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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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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王岩除了拿照片威胁你还对你干什么了?”梁仲秋从桂立外街跑上楼梯,一阵风似的窜进来,掌心拍在玻璃柜面上。
他衣领子歪着垮着,头发顾不上凌乱,喘着粗气,直逼间隔柜台的唐劲而去。
他从王岩有意打电话的炫耀知晓,当即到找来了这里。
唐劲面对突然到来的梁仲秋没丝毫防备,难掩诧异。
“说话好不好?你别不说话。”梁仲秋脸上急心里更急,偏偏唐劲这个当事人无动于衷,性格闷有话不说。
他捉摸不到唐劲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一股愧疚始终萦绕,或许是他对王岩冷言,才让王岩迁怒于唐劲。当时满脑子想着让唐劲远离王岩不在来往,是不是现在局面有他的一份力在。
是不是某种程度上,他伤害了唐劲,他是帮凶。
梁仲秋放低声音:
“唐劲,说句话?
“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这些,其他的我不问你,好不好?”
心疼愧疚揉在一起,梁仲秋不愿唐劲揭露伤口与他说真相,他自有办法。
柜体横在中间,梁仲秋干着急,他恨不能翻过去给唐劲抱住,在怀里安慰,可也得顾及随时会来的客人以及监控。
唐劲好不容易开口,说得是毫不相干的话:“你打扰我工作了。”说罢低下头,眼皮耷拉着,梁仲秋瞧不见唐劲眼底情绪。
梁仲秋像被泼了冷水般一瞬间哑了火。
嘴皮颤动几下,无声重复这句话,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代表着唐劲和他拉远距离的态度。
“帮我拿包烟,”梁仲秋只当听不明白唐劲的话,只当唐劲的意思是桂立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时间同样不适合,“我等你。”
梁仲秋没说具体要什么,唐劲给他递出利群。
他走到便利店外抽烟区,撕开包装点了根烟。
直到点烟的时候,他后知后觉,今天晚风格外得大,他得背风用手遮住火苗才能点着烟。
树叶掉落被风吹得在地面上滚动发出清脆声响,有点冷。
梁仲秋步子没挪,降降火,任由风往没来得及套外套的短袖摆里钻,刮得碎发直往眼皮上蹭一阵一阵发痒。
不禁回想起在寝室里他手机跳出王岩的号码,听到那句不知缘由的话,当时的场景——
没有备注,梁仲秋光是看着眼熟的号码,眉头不自觉皱,强行按捺住不耐烦接通:“什么事?”
“当然是你最关心的唐劲,今天从我们宿舍搬出去了……”
王岩阴阳怪气被梁仲秋厉声打断:“你什么意思?故意胡编乱造?”
“骗你做什么?唐劲估计是一晚上没睡觉连夜联系,不知道想的什么办法找的什么人,今一大早搬走的,那时候我们都没醒,真是一刻都等不及。”
“你对他做什么了?跟你一起的还有谁?”
“唐劲怪迅速的,我都没来得及帮他搬,我跟你讲,昨晚我和唐劲说要帮他,他都拒绝我。”王岩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往下说。
这些个话,无一不在直指唐劲没良心、对不起室友情。含沙射影,笑里藏刀,说的实在难听。
梁仲秋没耐心直接打断他:“全部挂科,补考不过,被勒令退学,你希望接下来的发展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再继续说屁话。”
王岩终究是沉不住气,发来几张图片,图中无一不在彰显他和唐劲超越朋友的亲密。
“让他搬走的是李景,他们两个的主意。”王岩本质上是纸老虎一个,他欺软怕硬,对上梁仲秋只有低头的份。明显慌了神,要将责任尽数两个室友,以撇清自己。
“想接着在靖内呆着就给我闭严你的嘴,照片给我处理干净,别给我耍小心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自己处理好。两个室友那但凡泄露出去半个字,你们一样的后果。”
多说无益,梁仲秋没心情听他的诋毁,直接挂断,径直往桂立去。
梁仲秋吐了口烟收回思绪。
觉得对待王岩太过轻易,拇指按住屏幕划拉vx好友,找到个高中同学:【靖内大二广电2班王岩,帮我收拾他】这人是高中认识的刺头,机缘巧合下有点交集。
那边回得及时:【头一回见你主动来好我为了这个,没问题,到哪种程度?】
【拿捏好分寸就行,其他随便你。】
对方:【保证他找死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保证他找不到门路报警。】
王岩真以为料理不了了他,梁仲秋本是不屑于用这种下作手段,可对待王岩这样的无赖,还是下三滥的招数管用。
身体上有多痛,心里才能有估量。
至于李景他们,在靖内让他们不好过的办法多得是。
目光瞥过这一行字,放了心,梁仲秋摁灭屏幕,不论王岩那边如何消息轰炸,他都不再看一眼。
窝了一肚子的火变成气堵在胸腔内,仍然撒不去散不开。
梁仲秋隔着擦得透亮的玻璃看向系围裙的唐劲。
烟过喉咙往下坠落,不知凉风吹的,还是烟呛的,他不禁咳了几声。一双眼睛落在唐劲身上,唐劲当真没有半点反应,哪怕是个回眸,都没有。
他心想,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唐劲当真半分不透露,是想要瞒他到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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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回宿舍,去森景好不好?”
“我不跟你去,”唐劲打量四周,“就在这,没人,要说什么就说,说完我回去了。”
“小冰块,有点绝情啊。”梁仲秋故作轻松,想缓和气氛,唐劲始终垂着头毫无反应。
他们站在路灯下,分明是极显眼的,唐劲却因为脸颊隐在半明半昧中,瞧不清分不明,半米之隔却让梁仲秋没有勇气靠近。
小冰块,当真是挺冷的。
梁仲秋收起勉强的嘴角,嗓子干涩泛苦,觉得说话似乎都变得困难起来:“你别对我设防。”
好不容易攻破些许,唐劲的城墙一旦重新砌起,变得越发牢厚坚固,将他拒之其外。
现下形势,进一步难,退一步难。
一步一步棋走到今天,举步维艰,但进一寸欢喜一寸,又忧愁一寸。如今让他回到原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做不到。
“王岩的事我有办法,你别担心他敢多嘴,”梁仲秋转了个话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和你没关系,你别管。”
梁仲秋后知后觉,貌似唐劲有一击即中、专往他痛处戳的天赋,总能轻易激怒他:“和我没关系?昨晚上跟你在巷子里接吻的是我,是我央求着你亲热,照片里另一个人是我。你说和我没关系,就想否定掉一切是吗?没呢么容易。”
在唐劲面前,他的脾气,一改无谓散漫,变得冲动。
唐劲无视他给出让唐劲搬到段博宿舍的意见,他理解。可目前的事唐劲想越过他直接硬咽下这口气,他梁仲秋不愿意。
他不愿意让唐劲委屈受欺负。
“我去了结。你平淡是你的态度,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互不干涉,你我之间……唯一能撇清的只有这个事,再无其他。”
梁仲秋眼瞅着唐劲默然,只得停止进攻,最后明确表态。
两人迈步往前走了几步,梁仲秋目光垂落落在地面,斟酌。
“你不愿意交心,那我们换一个话题,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唐劲闻言松了口气,梁仲秋却在下一刻抛出一个炸弹,“你是唐笠,是或不是?”
“你……”
静谧小路上,紧张氛围悄然裹挟住路灯下的他们。
梁仲秋上前一步,身体上的距离接近,紧迫感更甚:“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什么实话,我不明白,”唐劲畏缩着往后躲,不敢与梁仲秋对视。
梁仲秋每近一步,唐劲便退后一步,直至被压上路灯杆上,被迫抬眸直视梁仲秋。
“我想做你男朋友,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梁仲秋一脚踩进唐劲双脚间的最后底线,同时将自己的底牌摊开,“不是站小卖铺旁守株待兔来的约炮对象,不是胡编乱造的名字,不是畏畏缩缩暗地里的关系,我要你做我堂堂正正的男朋友。”
唐劲几番想跑又被梁仲秋扯回来更用力的箍住。
一字一句,语速越来越快,最后近乎低声嘶喊。
“为什么你要跑?为什么你不愿意?
“我就是要戳破,要你不得不面对逃避不得,要你一定给我个答案,”梁仲秋愈说愈气不打一处来,他深深呼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要探究唐劲眼底最真实的回应,“那天晚上,在森景,就在我面前,我亲眼看着你变成了唐笠。你还不承认吗?
“如果我没猜错,转换性别的办法就是□□最高峰的时候念我的名字……”
“你别说了!”唐劲打断他。
“唐劲,我要做你男朋友,你的答案是什么?
“是或者不是。”
梁仲秋滚动喉结,努力压制愈加激动的情绪。
这一瞬间,莫名有孤注一掷的感觉,舍弃从前诸般纠结,揪住心脏等唐劲一个答案。
“什么小卖铺,什么……炮友,什么名字,什么男朋友,我听不懂。”唐劲明摆着打算装傻装到底。
梁仲秋无声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为什么?给我一个原因,我只要一个原因。”
他声音颤抖。
回应他的是风声。
梁仲秋呢喃说了句不达边际的话:“学不会抽烟,可以学学喝酒。”练练酒量,毕竟喝醉后反应可要诚实得多。
梁仲秋不至于傻到相信这些话,他看透唐劲装聋作哑,明白唐劲视而不见,也不否认有被唐劲一举一动给伤得疼,生疼。
再如火的热情也耐不住铁了心的冷脸,凉风吹得发冷,连带着高涨的情绪都跌入谷底、无声无息消失。
接下来到唐劲宿舍楼下的路程,陷入死寂。
次日。
“他要是喜欢男的,那还好办,可偏偏人家是个直的,”罗三水靠在栏杆上,苦口婆心,“一堆喜欢你的等着你,你非挑个不喜欢你的,我看你,就是贱。”
梁仲秋轻飘飘一句:“不是挑的。”
他打量着手指,钢笔漏墨,不小心渗漏了一手,几根手指沾上轻易,却是怎么擦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仿佛永远脏着那么一块,黑黢黢的。
“那是怎么的?你扯啥话题?”罗三水恨铁不成钢,“搞不懂你喜欢他啥,说来听听,我帮你照着要求找个好的来。”
明知罗三水是说着玩的,梁仲秋禁不住想,讨厌的人可以说出万般的不好,喜欢的人却说不出一句理由来。
罗三水一知半解,规劝的话不少,可惜没一句说到点上,全靠的脑补,分明当下情况挨不到边。
可梁仲秋碰到和唐劲沾上的话,就没来由的烦躁,积郁胸口无从发泄。
梁仲秋窝在宿舍被罗三水硬拖着拽着,偷偷避着长谷枫川跑出来,借口帮梁仲秋散心。心情稍稍明朗些,症结始终解不开,霾在头上。
“别管了,找长谷去,有心思给我胡乱出主意不如关心关心你和长谷。”梁仲秋没了耐心,半句和唐劲相关的都再听不进去。
“提他做什么?”
“现在这么敏感,提下都不行?难不成在我生日会那晚他……亲你了?”梁仲秋故作轻松姿态调侃罗三水。
“放什么狗屁,况且亲下怎么了?被狗亲了我还要亲回去不成?”
“是吗?”一道略微冷冽声音插进来。
“不然呢!”罗三水嘴比心眼子快,眼睛瞟到长谷枫川身影时,立刻怂成鸵鸟要跑,被长谷揪着领子扯住。
“先走一步。”梁仲秋颇有自知之明的揣兜要走。
身后传来长谷问:“你可以吗?”掺杂着罗三水不服气的哼唧声。没头脑的罗三水都看出梁仲秋状态不对劲,更不用说长谷这个聪明的。
“挺好的。”梁仲秋冲背后摆摆手,抿着嘴难掩苦涩。
唐劲毫不挣扎、任命的态度,梁仲秋可以通过处理他的室友来解决。可他闹不清唐劲对于他们间的关系到底在纠结什么、为何进一步退一步、首鼠两端,踌躇不前,根本原因是什么。
他恼怒唐劲瞻前顾后,强迫唐劲直面,但他又心疼唐劲,终归还是给唐劲一条退路。
唐劲可太别扭了,偏偏他喜欢得不行,就得耐得住复杂的酸涩。
宿舍里的梁仲秋,撕开长条状漱口水,闭眼往嘴里灌。
闷进了嘴的瞬间,才觉味道不对,一看包装:净澈清爽沐浴露。
梁仲秋蓦地吐出口,蓝色液体喷落在水槽里。
浓烈怪异的香味弥漫着口腔,发苦。
他忙捧了把水送进嘴里,不顾沾湿衣物、洒到地面。不断重复,直至冲刷到味道淡去,但异味挥之不去,一经回味便忍不住的想干呕。
梁仲秋杵着盥洗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漠然看着自己这副狼狈样子。
【我在你教室外面,我等你五分钟】
【就五分钟,只要你出来见我】
梁仲秋道不明这股子冲动从哪来的,或许是被罗三水长谷刺激到,或许是那条错误入口的沐浴露,梁仲秋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委屈。
因上课时间而过分安静的走廊上,仅仅梁仲秋一个身影,他视线在聊天界面和教室后门两者间徘徊。
【你不出来的话,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一墙之隔的唐劲难掩纠结,不禁开始拧巴。梁仲秋字里行间放弃的意味明细,虽设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真正面对时,紊乱的心跳昭示着他切实慌了神。
进耳朵的毛概讲解变得模糊不清,此刻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眼看着五分钟越来越近。
恰逢此时多媒体骤然黑屏,紧接着外面楼道上一阵一阵应急灯的声音,原来是停电了。
班上熙攘起来,一阵一阵应急灯的声音,类似于口哨声,间隔几秒,却持续不断,催的人焦躁不安。
长椅针扎般坐不稳当,唐劲时不时朝后门看去,再摁亮手机看时间。
他仿佛能听见倒计时的秒数,极富节奏却好像越来越快。
唐劲下定心,正打算从课堂上溜走,讲台上传来声音:“凑巧停电,刚好PPT上内容你们看不到,知道你们没心思听,那就下课吧,下次课再说。”
他迫不及待拿了书往门外走。
可惜他再着急也比不上快他一步的别的班级,走廊上人流越来越大,唐劲扫描靠近走廊的区域,不见熟悉的身影,不好的预感浮现。
他低头看时间,果然,约定的五分钟已经过了。
唐劲愣在原地站着不动,夹杂在涌动的人潮中,被擦着肩头撞击,时不时挨上两个觉得他碍事的白眼。
他眼神闪烁,连忙一边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一边挤着人流往楼梯疾走,直到在楼梯口见到走在最前面的梁仲秋,急切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像是某种感应,梁仲秋回头看了眼,切切实实与唐劲对视上。
出乎唐劲意料的是梁仲秋并没有停下或慢下来,而是垂头一步三阶往下迈,装作没看见他。
唐劲出现在视野里,梁仲秋鼻头控制不住得发酸,继而仿佛涨潮般,水汽漫上眼底,双眸模糊不清。
不争气的眼泪。
那五分钟里,煎熬无比,嘴里苦涩尚且残留,梁仲秋现下佯装无恙,实际早已失意沮丧,心灰意冷。
梁仲秋心想,唐劲当真配得上冰块这个词,捂不热。
一个晃神间,脚下踏空,惊呼四起。
唐劲目睹梁仲秋从楼梯上摔下整个过程,情不自禁伸手却挽救不了。
脚踝锥心的痛,像是有人在钻,不知何时他双手已握住右脚脚踝。梁仲秋视线范围以内,刷得闪现晃眼的白,他条件反射地皱眉紧闭双眼。
几乎是同时,冷汗从头皮渗出,极短时间内附了一层于脑门、脖颈。
耳朵轰鸣,外界声音恍惚,他努力想睁开被汗水流进的眼睛,发现眼前人影绰绰,根本分不清晰。
纷攘混乱中,一股柠檬鼠尾草味凑得极近,主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畔着急说着什么。
是唐劲。
梁仲秋忍受汗液流进眼眶的刺痛,眼见唐劲举止混乱,一时要拉扯他站起来,一时又蹲到地上想背他。
梁仲秋紧抿着泛白的嘴唇,忍受着痛苦,凭借着力气大,极力推拒要搀扶他的唐劲,手指抓紧栏杆想要凭借自己站起来。
他不要,他坚持着仅限的倔强,他不要唐劲来,最起码不是唐劲,他不要唐劲再给他多余的期待,一丁点都不要,徒增幻想。
唐劲没了办法,只能心乱如麻地联系罗三水。
在医务室里,梁仲秋躺在床上,明知坐临床的唐劲从头到尾注视着他,他别过头无论如何都不看唐一眼。
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流的浑身汗湿,却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气氛不大对。”罗三水小声凑近长谷枫川说。
长谷:“终于看出来了?不容易。”
段博站在两张床中间空地,面对两人的现状挑挑眉,首先教训梁仲秋:“我都要糊涂了,你到底是想要你的腿,还是不想要呢?”
“不想要我往医务室来干什么?”梁仲秋还有闲工夫回答。
“别贫了,”段博故意当着唐劲面说,意味明确,“在某人身上栽几个跟头,还不回头。”
唐劲闻言鸵鸟似的垂头。
梁仲秋心想,倘若把唐劲从他心里剜掉或许还能回头。