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拨云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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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空出去玩？”
张望好脾气道：“哥，我这个兼职说好要至少做一个月的。”
“行，那一个月后吧，”那边停顿了一下，“工是打不完的，假期很难得，那等你开学前我们再看去哪玩玩。”
张望笑得见牙不见眼。
挂掉电话，他嘴角却不自觉耷拉下来，叹了口气，恨不得马上扔下一教室的学生去找檀辰，何况日结的兼职，有什么不能请假的。
只是他私心还是想先尽快赚点钱。
未来两人大概率会在一个学校，想必有更多共处的时间，现在只是权宜之计，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张望第一八百十次这样劝自己。
他从教室后门进，用长远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在做随堂小测的高中生们，很快锁定一个小姑娘在桌子下面抠手机。
“咳咳，”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旁边，用食指的关节叩了叩桌面，差点没把小姑娘魂吓飞，“不是收过你的手机了，怎么还有一台？交出来。”
小姑娘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将手机放到桌上：“小张老师，你人这么帅，怎么做人这么阴暗。”
小张老师不置可否，自顾自掐着缴获的赃物，塞进手机专用收纳袋里——袋子沉甸甸的，装着二十个学生的二十六台手机。
张望主要负责两个班的学生，除了代课外什么都干，每天最后一小时负责盯随堂检测，顺便改改卷子。白天的学生都是高一高二年级，也就比张望小一两岁，站在一起几乎看不出来，于是大家自发叫他小张老师，听起来就知道人缘很好。晚上需要辅导作业的则是一班初中生，初一到初三理化生混一块，哪里需要往哪搬。
还多亏檀辰当年做辅导资料生意给打下的坚实基础，张望至今都对初中知识点记忆犹新。
好不容易熬完两小时，他一刻不耽误，连走带蹦地在九点半到家，一进门就看到檀辰在跟小徐打赛车游戏。
小徐：“小望回来啦？快，我这还有个手柄，来一起打。”
张望有点意外，见檀辰准备开口，抢先拒绝道：“你们玩吧，我一身臭汗，先去洗个澡。”
等他磨磨蹭蹭洗头洗澡出来，小徐回房间跟女朋友视频去了，剩檀辰一个人在玩。
张望：“哥。”
檀辰看了他一眼，示意沙发上的手柄：“玩吗？我重开一局。”
张望没多说，挨着他坐下，加入游戏。
对比他们之前在线下电玩城来说，难度不大。张望想着，看了眼檀辰的侧脸，被游戏灯光照得一明一暗，没有什么表情。
“哥，你生气了吗？”张望问道。
檀辰茫然地看向他，“没有，我生什么气？”
走神的这一下，他的赛车狠狠摔到断桥的陷阱里，不得不等五秒复活。
张望不说话了，一心打游戏，马力加到最大，接连追尾撞墙，直到复活的檀辰超过自己。
三局零胜，张望故作轻松道：“打不过你，哥，我有点累，先回房间睡觉了。”
檀辰后知后觉他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只能猜张望是兼职太辛苦，提不起劲来。
有生之年两人的生活状况第一次颠倒，檀辰闲得招猫逗狗，张望忙得脚不沾地。
汪老板出去度蜜月，二把手檀辰不管不顾，三把手小徐阳奉阴违，省城办公室上下自由得像猴山，外卖员每每来送餐都要感慨一声两岸猿声啼不住。檀辰每天睡到自然醒，慢悠悠去公司摸鱼，不仅迟到还早退，路上看到什么有意思的，甚至有心情顺手拍给张望，半天才能等来一个敷衍的回复。
这天檀辰四点就干完了一天的活，正愁怎么打发时间，收到张望消息。
张望：【录取结果出来了，省城大学，统计学】
张望：【截图】
张望：【学长】
檀辰：【恭喜学弟】
几行字檀辰看了又看，见他消息这么简洁，估计在忙，不急着打电话。他依稀记得张望之前说要学医药什么的，不知道怎么又变成统计学，但毕竟有学上了。
檀辰内心一颗石头落地，万千感慨，开始搜省城大学统计学和专业未来发展……看起来还是强势学科，应用场景广，无论就业还是读研深造，应该都有路走。
小徐跟同事聊完天，见檀辰神采飞扬，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好事儿啦？难得见你笑得这么灿烂。”
檀辰摸摸脸，收敛了点，但还是忍不住笑道：“我弟录取结果出来了，省城大学。”
“哇——”若干个同事过来围观截图，连连恭喜。
檀辰好不容易等人散，盯着屏幕，再静不下心，猛地起身，三两下收好东西，跟小徐打了个招呼：“小徐哥，我去接我弟下班，给他庆祝庆祝，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就行。”
小徐抬着下巴努了努嘴：“快走快走，能有什么事，你们安心庆祝，也代我说声恭喜！”
檀辰匆匆扔下一句谢谢哥，火速走人，背影都透出一股子雀跃。
他知道张望的辅导机构地址，估摸着等自己到的时候也该下班了，刚好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想着给张望一个惊喜，便没发消息。檀辰大摇大摆走进机构，前台热情地迎上来。
“欢迎光临新西方教育培训，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呃，”檀辰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被当成求医问药的家长还是自投罗网的学生，迟疑道，“我来找张望，应该在你们这兼职做辅导老师。”
前台好奇地打量他，“您是小张老师的？”
檀辰：“我是他哥，来接他下班。”
他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看的小姑娘有点脸红，登记了身份信息，当真放他进去了，只是叮嘱小张老师正在看课，不要打扰。
辅导机构装修得很简洁明亮，一楼是几个小包间和半开放活动室，二楼则是大中小班的教室，每个教室都有自己的编号和名称。檀辰上到二楼，按照前台指示的左转右拐，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门，一眼看到正在教室后排监督考试的张望。
他似乎在想什么心思，盯着面前一摞试卷，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然后又放空，面无表情。
这样的张望有点陌生。檀辰心想。他原本想发个消息，看到这幕又临时改变主意，想再观察一会。
檀辰耐心地等了一刻钟，期间张望似乎有感应般突然转过头，看见走廊上空无一人，便又转了回去。
行动快于大脑，檀辰第一反应是躲到视线盲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做贼心虚。
随着下课铃响，张望起身收拾试卷和作业，叮嘱大家明天的学习内容。
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平时没有什么家长会来二楼，于是几乎每个人路过檀辰时都犹疑地打量了一眼，还有两个没走过就开始窃窃私语。
檀辰：“……”依稀听到有人说自己像变态了。
张望熟练地收拾了讲台黑板，关灯离开，没注意到后面有人在跟踪。
所幸前台小姑娘此时不在，檀辰得以鬼鬼祟祟地尾随他出了建筑。
张望等红灯，过马路，目不斜视地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檀辰遥遥见他端着桶方便面走到靠窗的桌边，占了个座位，转身离去，不一会又拎着一颗茶叶蛋和矿泉水回来，落座。
估计是在等方便面泡好。他盯着窗外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翻出手机，对着方便面拍了一张，不知道发给了谁。
檀辰看着他打字，等了一会，大概是收到回复，看得笑了一下，倒没再回复，收起手机，准备吃面。
他感觉内心有点说不上来的烦躁，不躲了，径直走进便利店，买了一模一样的方便面茶叶蛋矿泉水。
张望正好低头吃面，没看到他。
檀辰端着面，坐到他旁边。
檀辰：“每天晚上就吃这个？”
张望像被雷劈了似的，吓了一大跳，抬头惊恐地看着檀辰，开始猛烈咳嗽，以至于方便面从咽喉呛进了鼻腔。
“咳咳咳咳，哥你怎么，咳咳。”他捂着口鼻，呛得眼角都有点泛红，十分狼狈。
檀辰没想到自己的惊喜成了惊吓，连忙帮他拍背拿水递餐巾纸。
张望努力擤出卡在鼻腔深处的一小截方便面，隐约留下一点酸涩，终于缓过来，疑惑地看着檀辰道：“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檀辰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事，来看你兼职做得怎么样，小张老师。”
张望知道他没有调情的意思，顶多只是戏谑，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噌得就红了。
张望：“挺挺挺挺好的。”
檀辰把茶叶蛋剥了壳，放进面汤里，皱眉道：“你每天中午晚上就吃这个吗？”
张望：“也不是每天，偶尔换着别的口味。”
檀辰：“……”
张望补充道：“比较方便，营养也充足，呃，反正回去还有加餐。”
檀辰无话可说，他自己对饮食并不上心，经常就着饼干面包对付一顿，对食物的功能性需求远大于口腹之欲。
但亲眼见到张望也这么对付，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想恭喜你来着。”檀辰顿了一下，“晚上还有课吗？”
“太好了哥，可以跟你做校友啦，”张望终于又露出那个他熟悉的傻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晚上要看作业班，两个小时，一会七点就开始了，现在估计来不及换班，你早说要来我就找教务看能不能排给人了……”
檀辰：“没事，我跟你一起。”
张望：“……”
这就是考上大学的奖励吗。张望坐在讲台上，台下坐着十五个即将中考的小孩，和一个即将大三的檀辰。
小孩：“小张老师这道题我不会……小张老师！”
“哦哦哦，”张望连忙收回眼神，这才发现有个小萝卜头站在自己旁边，“我看看，这个是上学期的知识点啊……”
檀辰气定神闲地坐在学生课椅上看课外书，厚厚的一本大部头还剩一半。偶尔瞟一眼台上为人师表的张望，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无人知晓小张老师这晚做了什么梦。
半夜两点第二次去厕所回来蹑手蹑脚躺上床的张望发自内心地感慨，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附，古人诚不我欺。
几周前扑到这张大床上时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檀辰半梦半醒间含糊不清地问道：“水喝多了？”
张望绝望又平静地盯着天花板：“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