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拨云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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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号，周六，晴，张望出去打工，小徐出去约会，檀辰留守在家大扫除。
公寓安排有两周一次的上门保洁，但檀辰不太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每次只让阿姨打扫公区。
他把床上四件套和换洗衣物分批次塞进洗衣机，洗完晾晒，放洗衣机运行自洁，又回房间把书桌和床头柜上零零散散的杂物收好，擦去浮灰，整理衣柜。
这种不用动脑的工作能让他觉得平静。
门铃声响，檀辰拍了拍手，开门。
邮政小哥：“您好，文件签收一下。”
檀辰看了眼收件人姓名和地址，当即明白这是什么，签了字，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究忍住没拆，给张望发消息。
檀辰：【应该是录取通知书寄来了，晚上早点回。】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收到张望的一个笑脸。
张望：【教务说今晚老师排满了，走不掉，我尽快回家】
檀辰：【晚上少吃点垫垫。】
这次张望秒回了个疑惑又期待的表情，檀辰没再回复。
周末也排这么满，晚上都走不掉。檀辰有些无奈。某种程度上他能理解张望为什么这么拼命，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
但毕竟有我在，没必要。他心想。
想归想，檀辰拿出实干派的风采，临近九点时下楼买夜宵，打算再自己炒两个素菜，等张望回家时刚好可以吃上。
小徐最近跟女朋友打得火热，公寓这三个大男人，怎样都有点不方便，于是每个周末都去女友那住。兄弟俩乐得独占一整间公寓，说话做事自在许多，檀辰也自觉包圆了这两个月所有水电费，毕竟多个人头开销。
九点半，张望准时到家。
“哥！”他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连带着玄关的灯好像都亮了几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檀辰早听见门外的动静，从厨房出来，一眼看到他手里拎的一塑料袋绿色。
“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个，”张望三两下换好鞋，冲上来献宝，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莲蓬，“刚在车站边难得看到有个大爷在卖，最后一点全给我了，说新鲜包甜的。”
檀辰小时候确实很爱吃，主要是喜欢把莲子从莲蓬中剥出来的过程。每年夏天当檀春在店里忙，顾不上他的时候，就会买几个莲蓬给他玩，边玩边吃，也能消磨一些时间。张望却觉得莲子芯苦，往往吃了几粒就不再碰，更喜欢把莲子的外皮套在手指上，骚扰檀辰。
“省城确实很少见到卖的，”檀辰接过莲蓬，勾起嘴角道：“先去冲个澡吧，然后来吃饭，还有一个炒空心菜，马上好。”
仲夏，外面体感温度超过三十五度，张望从早上出门开始，一身衣服就湿了干干了湿，这会终于冲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坐到餐桌前。
檀辰端来空心菜，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邮政信件：“拆开看看。”
省城大学的新生礼包这几年没怎么变过，张望拆出一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一张银行卡，一封给大一新生的信，没了。
张望眼睛亮亮地看他：“跟你当年收到的一样，哥。”
檀辰自己都不记得当年收到些什么东西，突然想起来问道：“什么时候填的统计学？”
张望：“应该是省大的第二志愿，嘿嘿，不过我也挺感兴趣的。”
檀辰“哦”了一声，仔细看了录取通知书，又小心翼翼地收进信封里：“那就行。明天还要上班吗？”
张望撇嘴：“上的，明天也是一整天的课。”
檀辰：“什么时候结束，带你去银行激活银行卡。学费也都准备好了，估计跟我的差不多。”
“下周日结课，”张望看了他一眼，“学费多……”
檀辰：“没多少，你不用操心，这是奶奶专门留给我们上大学的钱，学杂费生活费都从里面出。等我们去开卡我把你的部分一并存进去……你是希望四年的一起打给你，还是我按月分配？”
张望一愣：“都行。”
檀辰看他一谈到钱就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不用紧张，主要看你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花销。这笔钱本来就是奶奶留给你的，我只是代为保管。你要能做好花钱的规划呢，我就把四年的一起打给你，你看着安排，你要觉得管不住自己，我就按月或者学期打给你。”
张望这才理解他的意思，松了口气：“不然还是先按月或者学期吧，我自己也能打工赚点钱，做生活费。”
檀辰点头：“行，吃饭，下周看看想去哪玩，等你结课后一起去。”
张望两眼冒光：“好，交给我安排！”
此次行程由张望全权安排。小张老师掏出暑期辛苦劳作的一半工资，定好了酒店住宿，说要给檀辰安排一个难忘的避暑之旅。
当檀辰乘火车转大巴转三十分钟索道，终于登陆在一座山上，开始缓缓后悔，不应该把决定权交给张望。
檀辰：“这深山老林里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你？”
张望背着两人份的行李，身型矫健，笑容灿烂：“这可是课本里的名山，避暑胜地。当初学到那篇课文时就想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愿望……哥你快看那边。”
檀辰不再多话，极目望远，确实壮观，只是天公不作美，晴转多云。
不过山中云雾缭绕，也算是另有一番风味。
两人在游客服务中心没等太久，就看到一辆通体刷黄的小面包车开来，接上他们和一对情侣去民宿。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听口音更像是北方人，热情地帮四人放行李，招呼大家上车。
“大家好大家好，欢迎来到吴山，我就是这个民宿的老板兼司机，后面几天出行要用车随时找我，哦也可以买旅游区的游览车通票，八十块钱管一周。”
老板话多且密，介绍山里的情况和几个必去景区，小情侣相当捧场，很快跟司机打成一片，叽叽喳喳个不停。
于是兄弟俩得知情侣两人都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刚恋爱一个月，正是情感浓度最高的时候，女孩全程拉着男孩的手，看到窗外有什么都能点评两句，男孩则是看她比看窗外多，偶尔一个转弯颠簸，恨不得把她揽进怀里。
张望在后排羡慕地看了他们一会，又看了看身边的檀辰，假装不经意往他那边挪了点。
老板注意到这两个年轻男孩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一边开着七弯八拐的山路，一边还能分心打探他俩的关系。
“两位小兄弟是，放暑假出来玩？”
前排小情侣显然也很好奇，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回答。
张望没来得及反应，倒是一直看着窗外的檀辰立马应道：“带我弟弟出来过暑假。”
“噢，果然，一看就是兄弟俩，”大叔对自己猜中答案很是满意，“吴山自古都是避暑胜地，你们这周运气好，人不算太多，刚放暑假那会这条路都要堵上半小时呢。”
张望小声问道：“我们长得很像吗？”
檀辰心情很好的样子，随口道：“可能吧。”
一行人到了民宿，大叔帮他们卸了行李，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出发去接另一批客人。
檀辰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这片有不少民宿招牌，看起来都是自建房重新粉刷改造，零零散散地沿山路铺开。大叔家的招牌不算起眼，平实无华的木板上用白色油漆刷了“山间小筑”四个字，内里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大门进来是一串青石板路，通往一楼院落，做了茶席，也是明早吃饭的地方，另有两个房间，是大叔和他父母在住。二三楼看起来是同样的布局，只是全部隔成客房。
等他溜达一圈回来，发现张望已经在跟小情侣谈笑风生。
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比自己更像檀春，檀辰心道，走上前去。
“哥，”张望手上拿着蚊香，大大咧咧的，“他们正好住我们隔壁，刚来问有没有多的蚊香，我看我们房间有一盒多，就打算分他们几盘来着。”
小情侣跟他点头示意，女孩友好地笑道：“多谢小兄弟啦，房东大叔说是回来给我们拿，只是我天生招蚊子咬，这会已经被咬得不行了。”
张望：“我哥也是，我俩出去蚊子都只咬他不咬我，估计他的血甜。”
男孩找来打火机点蚊香，又递给张望点上，两人动作出奇的一致，檀辰则跟女孩在旁边看着，眼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女孩：“我们先回房间啦，有缘再见，玩得开心哟。”
张望热情地跟两人招手，延续了雀跃的风格转身拉檀辰进房间：“玩得开心哟，我们简单收拾下，下午可是有行程安排的。”
檀辰：“……好。”
两人中午在路上吃过，这会不饿，干脆先沿着山路在附近随便逛逛。
吴山的旅游业发展了很多年，相对成熟。政府依据山型，设置了观光巴士贯穿每个景点，交通枢纽的地方甚至发展出了中心商业区，商店林立，一应俱全，看起来跟平常的城市街道差不多，只是饭店多以山野土菜馆为主，临街便利店则有很多登山手杖和雨靴雨伞售卖。街道的另一边砌起白玉围栏，围栏下是高山深谷，远处则是层峦叠嶂，蔚为壮观。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檀辰站在围栏边，这才由衷感慨不愧是千古名山，名副其实。
张望买水回来，拧开一瓶递给他：“我们一会去中心车站坐观光巴士，下午两个景点，一个史料博物馆，一个老建筑楼，然后回这里吃饭。”
檀辰挑眉：“好的张导，听你安排。”
张望被他喊得耳朵微红，扭头斗志昂扬地出发了。
只是没想到四天三晚的行程，强度远超檀辰想象的大，除了第一天优哉游哉逛完两个人文景点，后面两天全在爬山，每天早起跋涉看日出，傍晚登高观夕霞，中间穿插着山间林地大瀑布。
檀辰气喘吁吁：“我们是不是，在山脚，也可以看瀑布，人家‘疑是银河落九天’，显然是，站在地上看的。”
张望也没预料到他体力竟这么差，但行至半山腰，不得不拉着他继续往前：“这瀑布分两段，我们只是去中间，近距离体验大自然的宏伟。”
檀辰面色发白：“真没缆车吗？”
张望有点心疼，等他缓口气：“快到了，哥，只有五百米，有氧运动能提高代谢，对身体好！”
张望摇旗呐喊：“你是最棒的，哥！”
檀辰：“滚。”
往下都是沉默成本，檀辰抿了口水，咬牙接着往上爬。山里空气湿度大，石阶狭窄崎岖，还容易打滑，尽管有张望在前面死死抓住他，他还是需要高度集中精力。
好不容易看到一线瀑布，檀辰感觉自己筋疲力竭，说不出多一句话来。
但也如张望所说，他们此处身在瀑布的中位，湍急的水流在面前呼啸直下，发出溅落的巨大声响。
檀辰呆呆地看着，胸口起伏渐缓，漫天水汽中上不见来路，下不见归途，人在其中好像都变得渺小了。
张望怕他脚下打滑，自始至终都紧紧拽着他的手腕，此时改为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举起手机：“哥，我们在这合个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