节的水果吗？”
檀辰出了超市门，被凛冽冬风正面袭击，差点没喘上气，当即裹紧围巾，拉上兜帽，勉强将手机塞进帽子和围巾的间隙，“哪那么多话，地理没学过吗？分析十二月本地橘子晚熟的原因。”
张望：“……好像是有这么个题。”
檀辰：“嗯，我高二会考的题。”
张望简直眼前一黑，赶忙转移话题：“啊，我听你那边怎么风那么大？这几天降温啦，注意保暖啊哥，你还是考试月，小心别受凉。”
某种程度上兄弟俩确实是互相爹来妈去，偌大世界相依为命，很难不进行角色代偿。
檀辰这么想着觉得有点好笑，连张望都听出他话里的笑意。
“哥，”他突然小声唤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还行吧，准备挂了，晚上早点休息，”檀辰钻进宿舍楼，终于喘上口气，“明天要接着埋头复习了，你要想聊聊就提前说，我早回宿舍半小时。”
檀辰自己都对说出口的这句话感到意外。挂了电话上楼梯，他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认为可能是听张望说月考，不由想起自己高二每次小测和会考前的焦虑反应，进而认为张望有可能也会出现相似的症状，尤其他还没有亲人在身边，可能会更焦虑。因此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尽量安抚他的情绪，尽到监护人的职责。
结果张望生怕打扰到檀辰考试月复习，此特权仅在每周六晚使用，两人累计通话四次，檀辰就结束了半生不死的考试月。
“辰辰，你真要自己留在宿舍吗？”顾小北收拾着寒假行李，见檀辰无动于衷，在电脑前十指如飞，随口问道。
檀辰：“没事，也就一周，考试月落下了点兼职的工作，正好补上。”
“你听起来有点鼻塞，我柜子里还有感冒药什么的，你要是看着不对劲，自己记得吃。”顾小北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交代了几句，走了。
同宿舍的几个人都是今天离校，杨畅更是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当天就回家了，说破宿舍多待不了一天。
原话是“破宿舍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辰辰哥哥你要不跟我回家，去兼职也方便，好吃好喝我家都有。”
檀辰婉拒。
宿舍也没那么破，虽说六个人略显拥挤，没什么隐私空间，但上床下桌这两方天地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活动空间。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
省城的冬天好像永远是阴天，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晴朗不起来。
下午三点，张望应该还在上课。檀辰在宿舍转了一圈，难得生出一丝无所事事的情绪，站在阳台上发了会呆，天灰蒙蒙的，宿舍楼也灰蒙蒙的，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又回屋里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干活。
期末月落下不少工作，外面天气这么差他也懒得去公司。其实在宿舍加班和在乙城加班没什么区别，檀辰莫名就是不想回去。
也说不上莫名，他心里一哂，不过还是上个月那么点破事，可能张望都不记得了，当是一时兴起，只有自己在这如临大敌。
当晚不到九点，檀辰便困得睁不开眼，早早上床休息。眼睛一闭，便看见自己从檀春手中接过钱，带张望去买烟花。
不知道是几岁的张望，站在路边只有那么小一点，被帽子围巾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地看过来，然后把手塞进自己的口袋。
不是说小孩子火气旺，怎么他却这么冰冷，檀辰心想，任由他揣着，领去小摊上买了仙女棒。四下都是无尽的黑暗，檀辰浑身发冷，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着，两人轮流呼出白色的气。
檀辰说我们去楼里放吧，张望点点头。于是两人进了楼道，檀辰浑身的寒气散了些许，不经意回头，却看见张望突然长得比自己还高，一双灼热的眸子盯着自己，手里攥着烟花，欲言又止。
周围环境突然变了，檀辰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檀春坐在床边，眉头紧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说话声模模糊糊，只能听清“辰辰”。
他想应她，却发不出声。
檀春起身，交代了张望几句便出门去——此时的张望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他趴在床边看了一会，干脆脱了外衣，钻进被窝。
会传染你的，檀辰想说，却动弹不了，只能任他抱着，像个小火炉，好热。
“奶奶说要发发汗，睡一觉，汗发出来就好了，哥哥，”张望几乎是贴在他背上说道，“快好起来。”
檀辰全身又开始发烫，汗湿了睡衣，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他想起来这是他上初一那年，可能冬天吹了风，也可能是去人多的地方被传染了，傍晚回家便高烧不退。喂他吃了药后檀春回房休息，张望却非要抱着自己睡，整晚热得睡不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烧退了，张望小脸一片红，开始咳嗽。
他断断续续咳了一个月才好，差点转成肺炎。
檀春不知道从哪看来的土方子，去菜市场找人买鸡苦胆，炖了给张望治咳嗽。那玩意看起来就难以入喉，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张望怎么吞得下去。于是檀辰每次会准备提前准备一块冰糖，看他吞了药就递过去。
大梦一场。檀辰睁开眼，衣服湿透，喉间好像还残留着鸡胆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